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芍药花开

溪谷

七绝

忆芍药花开

云游花海月依山，
醉卧清香暮霭间。
五十年来常入梦，
乡关万里思悠闲。

院子里的几蔟芍药在初夏熏风中摇摆着。深紫与淡粉，淡粉与淡橙，在阳光下交互辉映，在浓绿与淡绿的层层叶片之上高傲地昂扬着。

一年年看着她们高起来，看着她们多起来，看着她们一年比一年艳丽，一年比一年繁华。惹人喜爱，流连忘返。

多少年过去啦？每一次看芍药，总免不了自问。问的是头一次看到芍药如锦似绣开满山坡的日子。

庭院里的芍药

过去多少年记不住了，却清楚地记得那是1977年6月份，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时候。农历五月，初夏。草原上的夏天来得突然，昨天还冷飕飕的，今天就呼地热起来。草原上的花好像也“忽如一夜春风来”，不过来的是夏风。风过处，千坡万坡夏花开。

正是芍药盛开季节。西拉木伦河的源头地百岔川的千沟万壑，山谷连绵，溪水汩汩，川流遍野，美景如画。

随着地势自东向西从海拔几百米到上千米逐级升高到内蒙高原，漫山遍野的芍药亦随着从谷底到漫甸的温度攀升，夜以继日地递进上升，逐级竞放，蔚为奇观。

那时正在克旗的“灭鼠队”工作，每天翻山越岭，往鼠洞里下药。芍药开时，放眼望去，山谷坡地上，姹紫嫣红淡黄嫩粉开成一片片，看不到尽头。

城里的青年，大多数不认识芍药，还以为是牡丹花，让村里的女孩们嘲笑。即便有认识的，哪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人生头一次置身于如此漫无边际的花朵硕大的芍药花海中，可以想象我们受到的震撼有多么巨大。

从此，有将近一个月的日子，每天穿行于花海之中，香薰色诱，兴奋，然后是陶醉，是美美地享受。

我们从未受过美学教育，不懂审美标准，也没有人告诉我们如何鉴赏美。然而，我们依然有我们出自本能的直觉的对自然美的感悟。

人各有对美的感受。蓝天白云，美；青青草原，美。于我，这样的美不仅仅美在颜色上，美在视觉的愉悦上，这也是心灵感受到的美。蓝天让人心情舒畅，让想象自由高飞，美。草原让人无拘无束，让身体放纵撒欢，美。那是自由自在的美。

大朵大朵五彩缤纷的芍药呈现在眼前，自由自在地怒放在身边，好让人喜爱。老农说，牡丹是花王，芍药是花相。花王太高大，花相很亲近。是不是花朵大的缘故？美人似的，觉得可以搂着抱着亲昵着。雏菊那类小花朵们也美也可爱，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这才知道，原来，美也有差别。总有大家闺秀与小家碧玉之分。

庭院里的芍药

看芍药的花苞，鲜桃似地饱满，坚挺。轻抚花萼，丝滑而有弹性。微露的花瓣细腻柔嫩，不忍触摸，只静待她一瓣一瓣张开。张成盛开的花朵，单瓣与重瓣竞相怒放，竞相开给你看，看她们曾裹在深处诱人的花蕊。

身在花丛中，每一朵都那么惹人心生怜意，那么不忍她顾，那么想爱抚始终。身在花丛中，才知道有多少爱怜也不够分享，有多少兴奋也不够挥洒。那时才知道，爱花，赏花，稀罕花，会那么耗费精神与心力。愉悦与陶醉过后，是深眠沉睡。

难怪曹公会让史湘云醉卧芍药丛呢。那时，恰好刚看过《憨湘云醉卧芍药茵》一章，说湘云醉卧石凳，芍药花散乱地铺盖了一身一脸，蜂飞蝶舞，芬芳四溢，姑娘自是香梦沉酣。读时还想象不出这幕美景美到几何。眼下置身于芍药丛中，紫云红霞，千百朵地簇拥着，更有花香暗涌，果然美不胜收，醉意浓浓。多想醉卧芍药丛中，做一场香梦，来一次酣睡。

几十年过去，未曾想在异国他乡的庭院里也开了几蔟芍药。一簇蔟地虽不成片，却每每引我回到那漫山遍野一片片芍药丛中。

不论当年岁月多艰难，生活多艰苦，只这一段沉迷于芍药芳香的日子，知青的经历就永远地留下一滴甜蜜于记忆中。

（图片均取自网络，除有说明的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