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游三峡的感怀

士土

　　梦寐以求的三峡之旅是我多年的愿望，可是，当乘坐游轮徐徐行驶在三峡库区，目视两岸，使我的心情有了一些沮丧，六百多公里长江三峡沿线的人文旧貌沉入水底，千余年古城、古镇、古村落销声匿迹，往昔长江三峡沿岸的热闹、繁华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高山出平湖，沿线山腰、山肩的零星人家点缀在西陵峡、巫峡、瞿塘峡江岸之上，弃旧换新的盘山公路取代传统的水路，一座座新城聚集着分散的乡村。一晃二十七年前的我曾经来过的地方，似乎只见自然风光而不现旧时的人文景观了。

（一）

五月三十日，我们“夕阳人”一行从长江中下游芜湖乘坐动车来到宜昌，辗转旅游大巴到达三峡大坝游轮码头，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乘游轮旅游，此刻联想起沉没在该水域的茅坪镇，茅坪镇是秭归县历史最为悠久的古镇之一，处于长江西陵峡段，位于茅坪河与长江汇合处，它始建于三国吴景帝永安三年，距今己有一千七百多年历史，昔日的古镇老街全部被淹没在白茫茫的库水之中。具有三千年历史的秭归是楚文化发祥地，垒有坚固的石头古城、老街古道，以及沿岸十二个乡镇均被淹没，往日热闹繁华的码头、街区、村镇静静地沉睡在百米江水之下，成为鱼儿游览的胜地，蟹儿居住家园，水草铺就院落。 只有那如今的新县城仿佛在静静地寻思着“我在秭归很想你”——这水下世界。

　　“三峡人家”风景区是我们这次旅游的第一站。她位于长江三峡西陵峡中段，距三峡大坝下游约二十多公里，从三峡秭归港乘坐旅游大巴沿着曲折的江岸，驶往幸运的“三峡人家”。沿线的自然景观仍保持着峡谷险峻、崖壁陡峭、怪石林立、水流湍急的千古风貌， “三峡人家”为原质原貌的国家5A级景区，景区面积达14平方公里，以其“湾急、石奇、谷幽、洞绝、泉甘”的自然美景而著称。古色古乡的“三峡人家”有土家寨吊脚楼， 传统的木帆船、古桥、石牌等，土家族舞蹈、传统婚俗、纤夫行船表演等，反映着巴楚文化的独特魅力，形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贯穿于灯影峡的小桥、溪流、人家，瀑布、林竹、山花，以其独特的自然风光和人文景观，形成了一幅高耸入云的立体山水画，成为游人必去打卡的地方。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这是李白从奉节白帝城到荆州乘舟顺流直下的真实写照。我们这次乘坐“美维凯珍号”游轮自三峡大坝到白帝城是逆流而上，这二百多公里的行程，游轮要穿过西陵峡、巫峡、瞿塘峡，遗憾的是不见白昼只见星光，夜晚三峡的真实面貌显得模糊不清，仿似瞎子观江——白搭一程。此时的我只能追忆起二十多年前的三峡遗迹，仿佛看见悬崖峭壁下修筑的古栈道和摩崖石刻、雕像、老码头，以及旧时沿线的三峡人家。虽然沿江一千多个村落长眠于江底，但是他们为蜀楚文明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没有他们“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一定会难上加难。

　　错过三峡风景的白昼观光，游轮经过十个多小时夜间航行，于凌晨缓缓的停靠在奉节旅游码头，自助早餐后我们换乘观景船前往恩施巴东县神农溪，神农溪全长60公里，有龙昌峡、鹦鹉峡、棉竹峡组成，也称神农三峡。是长江北岸的一条常流性溪流，发源于神农架的莽莽青山之中，溪水清冽明净，两岸山峰奇峻，是国家5A级风景旅游区。最为经典的峡谷风光应是棉竹峡，它以险著称，两岸峰岩夹峙，绝壁千仞，层次分明，只能乘坐“豌豆角”扁舟多个纤夫背纤才得前行，经过陡峭的石岸，山门崖巷，激流浅滩才能达到，这里被誉为“神州第一漂”。神农三峡给我留下的不仅仅是险峻、奇特、罕俦，还给我留下曾经古栈道行人的遐想，还有那高崖之上的悬棺令人迷惑不解......

　　神龙溪的风景，白帝城的人文，两省相邻形成各具优势的五A级景区，是绝无仅有的。白帝城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更为厚重的人文是历代文士在这里留下墨宝。李白的“朝辞白帝彩云间”自打小时我就知道白帝城的大名，“白帝城风雨廊桥”不远处的水下沉睡的白帝村，曾是杜甫居住过的地方，也是他一生中度过的最好时光，此居两年里，诗圣走遍奉节的山山水水赋诗四百多首，其慷概悲壮的代表作《登高》：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至今还烩炙人口。这里因其独特的山川形胜和丰富的历史文化，使得历代如白居易、刘禹锡、苏轼、陆游、杨慎等一千多名诗人在此留下了一万多首诗篇，成为中国诗城。

　　我们走过“白帝风雨廊桥”，步入三百六十五级石阶来到了白帝城山上，这座山情孤岛真可谓集山水风光、文人墨客，王候将相为一体的风水宝地。“白帝城里无白帝，白帝庙祭刘先帝”这是明代人将公孙述塑像毁弃后，取而代之庙内陈列着刘备临终托孤的画面，还珍藏着历代石碑、战国悬棺，以及诗史堂和千余件历代文物。赤甲炮台看夔门，第五套拾元人民币背面的三峡中夔门就在这里取景，赤甲山最高峰“三峡之巅”近在咫尺，为观景形态的最美处。

　　返程途中我站在奉节新城堤岸举目眺望，距码头不远处连帮停泊的数十只驳船水面下沉睡的奉节古城，不免联想起往昔依斗门码头熙熙攘攘的人流，感到婉惜。夔州的依斗门虽然整体搬迁，但过去的“音容笑貌”，热闹非凡不见踪影，只留下杜甫的“夔府孤城落日斜，每依北斗望京华”诗句了。

　　今天是“六一”儿童节，我们从神龙溪、白帝城游完返回船上，船长仿佛也在效仿着给我们这些“老小孩”欢度节日，晚上的自助餐多了一份基围虾，这是我们吃的最好，玩的最好的一天。也是颇有收获的一天。游船迎着晚霞行驶着，江面碧水染红一片，我们的颜面也红润起来，这是酒过三巡的作用，此时的我有了一些醉意，班门弄斧在中国诗城也即兴起来，作了一首：

陡峭云崖夹大江，

画廊三峡独无双。

醉书白帝人文萃，

天下绝伦巴蜀藏 。

　　从奉节到丰都水上航程约80公里，游轮夜间航行不需探照灯明路，使我重新认识到高科技的奇妙，也领悟到400名游客需要140名游轮员工24小时服务的必要性。经过约四个小时航行，凯珍号连夜到达了丰都游轮码头。

今天是5天4夜三峡游的第四天，也是凯珍号游轮提供全天候服务的最后一天。“美维日报”安排下午1：30旅游雪玉洞和丰都鬼城，我们一行考虑到时间紧迫选择了前者，而放弃了后者，丰都鬼城景区渴望着我们的到来却成了泡影。

又经过八个多小时的夜间航行，我们乘坐的游轮慢慢的停泊在重庆朝天门八号码头，天色己经破晓，码头上补给的各种蔬菜、肉类、鱼虾类、海鲜类、矿泉水等等堆的满满，重庆将消失的“棒棒军”，在这里不为鲜见，下船之后我们一行才意识到他们存在的价值，这三、四百级上岸台阶没有电梯，对于我们这些夕阳西下的人拎着箱包只能望“堤”兴叹，这时“棒棒军”的出现真可谓“雪中送炭”，虽然论包论重论价，他们对于我们这些旅行的老人何等重要。

　　六月三日八时三十分码头路边落地导游等待着我们，未入宾馆就随车随导游加入了一日游行列，景点安排长江索道、红崖洞、WFC会仙楼、解放碑、李子坝轻轨、白公馆、磁器口等七个景点，此去的景点被称谓重庆必来的打卡地，包午餐每人交费180元。“快马加鞭”的一日游感觉到重庆的自然、人文景观不过如此。但是，夜幕下的重庆长江、嘉陵江两岸却给人以震撼，印证了“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不及重庆灯火辉煌”的传言名不虚传，江滨高楼大厦层次鳞比，错落有致的水、城、山立体画面给人以视觉的享受，不夜灯、霓虹灯、电子幕墙明亮了两岸，变色的游船华丽多彩夜行在江面上，山城似一派节日的景象。几个小时的夜游，我们却不知疲倦。

　　六月四日上午，我们将乘9:53分的动车离开重庆，晨练的我走出快捷酒店，来到附近的东水门大桥下，眼晴忽然一亮，左侧一处古老的城墙引起了我的注视，急忙用手机录下了东水门古城门、城楼、古石碑等，此乃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高高的石城墙上还长着几棵碗口粗的重庆市市树——黄葛树。4A级风景区清乾隆湖广会馆就在这里，这些厚重的古建筑群也被国家确定为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当我入座动车后，闲情链接百度寻找重庆市还有哪些自然景观和厚重的人文，百度视频告诉我重庆深度游有十二个国家5A级景区，获全国各省、市之冠。她怀抱里有大足石刻，武隆喀斯特，南川金佛山，巫山小三峡、小小三峡，酉阳桃花源，万盛黑山谷，江津四面山，云阳龙缸，彭水阿依河，涪陵武陵山大裂谷，黔江濯水古镇等自然、人文景观。这十多个精品景区可不象游览长江索道、红崖洞、李子坝轻轨、会仙台的观光分分钟时间，这一日游真可谓是游走重庆的冰山一角。

（二）

我们这次五日四晚三峡游，选择的是“美维凯珍号”游轮，是美国维多利亚系列轮船之一，该游轮公司旗下有凯珍、凯娜、凯蒂、凯琳、凯娅、凯莎、凯蕾、凯悦号等八艘游轮，是长江三峡上目前唯一由美国维多利亚轮船公司经营管理的船队，该系列船队被国家旅游局评定为国际五星级，有的甚至超过五星级标准，硬件设施无可挑剔，食宿、服务无可厚非。

但是，给我的感受凯珍号游轮经营格局尚欠博大，仅把自己当成了一艘孤轮，缺乏命运共同体巨轮的情怀。一是游轮营运背离了游客观光的初心。如：全程六百三十多公里的长江三峡风光，游轮几乎没有在“光天化日”之下行驶，而是在黑灯瞎火中前行，这有违了游客观赏三峡的初衷。二是“美维”重自身效益轻库区缺乏感同身受。我国建三峡水库淹没了2座城市、11个县、27个建制镇和89个场镇，移民130多万人，这需要国家补偿扶持之外，经营旅游、发电的收益者理应慷慨回报库区。可是，由于观光客自费景区门票绝对被游轮上垄断经营，当地旅游大巴、景区只能有求于游轮。又由于游轮上自助早，中、晚餐非常丰富，食宿均含在旅游费中，离岸消费可想而知。三是游轮利益最大化未能将心比心。这次旅游，我们三天分别去了“三峡人家”、奉节白帝城、巴东神龙溪、丰都雪玉洞，此间下车下车、上船下船衔接有余，自由不足，几乎没有“放飞”的时间。可是，游轮提供驾驶舱参观需收费30元/人，却非常积极；建议每个游客自愿给客房、餐厅部门分别小费20元，却书面通知；摄影部跟踪游客至景区商业活动，无不体现了游轮全方位服务所不能及。那些岸边上了年纪的当地大嫂、大哥们欲上码头卖点桃子、橙子等水果，却被止步不前，望船兴叹。

（三）

通过这次三峡之旅，不可否认我有对旧三峡的情怀，对新三峡的期待。长江三峡人为了长江中、下游亿万民众免受洪灾，以全社会利益为重，放弃家园，放弃祖辈耕种的土地，背井离乡抑或迫耕贫脊的土地。三峡大坝主基调是防洪发电，必然能形成巨大的经济效益，切不能让国家利益之外的个人、外企获得，应适度返利给三峡两岸人民。三峡的旅游收入也不能忘记放弃家园的百万移民，更不能让长江三峡黄金旅游线出卖给外国资本经营。否则会形成利益分配的众寡悬殊，这会无颜面对沉睡江底三千年的文明；无颜面对淹没水面下美丽的风景；无颜面对响应国家号召的百万移民；无颜面对具有同理心的善良、正义之人。

二0二四年六月二十日

图片来源：自拍、网络

本文作者：何志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