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往事（三）——纪念离世的母亲

东歌

那 棵 树

这个时候，应该正是它花谢叶茂挂果生长的季节。山里的气候就是这样，总是比山外要慢半拍。

它生长的地方， 四十多年以后，我才搞清楚叫西埔乡。西埔乡坐卧在大山的怀抱里。这是母亲带着她的孩子移居的另一片故土。

山里有许多的花，白的、红的、黄的、蓝的、粉的、紫的......我不认识它们，不知道它们叫什么名字。唯独长在西埔乡河边的那棵山桃树，却始终种在我的心里。

它在公路靠河的方向，枝枝蔓蔓向四方恣意伸展，经年累月，古朴苍劲。在我儿时的眼睛里，它就是一棵参天大树。丰满茂盛的身躯，着实健壮伟岸。

我不清楚它在那站了多少年了。年年岁岁，黑褐色的树干上，枝条旁逸斜出，众横交错。每年熬过寒冷的冬天，在春暖的催促下，舒展的枝条上含苞吐蕾，一串串、一簇簇花儿就会慢慢地缀满枝头。粉里透红，枝扭花摇，楚楚动人。远远望去犹如蓝天下飘逸的云朵。花瓣正繁时，绿叶的芽又开始蠢蠢欲动。一夜微风吹过，嫩绿散漫摇曳，郁郁葱葱，整个夏天它都在青山绿水间率性地呼喊着、跳跃着。

　　在绿叶下你会看到许多毛茸茸的果实，沉甸甸的，一天天长大。但果实似乎没有成熟的时候，每一颗咀在嘴里，都是苦苦涩涩的。即便是到了秋天的季节，几乎也没有几个人愿意品尝它的滋味。到最后瓜熟蒂落，东躲西藏，散落一地。掉在河岸上的一涨水便没了影子。

然而，我独爱山桃树开花的季节，最忘不掉它繁花锦茂的样子。走过几十年的光景，它始终萦绕在我的梦中，沉淀在我的记忆里。

那个时节，阅尽遍野山花，唯有它雍容作态，一朵一朵的秀美，一片一片的绚丽，独树凌风，玉立空中，装扮着西埔乡的暮春浅夏。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独自爬上山桃树，攀援在粗大结实的树干间，闻着花香，拈着花瓣，嬉戏在它的怀里心醉神迷。

它是我儿时大千世界的乐园。

也许正是它繁丽的花朵，映入我眼帘的美丽，熏染了我天性中某种朦朦胧胧的禀性，一直让我执迷不悟与自己较着劲，沉湎于做事必求完美极为苛刻的自我折腾之中，至今难以改变。

如果有一天，我忘掉了它们，疏忽了曾经留在身上的一丝花香，飘过头顶的一片花叶，夜夜的梦就会敲打着我，唤醒那片残碎的记忆。因为开着的花，吸收着树干枝条的养分，而树干枝条连着的却是千丝万缕向下生长，深扎在土地里的根。

虽然几十年没有在它花开的时候，望见它开颜的笑脸；没有在它果实成熟的季节，分享它心中的喜悦。但是，不管在哪里，什么时候，只要想起那棵山桃树，欢愉的情感就会不由自主地翻腾在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