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李子

爱民

今年是李子大年。故而李子铺天盖地的多。前段日子去千岛湖游玩，各个景点的路口和饭店门前，果农们摆满了一篮篮圆润饱满、红艳艳的李子，让游客们仿若邂逅了一场盛大的李子宴。

我所住的这条小巷，今年很多人家红艳艳的李子漫过了院墙头，大有李子压枝，枝欲断之势。邻居们送来了各种李子，让我应接不暇。吃罢了珍珠李，又吃红心李，吃罢了红心李，又吃黄心李，吃得我不亦乐乎。

由于今年李子吃的多，我特认真地将我们皖南山区常见的三种李子仔细地观察细品了一番。

珍珠李，顾名思义，果子如珍珠般小巧圆润，透亮的黄中含着羞涩的红。透着一种天然的果香，吃起来软糯酸甜，连吃几个，顿会让你神清气爽，唇齿留香，大有“余味绕梁”之感。据说珍珠李被民间誉为李族皇后。

红心李，果子比珍珠李大很多，青青的表皮上挂着一层白白的果霜，皮薄而脆，咬一口，酸酸甜甜，中间近核的部位透着殷殷的红。属于李族上品。

黄心李，有的地方称之为黄杏李。形似油桃般大小，明黄色的表皮上渗着嫣红，生得美艳动人，摸在手里细腻滑嫩，果肉汁多脆爽，清香甘甜。大概属于李族中的极品吧。

关于李子，我国古代的文人墨客曾赋予它很多好听的名字，如：嘉庆子、布霖、玉皇李、山李子等。并给予更多好听的雅称：“琼楼玉洞李”“银杏西子李”“冬梅小雪李”。并且还留下很多关于李树的古诗词：“紫府沉沉掩夜关，竹阴清扫月中坛。岁月偷得桃枝碧，董奉栽成李子丹。”“别有清纯浮月华，庭中新绽两三桠。人多偏爱夭桃粉，我独春霄对李花。”这些诗词都表达了诗人对李树的衷爱之情。最为流传甚广的“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桃李满天下。”这些经典佳句千百年来一直深远地影响着人们的精神世界。这是平凡普通的李树所蕴含的一种人文精神。

我小时候吃的最多的水果就是桃、李、杏。什么榴莲呀，火龙果呀，菠萝蜜呀，都闻所未闻。现在爱吃李子也是情起儿时，感觉每次吃的是一种怀旧的心情，吃的是对昔日光阴的一种念想。

记得我第一次吃红心李是在广德老家乡下。

文革初期时，我在老家乡下上过一学期学。那时住在爷爷奶奶家。每天和大我十天的堂姐一道步行四里开外的小学读书。我和堂姐每天往返于山林间，听鸟语，听松涛，听山泉叮咚，在黄泥岗的土路上看屎壳郎亦步亦趋地搬运牛粪蛋子。

最令人开心的是，我们每天还会穿过一个大大的李子园。

那时正值初夏，矮矮的李子树上挂满了圆润饱满的青色大李子。堂姐告诉我说，这是红心李，皮是脆的，心是红的，味道好极了。虽然爷爷奶奶家门前的山洼洼里也种了几棵李子树，但结出的李子是普通的李子，有别于红心李。我被眼前的红心李诱惑得直咽口水。有一次中午上学，我和堂姐经过那片李子园，见四下无人，便不管三七二十一，每人“三下五去二”胡乱地揪了半书包李子，然后飞也似地跑到了学校的教室里。此刻学生们都扒在课桌上睡午觉，我们的班主任女朱老师也扒在讲台课桌上睡午觉。

我和堂姐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板凳还没坐稳，就迫不及待地从书包里掏出李子“嘎吱嘎吱”吃了起了，边吃还边吸溜着嘴吧，同学们见我们吃李子，也都纷纷从各自的书包里掏出李子来吃，吃李子的声音惊动了讲台上睡午觉的朱老师，她从课桌上“一骨碌”爬起来，冲着学生们嚷道：“谁在吃李子？午休时间不许吃李子！”话音刚落，她忽然从自个裤子口袋里掏出几个大大的红心李也“嘎吱嘎吱”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也吸溜着嘴巴，瞬间引得学生们哄堂大笑……

我们皖南山区李树特别多，李树生性泼皮易养活。无论是庭院里，还是田野上；无论是沟渠边，还是山坡坡上，只要有土壤的地方都能生根、开花、结果。记得我读中学的时候，校园里绿化带上种植了很多棵桃树和李树。那时校园里可没有如今的香樟树及紫薇作为风景树。可我感到校园里的氛围是那样的温馨怡人。课余时间我和同学们在桃树李树下嘻戏打闹，或唱歌或背诵诗词。春三月，桃花红了，李花白了，花团锦簇，桃李芳菲，整个校园暗香浮动，彩蝶飞舞。特别壮观。毕业在即的时候，女同学们请来照相馆的师傅们帮我们拍照。我们遨请老师们和我们一起在桃树李树跟前拍下了一张张稚嫩的笑脸。我们的语文老师还在照片后面给我们留言“鹏程万里”“桃李满天下”。老师送给我们的最深情祝福与真切厚望，一路相伴学生们踏入社会，走向天涯。

每个人一生中都会有很多独属于自己转瞬的快乐时光，虽然如李花般短暂，但总会惊艳你的一段时光。在往后的岁月里，在某个寂静的午后，或者在某个失眠的午夜，回想起生命中那些美好的过往，心底依然如李花般灿烂，仿若又回到了从前。

近二三十年来，我国兴起了一种紫叶李，公园广场随处可见。据说紫叶李又叫俄罗斯紫叶李，是从俄罗斯引进来的树种。它具有极高的观赏价值。李树老叶紫红，嫩叶鲜红，花开时花瓣洁白，花蕊浅粉，花团锦簇，粉白相间，颇有几分樱花的神韵。但果子却不怎么好吃，有些苦涩的味道。

前几天散步于河边广场，发现那片红叶李树下落红一片，由于无人采摘，导致花褪残红，果熟蒂落。只可惜这些尤物只能“化作春泥更护花”了。

现代人的生活条件好了，人们更崇尚一些稀奇的热带水果，像李子这种普通廉价的水果，很难登上超市里的大雅之堂了。只有私人的水果摊位有出售。

李子，这种平凡而不平庸的水果，在自己的位置上同样会得到一部分人的青睐，总有一些人会专门寻它而来。因为在李子身上，你不仅仅能吃到夏日的味道，纯天然的味道，童真的味道，亦或也能感受到“桃李不言自成蹊”的况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