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工的故事（下）

勾股定理

　　

 湘西花垣县的矿业很发达，“矿老板”一度成了花垣县的一个专属名词。唯其如此，开发矿产所带来的环境破坏，以及社会矛盾才会显得那样突出和严重。

龙工所在的村庄因为开矿的利益冲突，与政府形成了严重的对峙。都说湘西人剽悍，这话一点不假。在得知大批警察要进村抓人的消息后，龙工等人埋伏在路边，学着《地雷战》里对付鬼子进村的方法，用炸药炸翻了一辆警车。幸亏没有伤人，但“暴力袭警”的事实铁证如山，龙工等人不得不逃离家乡，开始了“末路狂奔”的惊险里程。

龙工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应聘到我公司来的。怪不得他来应聘时，没有提任何待遇要求。

说来也寸，龙工是因为用手机给家里通了一次电话，从而就被花垣警方锁定了位置。龙工被抓后判了八年，开始在外地区的一所监狱服刑，劳动强度大，实在是受不了了，就找关系改判到吉首监狱服刑。

那年春节我回吉首，专门去监狱看了他。龙工身穿囚服，老老实实，一改往日大大咧咧的样子。

又过了几年，我在吉首监狱做监控工程，龙工被抽调出来，跟着我做了一个多月的事。

龙工自从转到吉首监狱后，处境改善了不少，有段时间他在里面做文化教员，轻松的很。我来做工程后，他跟着我可以在监狱内四处走动，又自由的很。

他每天都显得很快乐，手上拿着农夫山泉的矿泉水，嘴里时不时地来一句：“农夫山泉——有点甜！”有时收工后，他将矿泉水瓶子灌满散装白酒，再偷偷地带进监区，说要让里面的兄弟也喝上两口。说完裂开大嘴，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做完吉首监狱的工程后，我跟人合作到株州陆陆续续接了几个监控工程。没过多久，龙工也减刑出来了，于是他跟着我又到株州做了一段时间的工程。

那段时间，无论是在株州，还是在长沙，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最多。有时谈起发明创造的事情，纵然我相信他的研发能力，但我却找不到产品研发的方向。

接工程靠得是关系，而我这人又最不喜欢拉关系。主要还是因为我不得已要回原单位上班，没有时间在外面做工程了。但我发财的梦还没有醒，于是就想到了做产品，心想找几个人做市场，我只要幕后操纵管理就可以了。

以我熟悉的监控技术为基础，我决定做家用防盗产品。我将吉首老干所的房子拿出来，成立了一个办事处，然后找来以前一起做工程的弟兄，由龙工带着他们，干了几个月，产品一套也没有卖得出去。

除了进货的钱，我上班所得的工资全都补贴给了他们作生活费，还不够。本来指望他们给我赚钱，结果变成了我给他们打工。思前想后，我觉得这事做得很不靠谱，遂决定将办事处关闭。从此也与龙工正式脱离了“工作关系”。

这段经历带给我的最大教训：一是让我明白了我这辈子不是做老板的料；二是明白了靠别人发财无异于白日做梦。

虽说与龙工没有了“工作关系”，但交情还是有的。他来长沙，会与我联系，我回吉首有时会约他见面。

有一次我还跟他去了花垣。在他老家看到大片的山林被挖得光秃秃的，山脚下是堆积如山的矿碴。莫说种粮食了，就连老百姓的饮用水都难以保障。心想怪不得当地的官民冲突、警民冲突那样激烈。龙工说他们村的矿产就是被人巧取豪夺，引起了村民的不满，才被迫反抗，所以他出狱后一直没有放弃申诉的机会。

龙工后来东搞西搞，一会儿搞石头，一会儿搞水锤泵，今天搞这个，明天搞那个，但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几无事成。可惜了他的专业技术再也没有得到施展的机会，套用一句歇后语就是：“武松打兔子——英雄无用武之地”。

其实我自己也差不多。在外打拼了很多年，除了在美女老板那里干得很充实、很有成就感外。后来无论是自己做，还是跟人做，都再也没有当初那种意气风发的感觉了。从这一点来讲，我和龙工也算是“同病相怜”。

龙工喜欢吹牛，事业上无所可吹了，就吹情场上春风得意。以前看他的QQ，现在看他的微信，不是身边美女如云，就是夜夜歌舞升平，反正炫耀的就是“龙工的精彩夜生活”。

龙工这次来长沙，我们差不多分别有七八年了。他看起来比以前胖了很多，但一点都不显老，与我的满头白发相比，他的头发尤其显得乌黑发亮。我问他是否染了发，他说是。我开玩笑说：“你是为了泡妞才染的发吧。”他裂开大嘴笑得很开心，跟我说男人只有泡妞才会有青春活力。

几杯酒下了肚，再提起当年“防火防盗防龙工”的往事，他笑得更加灿烂了！

（完）

相关链接：

龙工的故事（上）

当年在株州做工程的情形。

龙工的精彩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