“水浒”觅迹:寻访施耐庵墓园

奔向中原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施家桥距兴化城区五十公里,是施耐庵故里,有施公陵园。四月的兴化,天地间只有两种作物,抽穗的小麦,结籽的油菜,一种颜色,绿色。风拂过,那是碧波荡漾,涟漪起伏。车行其间,有种错觉,像是驭只小船,行驶于八百里梁山泊之中。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施家桥属新垛镇,嵌在兴化东北与大丰交界的角落里。陵园紧贴村东,一眼能见。此刻却锁着门,静悄悄甚是安详。问十字路口小店老板娘,老板娘笑说管理者便是他丈夫。她丈夫是名镇干部,今天在镇上开会,钥匙带在他身上。说着打了个电话,告我,她丈夫半小时后到。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乘闲在村边踱索。满眼仍是一个绿字。这里有许多小河汊,两岸的菜籽披挂下来,像屋檐的凉棚,荫住小半条河。河里满是浮萍,沉沉的绿。几只小船,贴伏其下,曳头缩尾,时隐时现。脑中便晃出几幅图画来:梁山泊芦苇丛中好汉伏击船,施公作《水浒》避乱隐匿船,抑或,就是施公人生际遇“船”,蹑足江湖间,深藏功与名。忽听老板娘喊。发觉走得有点远了。“蝉鸣林愈静”,万籁沉寂中,喊声像水珠在绿色中滚动。回头而望,自己像走进一个古村落,很古很古,或许是梁山泊畔的小渔村。平房的粉墙在绿色中跳跃,像无数尾浪里白条。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陵园管理者老施已在等我。开了门,他给我做起导游。墓园古已有之,现重修。因竣工未久,园内布置还未到位,只是个大概。清楚了,陵园是新建的,真材实料缺乏。这是意料中事。施公其人本身就是个谜。中国官本位社会,正史入列传者皆朱紫,而作为第五才子书的作者,则名不见经传。是谜便要猜,于是众多福尔摩斯,据其雪泥鸿爪来“断案”。光是施公为何方神圣,版本就不少。有兴化说,大丰说,苏州说,杭州说,湖州说。不过,九九归一,不管苏徙浙徙,皆离不开兴化。而兴化与大丰之争尤烈。兴化施家桥有陵园,大丰白驹镇有纪念馆;施家桥打故里牌子,白驹镇打出生商标;施家桥说是成长地,白驹镇说是坐馆和作《水浒》地。数日前曾去白驹,这个古代盐场集散地,犹见当年繁华。古镇人文景观,除张士诚十八条扁担起义遗迹,张妹皇姑墓外,就是轰轰烈烈的“水浒”工程。镇西半岛处,正造桥填河,施公纪念馆已成,“水浒”城正施工,规格档次皆高于陵园,大有后来居上之势。正是火星撞地球,针尖对麦芒。其实,皆是行政区划惹的祸。元时,白驹场属兴化,而施家桥属白驹场,两地相距仅数公里。站白驹镇高楼西望,施家桥近在咫尺。本来两地资源可共享,由于分属泰州与盐城,便成一种竞争关系,青眼对白眼,互不顺眼了。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施公这个谜团中,我们还是可拽出一条粗线:大抵施耐庵生于白驹施家桥一带,曾参加过科举,或许当过官,元末入张士诚幕府,明初隐居不仕,待过不少地方,以坐馆为业,在此期间作《水浒》。晚年叶落归根,葬于家乡。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去看墓。施公墓整体平常,不平常是其墓顶装饰。用黄土团成两只“碗”状:一“碗”扣在墓顶,一“碗”置其上,底与底相合,像戴着一个高帽。有何玄妙?老施说,此地风俗,墓顶原为一丛大茅草,清明扫墓,须将老茅挖掉,种一株新的。如今进化了,换成此形状,美其名曰“坟帽”,就像人有人帽,官有官帽。我觉得这个创意好,活人有帽,死人也该有帽。施公更应有帽,或许其不称帽,叫皇冠,文人的皇冠,文学的皇冠,形而上的皇冠,施公戴此“帽”,当之无愧。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墓坐落在一个小岛上,四面清流环绕。有小桥相连。岛上用土堆成各种地貌。老施告我,这是小梁山岛,古已有之。传说当年施公作《水浒》,无所借凭,灵机一动,将此岛作为微型版梁山,芦苇荡,金沙滩,水陆营寨,黑风口,演武场,断金亭,忠义堂,一一点定分明,好汉上梁山,下山拔城寨,来来去去,显得有条不紊,就如当今作战的沙盘推演。原来如此,禁不住拍手喝彩。读小说,皆以为智多星吴用入云龙公孙胜腹有良谋,韬略无穷,却不知都是施公利用弹丸小岛,在幕后操盘。什么九宫八卦阵,十面埋伏,什么两赢童贯,三败高俅,皆是施公在小岛上挥挥手,于是走龙驱虎,呼风唤雨。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而施公作《水浒》,其用意何在?人们各各猜度,莫衷一是。想起多年前看过一部电视剧,叫《梁山奇情》,没怎么火,插曲很好听,我倒是被奇特构思所吸引,看得津津有味。其剧情大致如下:施耐庵是梁山好汉金眼彪施恩后代,胸有抱负,以文闻名,与其他梁山好汉后代多有联系。元末大乱,张士诚在白驹场率盐民起事,施投奔张做了幕僚。时乞丐出身的朱元璋亦是一义军统领,与张部时离时合。朱甚赏识施文才,鼓动施动笔,以文坛号召力,宣扬官逼民反,造反有理,为义军正当性鼓与呼。施接受了建议,决定以前辈梁山起义为题材,写一部旷世巨著。于是施颠沛流离劳思泣血创作《水浒》,数年而成,付诸梨枣。时为洪武初年,施欣慰心血没有白费,将书作为迎接新时代的礼物。不料,消息传来,朝廷已将此书列为禁书。罪名为歌颂强盗,鼓动暴乱。并行文遣吏,捉拿作者。原来朱做了皇帝,为坐稳江山,又岂能容忍如此强盗书。当年之鼓动,现今之禁绝,此一时,彼一时,全为一己之私。于是施公又开始东藏西躲,同时明白了政治之诡谲,人性之险恶……愚以为,此剧不仅仅写了元末明初一段奇情,其最大意义,在于揭秘了两千年专制王权政治生态,光从立意而言,不亚《水浒》矣。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可以说,“水浒”梁山,是施公心中一个圣地,一种寄托。如今,施公安息于他心中的“梁山”中,亦当含笑九泉矣。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二0一四年四月</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