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父亲吃鱼留下的记忆

天马

<p class="ql-block"> 我跟父亲吃鱼留下的记忆</p><p class="ql-block"> ——为2024年“父亲节”而作</p><p class="ql-block"> 天马</p><p class="ql-block"> (2024年6月19日)</p><p class="ql-block"> “父亲节”已经过去三天了。人到古稀,虽然能够得到“父亲”那样的厚爱与安慰,更能够品尝到儿女们请吃请喝的美味,却永远失去了给自己父亲过节的机会。尽管如此,每当这个节日到来的时候,我还是总会想起当年同父亲在一起时候的甜蜜生活,还有曾经经历过的一桩桩、一件件。回忆起父亲厚重的恩情,还有自己在父亲身上留下的遗憾。</p><p class="ql-block"> 我跟父亲在吃鱼这件事情上的故事,让我记忆犹新,永生难忘。作为父亲那一代的农民,在吃穿方面,根本谈不上什么爱好,环境和条件也不允许他们有什么爱好。尤其是在吃的方面,他喜欢吃的却吃不到,他不想吃的又桌上桌下吃起来没完。据我的观察和记忆,父亲要说他喜欢吃什么,那我可以肯定地说,他最喜欢的是吃鱼。只可惜,父亲一辈子都没有把鱼吃个饱、吃个够的时候。那个年代,要说吃鱼,还没有达到“可望而不可及”的程度,偶尔尝个“鱼腥”的时候还是有的,不过那只能用“尝”,连“吃”都谈不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b> 父亲吃鱼、谈鱼给我留下的记忆很深刻</b></p><p class="ql-block"> 第一次看到父亲吃鱼,那个时候我还很小,也就是六七岁那个样子,给我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那个年代,我家真的是穷得厉害,吃鱼对我们来说,简直是想都不敢想,一方面是我家地处平原,周边没有江河湖泊,跟鱼没有一丁点儿的缘分;另一方面,家里穷得很,连饭都吃不上流,还哪有可能拿钱去买上一条鱼呢?所以尽管父亲喜欢吃鱼,可鱼却是“不喜欢”他。当时,我家的里屋住着一位“八杆子打不着”的舅舅,他家没有孩子,又是生产队长,生活上当然就比我家宽裕得多。有一次,不知道人家从哪里搞到一点小鱼,给我家送了一小碗。鱼的大小也就是不到半尺长,没法“清炖”,更谈不上“红烧”,母亲只能是拿它炸了一碗鱼酱。看父亲吃的蛮香,母亲和几个孩子只是看看而已。</p><p class="ql-block"> 父亲吃鱼难,看到人家吃鱼,他当然就很羡慕。也是我刚记事儿的时候,有一次,父亲跟社里的大马车到县城里去办事。那个时候,省里在县城设了家干部疗养院,住院疗养的都是省里的“大干部”。社里的人到疗养院里去掏粪,正好赶上人家疗养院的干部们中午吃鱼,吃鱼当然难免要把鱼刺吐出去。父亲觉得干部们生活很“奢侈”,嘴里吃着鱼,还一个劲儿地往外吐。回到家里,父亲就把他看到的场景说给家里人听。父亲当时的表情和他所说的话,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听了父亲的话,我感叹的是,我们跟人家“干部”比,生活差距咋就那么大呢?人家吃鱼可以随地吐,可父亲看着眼馋,却只能发上两句感慨。从此,我也暗下决心,等我长大中用的那一天,一定要让父亲吃上鱼,一定让他不再“望鱼兴叹”。</p><p class="ql-block"> <b>到手的鱼,被它滑掉了,多好的“解馋”机会却失去了</b></p><p class="ql-block"> 十来岁的时候,有次跟父亲去北河沟边去打柴。那个年代,河沟里的水真的是清澈见底。就在我和父亲准备到河边洗把手的功夫,远处游来几条小鲫鱼,应该能有半斤左右。我跟父亲下到河里,准备拦截,抓上几条。还真是不错,我们爷俩一顿忙霍,抓住了七八条。因为还要继续打柴,就只好在小河边扒个坑,放里点水,让几条小鱼在那里“暂栖身”。因为年纪尚小,凭生中第一次抓到鱼,那心里别提有多兴奋了,再说这几条“战利品”正好带回家去给父亲解解馋,甚至够父亲饱餐一顿。可惜,它给了我一场“空欢喜”,等我跟父亲打完柴去找鱼,鱼已经“跃龙门”逃跑了。当时那沮丧劲儿就别提了,父亲虽然没有说什么,看得出来,也很惋惜。</p> <p class="ql-block">  <b>  终于让父亲吃到了我给买的鱼,心里有种“成就感”</b></p><p class="ql-block"> 父亲吃鱼的件件往事都记到了我的心头,让父亲能吃上我给买的鱼,简直成了我的心事儿和“抱负”。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入伍来到部队。小“列兵”,头一年的津贴费是六块,第二年七块,第三年八块,没等到下一个“档”,我就提干挣工资,到了“2352部队”,当时这个说法的意思是23级干部,月工资52块钱。</p><p class="ql-block"> 现在想起来,我那个时候真的是很俭朴,也很懂事儿,当然这跟“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有很大关系。每月部队发给我的六七块津贴费,当月有一块钱支出就够了,因为吃穿不花钱,这一块钱,就是用来买块肥皂,买条毛巾。剩下的钱,就想办法给家里捎回去,或者给父亲买点东西带回去。那个年代,五六块钱能买什么?当然,首先想到的是给父亲买鱼,这是父亲的最爱,也是自己心中的承诺。那个年代,想在市场上买条活鱼、鲜鱼,那是难上加难,国营副食品商店里的咸鱼倒是买起来很随便。别看当时买粮要粮票,买布要布票,买肉要肉票,买鱼却不要“鱼票”,我想当时主要是寻常百姓凑钱买条鱼很困难,所以也就“免票”了。我当兵的时候,那是“家门口”的兵,离家仅有25华里。为了践行自己的承诺,隔三差五,我就到附近“四副食”买上几条咸鱼,给父亲带回去,捎一次就够父亲吃上几顿。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正好是星期天我在街里闲逛,碰上一位我们社里的知识青年,听说他下午就回社里,我就求他跟我到市场买了一条活鱼,应该有三斤左右吧,请他给父亲带回去。他走后,我就想,父亲能吃上一条新鲜鱼,一定很美味,一定很开心。父亲从来没有在我的面前表白过,吃到我给他买的鱼是个什么滋味,但他在给我的一封信中说到:“看到你的进步,比吃到你给我买的鱼还要高兴”。我想,这一定是父亲发自内心的话,说明在父亲的心目中,儿子的“出息”比他自己的“口福”更重要。</p><p class="ql-block"> <b> 我吃鱼饱了口福,心里却总是另有一份滋味</b></p><p class="ql-block"> 跟父亲比,我真的是幸福得多,主要是时代不一样,环境不一样。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百姓的生活虽然还不富裕,但部队生活比起老百姓,那还是会好得多,“冻不死的葱,饿不死的兵”嘛。当时,部队吃鱼虽然也不随便,但总是有吃鱼的机会,尤其是每到大的节日,部队会餐,都是“富富有鱼”滴。</p><p class="ql-block"> 要说让我吃鱼解了馋,那还得算1977年我陪军分区张震宇、于春两位副政委在东辽县武装部整顿班子那一次。当时,我刚刚被调到军分区政治部干部科当干事,政治部领导派我陪同两位副政委去东辽县武装部参加班子整顿,历时一个月的时间。那个年代,部队首长工作和生活作风都很俭朴,我们一行三人吃在武装部食堂,住在县里招待所。食堂的伙食,基本上跟机关干部同甘共苦。偶而,会给分区首长加上一两个菜。有一次,武装部领导要给两位首长打个“牙祭”,就从辽源市委招待请来厨师,做了一道“清蒸白鲢”。这位厨师本来就是辽源市一等一的“大厨”,做“清蒸鲢鱼”更是一绝。此前,省委第一书记王恩茂同志去辽源,就是他给做了一道“清蒸白鲢”,据说被王恩茂同志赞不绝口。一道“清蒸白鲢”,看似很简单,一条鱼也就是一斤多重,做出来,碗里的汤跟一汪水一样清,上面飘着几个香菜叶,那真是鱼美汤鲜,堪称一绝。人们习惯说“一饱口福”,其实,说来说去,都变成了口头禅。吃了这道菜,才让我真实地感受到什么才叫“口福”。</p><p class="ql-block"> 整顿班子,尽管是“整”得够严肃,够紧张,礼拜天还是照常休息。当时,东辽县县长杨明远,在军分区于春副政委做地区“革委会”副主任的时候,他是地区“生产指挥部”的干部,正好归于春副政委分管。于春副政委这个人,是位“老抗战”干部,生活朴素,平易近人,就是在“左”得出奇的年代,他也不耍官僚,不强迫命令,因此,有份好的口碑,有份好的人缘。杨明远听说于春副政委去了东辽,很是高兴,很是亲切。当然就更是忘不了尽上一份“地主之谊”。每到礼拜天,杨明远带上自己的车,老早就来到县里招待所,带着我们去“转”水库。武装部再给出台车,两台“京吉谱”,五六个人,一跑就是一整天。东辽县属于半山区,几乎是所有的乡镇都有水库。县长“大驾光临”,水库当然热情有加。我们几个人,划着小船,转上一圈,上了饭桌,满满的一桌“活鱼宴”:清炖胖头、浇汁鲤鱼、红烧鱼段。同样的鱼,几种做法,几个味道。水库做鱼,本身就是“拿手戏”,可以说是样样美味,个个地道。两个“老头儿”吃得很开心,杨明远县长也就觉得这“地主之谊”尽得不错。这样的生活,整整持续了一个月。赏过了湖光山色,吃遍了鲜鱼大餐。按说,我这样一个“跑道”的,借着首长的“威风八面”,也够得上风光。可我还是感觉不出有多么开心,此时此刻,总在想,父亲那么爱吃鱼,对鱼那么“情有独钟”,可他老人家一辈子都没有像这样,把鱼吃个够、品个遍,这实在是做儿子的无能,做儿子的失职。</p><p class="ql-block"> 写这篇文章之前,我又打开手机,把刘和刚唱的《父亲》认真听了两遍。当歌中唱道“人间的甘甜有十分,你却尝了三分”,”生活的苦涩有三分,你却尝了十分”,我的泪如雨下。父亲没有什么过高的要求,一辈子不过就是喜欢吃顿鱼而已,自己都没有完全满足他的心愿。假如真的能如歌中所唱的,您“下辈子还做我的父亲”,当加倍报答,更不会忘记用“鱼宴”好好给您过个“父亲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