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的写作之路</p><p class="ql-block"> 我不是蹦蹦跳跳地度过我的童年的……我总是坐在夕照中的石阶上,埋头看我能搜罗到的各种小画书,倦时我会抬头望望天边如血的残阳,想那日是宇宙的日,想那风是洪荒的风,想我会在哪一天飘逝在永恒的黑洞,迷茫中我会无由地抽泣起来,害怕那夜幕的降临,害怕我佝偻在冰凉被窝中的身体,害怕那旧座钟”嘀嘀哒哒“的声音。</p><p class="ql-block"> 我的这些湿人气质真是与生俱来的呀,酝酿到8岁,我第一次接触到写作。记得老师让写批判稿,我问爸该怎么下笔。爸正在看报,他拔出上衣袋中的钢笔,在报纸上划着,然后扔给了我。我拿过报纸,就这么坐在小桌边上写了起来,我会认许多字,写许多字,有些甚至是繁体字,都是无师自通。写好稿子,爸伸手,我递过去,他边看边点头,一字未改又还给我,整个过程就像是哑剧,我们俩没说一句话。</p><p class="ql-block"> 15岁那年,我看了一本苏联小说《古丽娅的道路》,压抑已久的激情蠢蠢欲动,忽然就在沉默中小小地暴发了出来。古丽娅3岁当电影演员,15岁为国捐躯,而我3岁没遇上伯乐,15岁游荡在文革的阴霾中,我觉得我是朵褪白的梅花,在风和雨中,零落成泥碾作尘,我不能如此平庸地了此一生呃,怀揣一颗名垂青史的雄心,开始了我鬼鬼祟祟的写作道路。</p><p class="ql-block"> 我窃得爸一笔记本,呵,可不是手提,是一寸厚的精装笔记本,不过这在当时来说,也是不小的罪行呃,况且我还把爸的重要笔录给撕了。我白天不能写,上课呗,两眼直瞪瞪地看着老师,脑子里群魔乱舞。老师是受宠若惊,居然台下有一漂亮女生,神情如此专注地凝视于已,莫不是看上俺哩,脑子里自然也是群魔乱舞。那年月,晚上没有娱乐,家家是吹灯拔蜡,早早入梦,夜里醒了,我便悄没声气地遛到阳台上,打开微弱的顶灯,把我白天所想记录在爸的笔记本上,日复一日。</p><p class="ql-block"> 一天哥叫我烧带鱼,这玩艺他嫌臭,不肯捣持,我更嫌脏,他是老大,理应他烧。凭票购物的年月,买到条带鱼可不易呀。哥说:你烧不烧?我说:不烧!他又说:好你个老妹,那我去告诉爸,你”半夜鸡叫“!我一愣,这个瞌睡虫如何发现的?看他狡笑,只得气软,哦哟,那时我就发明了水煮鱼,可惜没动做厨师的念头,不然现在怎么说也是个一级厨师哩。我倒上清水和酱油,我就去看闲书,老妈回家看见,好吗,逢人就说:“我闺女拙啊,烧个鱼放半锅水!”</p><p class="ql-block"> 哥有一个专记好词好句的本子,是他从《古代汉语》上摘录的。借来的好书,他总是先睹为快,边看边抄,一连霸占几天,就到了还书时间,我和弟眼巴巴地瞅着,没福汲取,因此他的宝典成了我觊觎的对象。一次我借了本《红楼梦》(二),那书一开头袭人就挨了宝玉的窝心脚,哥看得眉飞色舞。我一伸手:“本子交换。”事后才知道吃了大亏。我抄他的文言格律,语句艰涩,用在作文里无人能懂,成了孔老二孝子贤孙。他抄得浓词艳曲,改换门帘倒也可以歌颂祖国气象,用处颇广。</p><p class="ql-block"> 爸毕竟是个读书人,欣赏我的小暴发,专门腾只抽屉予我,还配上把小锁。我哥我弟那叫眼热哟,回回放学回来,看见他俩慌慌张张从我房里出来,一脸坏样。原来趁我不在家,两人拱到桌下,从抽屉与桌面的间隙里掏我的本子,又是铁钩又是夹子,两人忙的是不亦乐乎,本子磨掉了皮,终于大功告成,看到了我的内心秘密。</p><p class="ql-block"> 我晕,以后一吵架,哥就说:郑立明那小子的笑靥是粉红色的,呃呦!</p><p class="ql-block"> 七七年实行计划生育,一对夫妻只生一个孩子,我真是恨自己生不逢时哟,早实行二十年,叫老爸不生我哥我弟,只留我一个,我也不会把我15岁写得那些诗付之一炬,兴许那些诗中有一两首如徐志摩式的传世佳作呢。</p><p class="ql-block"> 恢复高考,人人都道是邓爷爷做了件好事,不拘一格选拔人才,而对我来说,真是沉默中暴发的一大契机呢。18岁的我不知着了什么魔杖,起五更睡半夜快赶上莫泊桑了,窗前的灯也仿佛成了塞纳河上灯塔。仅有的两个月时间,借着复习的名义,我是肆无忌惮,疯狂至极,写了部20万字的小说,天啦,现在从储藏室里找出来,我都有点叹为观止,里面的插图全是我亲手绘制。我画美人有一绝,从小就崇拜王叔晖,一本《西厢记》我竟打上格子逐张描绘放大,然后再小心地上色,保留至今,只可惜当时用的是普通的信纸,如今发脆,翻都不敢翻哩。记得自考那会上夜课,有一小女生,画些动漫美女折成鸟儿背着老师满教室飞掷,目标都是小男生,一次不慎飞到我这,我看着来气,刷刷刷也涂一张朝她掷去,她打开一看傻了,下次只要看我来上课,她肯定不敢显摆。那场大暴发至今想来后悔不迭呀,那时还没有博客,作品无缘发表,只能长眠于尘封已久的纸箱里,沉默中记录了我少女时代的情愫。</p><p class="ql-block"> 待字闺中的若干年,兄弟们在外求学,我一人独占书橱,过了一段张爱玲式的书香日子。那时下班就去市图书馆,借我喜爱的书籍,一本《离骚》,生僻字无数,我捧着外公留下的,又黄又破的四角号码老字典,路上枕上厕上,硬是把屈原给啃下来了,呵呵。我尽情地遨游书海,通宵达旦,如饥似渴,从外国文学到古典文学,从古代汉语到现在汉语,活生生把我读成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泊淡女人,我是越读越慵懒,越读越超脱,好一种清静无为的心境,好一付野鹤闲云的做派。</p><p class="ql-block"> 岁月如棱,沉默日久,接下去我不说各位也明白:向晚意不适,信手敲键盘,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