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的故事》又名《灵魂与肉体的故事》（原创）

陈婷婷

T国的某公司总部，每年派遣员工去遥远的D国分公司工作一段时间，员工们称之为“流放”。 D国的工作环境与工作压力非常人所能承受，常有派遣员工擅自离岗。为此公司规定，擅离职守者将面临永久除名且终身不得回国的严厉处罚。 比较人性化的规定是，派遣任务为自愿申请，不得摊派。 自打分公司创立以来，自愿流放者又被公司上下尊为“孤勇者”。 小花就是这么一位“孤勇者”。 出发前，依照公司规定，小花在公司大厅的滚动屏幕上选中了两位分公司的业务导师。 屏幕附上了导师们的资历乃至性格及兴趣，贴心提示：导师选择至关重要，若学员与导师气场冲撞，必将给派遣任务增加指数倍的难度。 遗憾的是，小花与大多数员工一样，关键的一步迈得极为随意，完全凭直觉看眼缘。事后证明，这种不经大脑的选择往往令当事三方都备受煎熬、无比郁闷。 在全封闭的车厢里颠簸了9个月，小花顺利抵达D国分公司。 两位导师欢天喜地前来迎接。 小花突然感觉一阵惶恐，夹杂着无以名状的失望情绪，当着导师的面突然就崩溃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啕起来，两手在空中乱抓一气，以此宣泄内心的懊恼。 两位导师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她，从头看到脚，从脚看到头，似乎这种令人尴尬的失态行为颇具观赏价值。 好奇心满足之后，导师小心翼翼地牵她的手拍她的背，好言相劝：算了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公司分配给小花一套新公寓，小花每天进进出出，甚至都没仔细打量一下住所。导师总是大惊小怪地夸她的公寓漂亮可爱，热情地帮她购置地毯与窗帘，小花的兴趣不在于此，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小花寸步不离地追随导师了解和适应当地的文化和生活，美景让她流连忘返，美食令她乐不思蜀…… 好日子很快到头了！ 小花收到了公司下达的任务书，一条条考核指标砸得她眼冒金星，生无可恋的小花终于理解了“孤勇者”的深意，却也只能顶着寒风走下去。 小花开始关注起自己的公寓。本以为每位员工都被安排了同样的公寓，想不到这里头天高水深，从花园洋房到破旧蜗居，天壤之别，造化弄人，令人唏嘘。 上班途中经过一个别墅区，小花面带痴笑，浮想联翩：下一次”流放“，老天保佑让我拥有这样的房子！ 小花常常参观同事们的公寓，看上去就是比自己的温馨可爱、可圈可点，足见主人的品味不俗！ 参观者小花神情淡定，内心翻腾，自负与自卑一路对掐，羡慕与不屑从旁煽风，没有人理解她，没有人安慰她。 午休时间，她总是一个人缩在角落看手机，她认定身边人个个拥有漂亮的公寓，他们自信满满，谈笑风生。没有人搭理自己，是因为她的公寓又寒碜又古怪，被大家鄙视和嘲笑。 一场突如其来的流感放倒了一拨人，小花是其中之一。 小花飘飘忽忽地前行，恍惚中看到了公司的高管来到她面前，亲切地问她：”D国的工作完成得如何？你感受到快乐和自由了吗？“ 小花的脑海里跳闪出许多画面，如同混剪的电影片段，每一个镜头里都有自己的身影。 她看到工作时的自己，思绪飘向公寓的一堵墙，”要不要敲掉让客厅敞亮一点？“；她看到失眠时的自己，思绪围着窄小的卧室打转，”怎么才能让卧室显得温馨一点？”她看到自己抱着网购的货物吃力地走进公寓，里面杂物堆积、无法下脚…… 在公司高管温暖的目光中，小花顿悟了”孤勇者“的使命：不是通关似的完成各项考核指标，而是了解D国，融入D国，帮助D国人更好的生活，成就快乐而自由的自己！ 而她又做了些什么？她被困在了公寓里，喜怒哀乐全因它。 高管问她：”你想回国吗？“ 小花选择留下来，她必须完成自己的使命！ 小花在层层叠叠的公寓中寻找自己的房子，她居然迷路了！ 她步履飘忽地走过一所又一所公寓，在好几所公寓的门口打转，那种熟悉感让她几乎认定是自己的了，直到公寓主人走了出来。 她一间间搜寻，最终进入了一所普普通通的公寓，比她印象中的陈旧一些，退出门的那一瞬间，她瞥见了墙上那座古色古香的挂钟！那是刚来D国时导师送给她的家传宝贝，一直被她暗暗嫌弃——没错，这正是她的公寓！ 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此时此刻，小花清楚地意识到公寓对于她意味着什么。它在自己的生命中没那么重要，自己也没那么在乎它，别人就更不在乎它了，没有必要为它较劲到死。 公司把这所公寓分给了自己，让她暂时居住，她接受就是了。她接受它只不过是一所公寓，不比千千万万的公寓强，也不比千千万万的公寓差。公寓里的主人，她的快乐和成长，才是唯一重要的。 PS：听说了一个容貌焦虑者的故事，有感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