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需自渡（二）

一花一世界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

妻子病愈五年后，2017年10月，我又不幸患上腔隙性脑梗，2020年11月做了一次心脏搭桥手术，2023年9月又一次做了心脏支架手术。

我曾经也以为自己是一个健康幸福的人，喜欢锻炼，喜欢种花养草，家庭幸福美满，人际关系良好，工作认真，也小有成绩。

然而，接二连三的大病彻底改变了我的生活，我不得不去面对各种挑战与困难。

走路看似非常容易的事，可是，对于我来说，却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自如地行走，一旦劳累，右腿就会软弱无力，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我不能像以前那样自由地思考，不得不时常提醒自己注意认知障碍和记忆力下降的问题；我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地享用美食，不得不时刻关注饮食和药物的副作用。

最为糟糕的是，疾病严重影响到了我的工作。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站上三尺讲台，告别了热爱的教学工作，不得不去从事一些与教学相关的工作，同时也失去了教师的价值感。

残酷的现实一幕幕的上演，家中上有老下有小，我不敢奢想一死了之的解脱，然而，每天面对更多的是生不如死的熬煎。整个人变得精神颓废、情绪低落，苦闷不堪，易怒发火，总感觉转眼之间生命就快要到终点，想要的生活已无力改变。

我曾经以为自己的生活工作已经很幸福美满，直到现在，我才发现，人生无常，除了健康，什么都是浮云。

生活的不幸并没有因为我家的多灾多难而远离我们。

娘晚年患上了老年痴呆症，记忆力衰退，经常迷路，说话颠三倒四，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似的，目光呆滞，神色飘忽。

娘对眼前的人和事时常会失去记忆。有一次，娘靠在我的肩头问我“杭州（我的乳名）呢？跑哪去了？光知道玩！”又有一次，指着哥问我“那个老头是谁？”糊涂的时候，娘甚至连亲生儿子也想不起来了。

2023年元旦，娘又患上脑梗。住院期间，我们兄弟俩白天夜晚轮流照料着娘，每天忙的焦头烂额，可是老太太还是不买账，一点伺候不到，就哭喊着“我的娘来，我好命苦！”

在医护人员和家人的精心护理下，娘竟奇迹般的康复了。

出院后，每天我陪着娘在家里来回走动，锻炼的同时，也帮着娘重新认识这个世界。说了忘，忘了就再说一遍。

娘在家时常会闹腾，别人家老人多是拒绝上医院，拒绝吃药，我们家老太太正好相反，经常闹着上医院；晚上不睡觉，到各个房间溜达，玩电灯开关游戏……

娘的闹腾花样百出，就像电视连续剧一样，不带重样的。你刚适应了她这种怪异，得，她又换了另一个闹法。一天到晚陪伴着像疯子一样的娘，每天我感觉都在崩溃的边缘。

　　人们常说，得了老年痴呆症，不幸的不是患者本人，而是照顾病人的家人们。对此我深有同感。我自己也有多种疾病，我真不是不愿意伺候有病的老娘，只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娘洗澡的时候，你告诉她进厕所再脱衣服，她边说“知道”边脱了个精光，不管家里有没有外人；娘做错了事，别人是不能说的，更不给你讲理，为此我给老娘起了个“常有理”的绰号。

每当我实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的时候，就安慰自己这是亲娘，亲娘，我是亲生的，不生气。

在陪伴娘的时候，为防止娘走丢，我想尽了各种办法，给娘戴胸卡，写上姓名电话；跟周围的邻居、保安都说明娘的情况，万一哪天娘“偷偷”跑出去，请他们提醒娘回家或电话告诉我一声。

有一次，娘答应我一个人好好在家，看电视，而我急着去上班，竟然把娘一个人丢在了家里。

娘不知是怎么把门打开了，独自出去溜达。幸好邻居及时发现了娘并领回了家，否则衣着单薄的娘该怎样度过一个寒冷的上午。

为了避免娘再次出现走丢的事情，我决定每天带着母亲上下班。

为了及时到岗，每天我都提前一小时做准备，早早出发。带着老娘上班的日子里，中午我陪娘在学校食堂吃饭；工作之余，我陪娘在校园里走一走。有时，娘犯糊涂说胡话，我就想方设法逗娘开心一笑，娘笑了，我心也安了。

在那段带着娘上班的日子里，娘的精神状态已大有所转好，身体也有日渐康复起来。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年多，也是娘最幸福的一段时光；然而，由于“那人”对我带着娘上班的事存有偏见，新学期我的岗位遭到针对性调整，我不再能带着娘上班了。

娘最终还是让哥、姐接回老家轮流伺候。

娘去世前三天，我曾回老家看望娘。我模糊的双眼里是娘满头的白发，苍老的身体。

2024年1月20日，农历腊月初十，这一天，娘在老家，高寿善终，享年90岁。

娘走了，即便已是50多岁的成年人，失去母亲的那一刻，我仍感到自己像个无依无靠的孩子。

娘走了，50多岁的我从此成了没娘疼的孩子。

娘走了，最疼爱我的娘走了！

娘的世界里只装着我们，娘把人生最好的年华给了我，而我却无法把自己最好的岁月交给娘！每每想到这些，我的眼泪又盈满眼窝……

人生这条路上，我们所经历的那些坎坷、磨难和不如意，都会给心灵造成了巨大的痛苦和折磨。

万物皆无常，有生必有灭；不执著于生灭，心便能寂静不起念，而得到永恒的喜乐。人因企求永远的美好、不死而生出了痛苦。

佛说，众生皆苦，唯有自渡。

人生这条路上，没有人不苦的。苦是人生的必修课，苦是人生不可避免的一部分。

人生路要自己走，有些苦需要自己去领悟，生活苦不苦，自己最清楚，生活累不累，没人会理会。

过去的酸甜苦辣咸，已经成为了回忆，不管任何时候，能将你从低谷和深渊里拉上来的人，只有你自己。

人生这条路，唯有自渡，你才能迎接新的开始。

有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年轻人背着一个沉重的包裹，跋山涉水去找禅师，向禅师诉苦说：“禅师，我太痛苦了。我的脚磨破了，手受伤了。这一路上让我太疲惫不堪了，我一点都不快乐。”

禅师指着他的背包问：“那是什么？”年轻人回答：“这是我一路的痛苦、哭泣和烦恼。”

禅师带着年轻人坐船渡河，上岸后，让他扛起船赶路。年轻人惊讶道：“它太沉了，我扛着它做什么？”禅师笑着说：“对啊，我们需要用船渡河，但过了河，就需要放下它去赶路，否则只会越走越痛苦。”

人生中的苦难、挫折，都是来渡你的，但是你若执念太深，迟迟放不下，这就会成为你的痛苦的包袱，阻挡你前行的步伐。

　　我们要学会看淡过往，放下执念，学会消解苦难，方得自渡。

过去的我，执念太深，沉浸在痛苦的阴霾里，以至于身体健康受损，工作不顺，与妻子、儿女亲情疏远，内心深处常常与自己对抗，倍感孤独、凄苦，生活中只有眼前的苟且，一地鸡毛，却没有了“诗与远方”。

真正的放下执念，并不是有意识的把它放下，而是用时间去消磨它。让时光埋藏它，让记忆风化它，总有一天，你会发现，那些曾经让你痛苦不已的事情，早已烟消云散了。

“生、老、病、死”是人生的规律，谁也逃不过，我们不妨坦然接受，顺其自然，以积极的心态活好当下，珍惜当下的美好。

当下做着的事，当下爱着的人，当下心灵的轻松愉悦，当下精神的自由自在，这些都是世间万物无可置换的财富。花开的时候，尽情地绽放，花谢的时候，才会有一地的缤纷。

生命就像一条无尽的长河，你是过河人，但也是摆渡者。

人生需自渡，愿你能成为生命的掌舵人，修好自己的心，走好自己的路，过好自己的生活，渡己亦渡人！

（全部完）

作者简介：

丁允书，笔名一花一世界，男，汉族，出生于1972年10月26日，江苏省丰县中学高级教师，先后毕业于徐州教育学院、江苏教育学院，大学本科。爱生活爱养花，酷爱写作，曾发表数十篇论文。近期美篇发表作品：《致母亲一～五》、《回娘家的路》、《娘的裙子情结》、《千里奔波只为看红娃们一眼》、《娘我想你了》、《患上老年痴呆的娘迷上上班》、《娘和我相约在春天》、《阴霾渐散 天快亮了》、《我眼里的命运》以《丢失的“娘”又找了回来》、《天上掉下个“兵哥哥”一~三》、《谁动了我的奶酪上~下》、《每一只猫都有自己的故事》、《清明节—挡不住的思念》、《佛缘》、《回不去的童年》、《他把自己锁在车里》、《今天，你读书了吗？》、《随园花痴》《春果第一枝——樱桃熟了》、《千年临涣古镇之行》、《达人老程》、《凤鸣湖畔——老娘》、《暮春浅夏赴一场月季之约》、《暮春浅夏遇到最美的你》、《“孝”让“娘”笑成一朵花》、《一位值得尊重的平凡人》、《游小龙沟记》、《“别紧张，有我在！”—手术里的暖暖情》及诗歌《我的心哪儿去了》等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