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大西洋的天涯海角（下）

闲人野鹤

　　读者朋友似曾记得，昨天我们观赏过一个美轮美奂的地方，它叫佩达德角，是葡萄牙最南端的滨海岬角。假如您觉得它还不够“天涯海角”的话，那请随我到这个国家首都里斯本郊区的罗卡角吧。

老天爷好像要考验我们的决心勇气，好端端的晴天丽日，突然间脸一黑，凉风浓雾一起袭来。沿途盘山路两旁，浓密的松果松山毛榉和橡树洋槐树橄榄树随风摇曳，树枝将乘坐车辆车身和玻璃扫刮得刷刷直响，气温也由31度陡降至20度以下。我不禁心中默念：千万别下雨哟，衣衫单薄未带雨具，大洋悬崖何处藏身？

罗卡角位于里斯本郊区，属辛特拉——卡斯凯什自然公园的一部分。这是一处海拔140米的狭窄悬崖，地处葡萄牙最西端，因而被许多人尤其是葡萄牙人称为世界的尽头。

还算运气，尽管风劲雾大，时而一丝细雨飘过，但是很快便停歇了。虽然阳光缺席，总不至于受太大影响。

伴随冷嗖嗖凉风和渐渐淡去的云雾，我沿陡峭的悬崖边缘攀爬观赏。罗卡角好似一把天地巨臂，沧凉遒劲地直探一百多米深处的大西洋。这巨臂一侧是高耸悬崖，另一侧缓缓伸向爬满苔藓野花的凹地丘陵。

风也好，雾也罢，千里万里来寻它。顺着怪石嶙峋的陡峭山路，我攀爬腾挪，小心翼翼地向那幽幽深谷摸去。凉风掀起衣衫，海浪轻声吟叹，烟波浩渺的大西洋呵，你是多么辽阔而又蔚蓝。遥远神奇的罗卡角呵，你是多么坎坷而又艰险！

　　罗卡角顶部是一较为平坦的近千平米高地，作为自然公园，这儿建有气象站、咖啡屋和停车场等，中心地带矗立着高耸入云的石碑，以英文书写着：欧洲大陆最南端。这毕竟是官方记叙，显得准确无误。有些西班牙人说“罗卡角是世界的尽头”，未免太夸张了吧？假如我站在太平洋以南的紧靠南中国海陆地某处，面对大海宣布：“这是世界的尽头。”同样也是站不站脚的。读者诸君，您以为呢？

　　大自然伟力无穷。不管多么艰险的地方，许多植物仍然生命力顽强。看，在这沙石砾土甚至岩石上面，银香菊、骆驼蓬、轮叶蒲桃、大马齿苋，以及独活苔藓和许多不知名的萋萋芳草，倔强地顽强生长，给这沧凉的天涯海角增添了多少生机亮色。

　　悬崖峭壁处处险。这儿的地质结构并不稳定，不时出现断裂塌陷。故每隔三、五十米，便有危险警示标志，有的地段还拉起警戒线，严禁任何人跨越。

　　欲往罗卡角底端行走，其实没有路。只是勇敢者不畏艰险，在怪石嶙峋中攀爬挑战，从而踩出依稀可见的羊肠小径。正如鲁迅先生所言：“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劲风冷雾中，许多游人望洋兴叹半道而返。

同行的老傅最是勇敢，既不怕冷也不畏险，一身短打成为悬崖峭壁上的尖兵。风疾雾漫几分寒，身后就是百丈悬崖下深不可测的大西洋呵。壮哉，无敌勇士！

告别罗卡角，乘车东去40公里，即是里斯本闹市中心贝伦区。碧波荡漾的特茹河北岸，矗立着雄伟壮丽的贝伦塔和热尼罗莫斯修道院。它们分别于16世纪初期或末期建成，并因葡萄牙在大航海时代的辉煌成就，早在上世纪的1983年，分别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文化遗产。

特菇河，里斯本母亲河。风光旖旎逶迤西去，不远处即注入大西洋。十五、六世纪，哥伦布、麦哲伦及其后的达•加马，都是率船队从这里启航，开启了惊天动地的大航海时代。

贝伦塔，始建于1514至1520年间。初衷为防御工事，后因哥伦布等航海家每次都由这里登船出洋，逐渐衍变为一座著名的航海码头。尤其是葡萄牙亨利王子顺势而为，多次亲临现场为航海家们壮行或迎接他们凯旋归来，于是名扬四海。

热尼罗莫斯修道院，高耸入云的塔楼，长达千米的阔大正面，加之出于世界著名的顶尖设计师之手，奠定了它在首都里斯本所有建筑中的龙头老大位置。

热尼罗莫斯修道院之所以声名显赫，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著名航海家达•加马在这里安息。他选择修道院，大概认为人死后埋葬在这里，自己的灵魂离上帝最近吧。

也许您以为，在这里插图葡式蛋挞不合时宜？当然不会。相传葡式蛋挞的老祖宗即诞生在这座修道院里，她们是院中修女，为制做出最好蛋挞，不厌其烦精益求精，其色香味之诱人，连香港食神蔡澜食之也啧啧称道。今天，我们每人都有幸一享口福。

大发现纪念碑，同贝伦塔并肩而立特茹河畔。它建成于1960年，本来没有什么历史地位。但是，设计和艺术家们在这座碑上雕刻了哥伦布麦哲伦和达•加马等航海英雄，特别是群雕中的领头人物、被称为“航海王子”的享利独占鳌头，于是也成为一座著名建筑。当然，它未能享受“世遗”荣光。

阔大的航海广场中央，亨利王子神情凝重目视远方，他随座骑一跃腾空而起。一代枭雄，你在觑觎美洲大陆，还是在等待印度的香料、中国的瓷器？

我穿过通往自由大道的高大拱门，来到熙熙攘攘的大街小巷，漫步在这厚重悠长的时光隧道，看着这些鳞次栉比的商厦店铺，心中感慨万千。当年的帝国虽已衰落，但那夕日的繁荣辉煌，至今还留存着令人羡慕的底色。

一整天的游览，于一树繁花似锦的蓝花楹下结束。夕阳西下，我的思绪从繁华都市再度拉回沧凉险峻的罗卡角。

哦，壮丽峻逸的罗卡角——遥远的天涯海角！它与享受盛名的贝伦塔及热尼罗莫斯修道院，彼此近在咫尺却荣光各异。遥想当年，难道哥伦布的船队没有接受您热切而期待的目送吗？难道麦哲伦远航归来没有受到您欣喜若狂的欢迎吗？难道达•加马收获满满的商船没有见到您比亨利王子先期一步的欢笑和问候吗？难道里斯本的繁荣昌盛没有您的衷心祝福吗？既然您把自己的身体毫不犹豫地沉浸在大西洋里，那么您的血脉，您的视觉听觉味觉感觉，全都与大西洋融为一体。既然如此，那么我期待，那贝伦塔和热尼莫罗斯修道院头顶上的光环，也应该为你所享吧。

哦，令我心生敬畏的罗卡角——藏在大西洋的天涯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