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大同鎮長城陽和兵備道新平路之樺門堡建築遺存寻踪

萧艾

　　2024年7月20日，随鬼斧神工長城户外隊一行四十餘人，实地踏勘了位于山西省大同市天鎮縣新平堡鎮紅土溝村海拔1735.9米二郎山樺嶺梁岇上的樺門堡遺址。

本圖拍摄：鬼斧神工。謹表谢忱。

　　該堡属明大同鎮長城陽和兵備道新平路所轄四城堡之一，亦稱“樺門城”、“花面城”。謹編辑此文，以就教于長城户外墙迷及各位好友。

本圖拍摄：鬼斧神工。謹表谢忱。

　　樺門堡平面呈長方形，西北長約120米，東北寛約60米。東南設一堡門，門外築有方形套城。

本圖截屏於黑哥無人機所拍摄視頻。謹表谢忱。

　　清·光緖《天鎮縣志》记载：樺嶺位于縣城北二郎山北，山頂築有樺門堡。且樺山郁郁，故名樺嶺。山腰有三聖祠，祠后有泉水一池，不涸不盈。相傳朝雲浮其頂，暮降雨，雨后时有雲霞半山，有“嶺雲朝起三川望，坐雨夜来百室歡”，即“樺嶺朝雲”。

本圖拍摄：鬼斧神工。謹表谢忱。

　　清·光緖《天鎮縣志》記載，樺門堡系唐朝大将張士貴始建，城内曾发現残斷碑碣，上刻唐太宗李世民所作樂府詩《相和歌辭·飲馬長城窟行》。

“塞外悲風切，交河冰已結。瀚海百重波，陰山千里雪。迥戍危烽火，層巒引髙節。悠悠卷旆旌，飲馬出長城。寒沙連騎迹，朔吹斷邊聲。胡塵清玉塞，羌笛韵金鉦。絕漠干戈戢，車徒振原隰。都尉反龍堆，將軍旋馬邑。揚麾氛霧静，紀石功名立。荒裔一戎衣，雲臺凯歌入。”

李世民《饮馬長城窟行》載于《全唐詩》。创作于貞覌二十年(646年)九月駐蹕靈州，太宗平定宋金刚之亂时，于唐“（武德）二年十一月，太宗率衆趣龍門關，履冰而渡之”时，馬上作。

《舊唐書·太宗本紀》記載：“自是西北諸蕃成請上尊號為‘天可汗’。”

本圖截屏於黑哥無人機所拍摄視頻。謹表谢忱。

　　明·王士琦《三雲籌俎考》卷之三【险隘考】《新平路參將分属圖》記載：“此新平參將所轄也，属三守備，一防守，分邊沿長四十六里有奇。本路原非舊設，乃嘉靖二十五年新展自境外者。舊邊自東路鎮寧堡缩而南，与宣鎮之李信屯相聯，不惟邊垣曲折加長，抑且哨夜近虜難瞭。今開拓而北，直与宣鎮西阳河相接，又增樺門堡為之屏蔽，烽戍相連，夷酋遠徙，其為計誠得矣。第自設本路以后，在两鎮固賴有藩篱，然孤懸天末，本路亦危如累卵。况重山叠障，虜易凭髙以窺，又土地肥饒，彼中垂涎已久。今雖以款貢寧谧，萬一匪茹，倍当巖慎。議者謂邊外地名舊榆林縣，去新平不数十里，遺址猶存，乘今虜酋帖耳，若恢复之，增築一邊以峻背后之防，更为完固。是雖物力匱乏之际，工費兵餉未易增加，然開疆固圉以備不虞，亦扼险之永圖也。”

　　明朝在新平路四堡駐劄一名參將、三名守備和一名防守官。官軍二千九百五十六員名，馬騾五百八十九匹頭。

其中新平堡“水泉兒溝、榆林縣川俱極衝，通大虜。邊外五路台吉、松木兒及守口夷人俱在小古城並榆林舊縣等處駐牧。本堡建在山後，出山口若鶯嘴然。東為宣鎮西陽河藩籬，南為瓦窯、天城屏翰。嘉、隆間，節被虜酋入犯，今雖設有市口，諸酋往來交易頗稱恭順，脫或渝盟，此實首禍之地，未雨徹桑，所當倍加嚴飭云。”

明朝政府在此修築周長三里六分的新平堡，駐守參將，統轄“見在旗軍六百二十三名，馬騾五十七匹頭。”——《國榷》卷57，嘉靖二十一年七月丙寅條，第3630頁。

　　關於新平一路的戰略地位，楊時寧《宣大山西三鎮圖說》評價道：“本路原非舊設，乃嘉靖二十五年新展自境外者。舊邊自東路鎮寧堡縮而南於宣鎮之李信屯相聯，不惟邊垣曲折加長，抑且哨夜近虜難瞭，今開拓，北直於宣鎮西陽河相接，境土加多，夷酋遠徙，其為計誠得矣！參將分屬新平、平遠、保平、樺門四堡俱極衝……本路孤懸口外，危如累卵，款後豺狼不嗥，烽燧銷儆，固幸無事，萬一匪茹，呼吸之間，安危立判。精簡練以壯先聲，聯唇齒以資應援，所當昕夕戒備而不可緩圖者。“

　　樺門堡地處新平堡以南的山區，離前線最遠，明·楊时寧《宣大山西三鎮圖說》記載：“本堡款后萬曆九年始設，十九年甎包之。周七分有奇，髙三丈九尺八寸。東至永嘉堡三十里，西至本邊墙二里，南至瓦窯口堡一十里，北至保平堡二十里。設防守官一員，所領見在旗軍二百九十七名，馬僅六匹。分邊沿長九里三分，邊墩一十八座，火路墩二座。邊外兀慎朝臺吉等下守口夷人，在發放牌挿溝明暗倘不浪，羊羔素等部落在舊榆林縣各駐牧。本堡設在山坪，為虜犯瓦窯口必經之處，列壘而居，勢甚孤危。然自此堡設後，戍守有人，斥堠有警；虜遂不敢南下牧馬，亦扼險之要地云。”

　　明·王士琦《三雲籌俎考》記載：“樺門堡，萬曆九年设，十九年磚包。本堡設在山坪，列壘而居，勢甚孤危。然自立此堡，戍守有人，斥堠接警，虜不敢南下而牧，故款后增設，亦扼險之要地也。邊外兀慎、朝臺吉等下守口夷在發放牌、插溝，明暗倘不浪、羊羔素等部落在舊榆林縣，各住牧。若虜犯瓦窑，此必由之道，防禦之計，更宜慎矣。”

　　明代大同鎮長城的修築，并非一蹴而就，而是因西北地区虜情的决定的。明初，宣大地區歸屬山西行都司天城衛轄，赏未構築城堡。明代中期成化十九年（1483）七月到九月，達延汗大舉侵犯大同、山西及宣府地區。明成化二十一年（1485），總督大同宣府軍務兵部尚書余子俊奏曰：“今會大同、山西、宣府一帶邊關内外文武守臣隨方經略，躬率士馬，遍歷邊境，登高履險，凡四十餘日，度地定基，東自四海冶起，西至黃河止，長竟一千三百二十里二百三十三步，舊有墩一百七十座，内該增築四百四十座。每座高廣俱三丈，宣府二百六十九座，宜甃以石。”“上然之，即敕所司預備器物，俟明年四月即工。”

　　明弘治九年，達延汗因“賞薄生怨”而犯大同、宣府。十一年後年不入貢，雙方直接貢市貿易中斷，蒙古各部頻年搶掠宣府、大同、延綏、固原、甘肅等地。嘉靖二十年（1541），蒙古首領俺答派遣使者至大同請求通貢貿易，被明廷峻拒。

本圖拍摄：鬼斧神工。謹表谢忱。

　　嘉靖二十年（1541）八月，俺答與其兄吉囊各率數萬騎由大同平虜衛附近入邊，犯山西中部太原、石州一帶，“殺掠無算”，山西副總兵丁璋殁於戰陣；同年九月，俺答再次由平虜衛附近入邊，犯朔州等地。

本圖拍摄：鬼斧神工。謹表谢忱。

　　嘉靖二十一年（1542年）七月，俺答再次率十萬餘騎自大同左衛入邊，至太原、平陽、澤、潞一帶，“殘縣道四十，掠殺男女二十萬，雜畜二百萬，衣襆金錢稱是，焚公私廬舍八萬區”，京師為之震动戒嚴。嘉靖二十三年（1544年）十月，俺答從宣府萬全右衛潰牆而入，大掠蔚州、廣昌等地，前鋒直抵河北完縣，京師再度宣佈威嚴。

本圖拍摄：鬼斧神工。謹表谢忱。

　　為應對日益嚴峻的邊疆危機，明廷始在宣府鎮與大同鎮修築邊牆。明嘉靖二十一年（1542）至二十九年（1560）,翟鵬、詹榮、翁萬達先後總督宣、大，挑修邊牆千餘里。翁萬達先是於嘉靖二十五年（1546）修築大同鎮所屬陽和開山口一帶與宣府鎮所屬西陽河、洗馬林、張家口一帶邊牆二百二十里。次年又修築“大同西、中、北，宣府中、北、東各三路”邊牆“幾八百里。”

本圖截屏於黑哥無人機所拍摄視頻。謹表谢忱。

　　在構築邊墙的同时，於嘉靖中期沿邊修築一系列邊堡。清·雍正覺羅石麟撰，儲大文《山西通志》記載：“初，總督翟鵬議鑿長塹。後撫鎭漸築城垣，及增築靖虜五堡、滅胡九堡、鎮羌四堡，大同西北號為重障。（嘉靖）二十五年，總督翁萬達集都禦史詹榮、總兵周尚文議曰：塹可填渡，且不利拒守，故必城長城。長城必有臺，利於旁擊，臺必置屋，以處戍卒。近城必築堡，以休伏兵。城下留數闇門，以便出哨。創新凡三百餘里，敵臺、暗門稱是，增築保安堡，設兵戍守。又多築土堡於内，以屯伏兵。後又計李信屯道里，及宣大援兵，節度行之。”

　　嘉靖二十五年（1546年），明朝修築新平、保平、平遠和樺門四堡，並設參將於新平堡，歸大同陽和道管轄。

平遠堡地處西洋河以北，靠近邊墻，極衝之地，故城堡建築規模和駐軍都僅次於路城新平堡。明·楊时寧《宣大山西三鎮圖說》記載：“周二里八分，見在旗軍四百六名，馬騾五十八匹頭……大紅花林極衝，通大虜。……嘉靖間虜由此入犯，宣鎮柴溝等處偵採稍疏，鳴鏑突至，蓋東路一要地也。雖東北有西陽河，西北有新平堡，聲勢相倚，左右頗可應援，而防禦自衛之計更宜加慎焉。”

保平堡位于西洋河以南，扼守山口，位置相對靠後，又有新平堡和平遠堡翼疪，故相對為緩。明·楊时寧《宣大山西三鎮圖說》記載：“本堡建在山後，嘉靖三十七年，虜由此入犯，勢甚危急，賴有新平、平遠應援，幸無大害”，所以規模和駐軍都遜於新平堡和平遠堡，“周一里六分”，領“見在旗軍三百二十一名，馬一十八匹。”

　　樺門堡或是因為修築在髙山一巔，又因缺水而被堡中居民廢棄而外包甃甎石大部分幸存。

　　堡門拱券門洞尚有孑遺，原曾設有匾額處已損，匾額無存。

　　由城内往外拍摄，拱券残存五伏五券。

　　門洞之上原應有門楼，現已無存。

　　門洞内側，三伏三券。

　　堡墙西側，残留包甃城甎最多，而完整。

　　堡墙西側，残留包甃城甎最多，而完整。

　　北側城堡残墙。

　　西北角臺坍損嚴重。

　　西北角臺坍損嚴重。

　　由西往東，遥覌樺門堡。

　　由西往東，遥覌樺門堡。

此圖由黑哥所贈，謹謝。

本文所引文献為明楊時寧《宣大山西三鎮圖說》，明萬曆癸卯（1603）刊本，《玄覽堂叢書》初輯004，臺北“國立中央圖書館”出版，正中書局印行，1981年版。

　　由樺門堡孑遺門洞北窺堡内荒蕪。本圖由同行隊友罗杰ROGRE拍摄，謹謝。

　　同行隊友提供的“樺門堡”匾額。

　　幸遇著名長城畫家郭峰暨積雪㢚老师，老萧送郭老师酸枣木拐棍。

　　郭峰老师於2010年所繪樺門堡門。其时甎砌伏券猶存。

　　老萧幸得郭老师惠贈《樺門堡夏景圖》。正是：“天涯何處無芳草，踏遍長城人未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