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辞手法《列锦（18）》《对偶（19）》

蔡宝瑶

　　一、列锦修辞手法

列锦是一种修辞手法，所谓“列锦”，就是全部用名词或名词性短语，经过选择组合，巧妙的排列在一起，构成生动可感的图象，用以烘托气氛，创造意境，表达情感的一种修辞手法。

这种艺术手法能将诗词塑造得唯美、朦胧，在言简意赅中创造意想不到的境界，表现出无与伦比的艺术张力。

　　例1，“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

大意：鸡叫了，天还没有亮，残月挂在茅店的上空，赶路的人已经登途了，他走过满是凝霜的木桥，留下了一个一个的足印。

赏析：对偶兼用列锦。只通过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六个名词的排列，勾勒了一幅凄清萧索的清晨景色，曲折的透露出早行旅人孤独的心境和羁旅行役的艰辛。

例2、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柳永《雨霖铃》）

大意：谁知我今夜酒醒时身在何处？怕是只有杨柳岸边，面对凄厉的晨风和黎明的残月了。

作者运用列锦手法，把杨柳岸、晓风、残月艺术地排列在一起，表面上完全是写景，而深情寓于其中，用美好的自然景物，反衬诗人的空虚寂寞之感。

赏析：设问中套用列锦、虚写。诗人设想与恋人别后的情景。“柳”“留”谐音，写难留的离情；“晓风”凄冷，写别后的寒心；“残月”其意象为破碎，含此后难以团圆之意。用景写情真正做到“景语即情语”。将离人凄楚惆怅、孤独忧伤的感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例3、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

大意：记得在瓜州渡痛击金兵，雪夜里飞奔着楼船战舰。秋风中跨战马纵横驰骋，收复了大散关捷报频传。

赏析：作者回顾当年的戎马生涯，只抓住其中叙事基本要素：主体——楼船、铁马；时间——夜雪、秋风；地点——瓜州渡、大散关。就十分逼真地向读者展现出雪夜渡江、战船林列，金戈铁马、秋日杀敌的激烈战斗场面。以简驭繁，以主代次，叙事何其简洁，意境何其开阔。

例4、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贺铸《青玉案》）

大意：要问我的忧伤有多深多长？就像烟笼着的一川青草，就像随风飘转的柳絮，就像梅子黄时的雨水，无边无际。

赏析：设问套用比喻、列锦。连用三个比喻，将本来无情的风、雨、草、絮做为喻体叠加复合，以实拟虚，把作者纷乱的愁情形象生动地描摹出来。那一腔愁绪仿佛遍地如烟的青草，连绵弥漫，无边无际；又像那满城随风飘舞的柳絮，濛濛一片，遮天盖地；更似那江南黄梅时节的霏霏细雨，淅淅沥沥，飘飘洒洒。

　　例5、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马致远《天净沙·秋思》）

大意：天色黄昏，一群乌鸦落在枯藤缠绕的老树上，发出凄厉的哀鸣。小桥下流水哗哗作响，小桥边庄户人家炊烟袅袅。古道上一匹瘦马，顶着西风艰难地前行。

赏析：排比中套用列锦。三句的九个名词组成了一幅萧瑟冷寂的深秋晚景图，把天涯游子的羁旅惆怅烘托得十分浓烈。景由情生，情由景显，情景交融。给人留下强烈而深刻的印象。

例6、古代词曲中有的一首全由列锦组成：“春山暖日和风，阑干楼阁帘栊，杨柳秋千院中。啼莺舞燕，小桥流水飞红。”（白朴《越调·天净沙·春》）

大意：桃红柳绿的春山，煦暖的阳光照耀，和柔的东风吹拂，楼阁上高卷起帘拢，倚栏干远望。杨柳垂条，秋千轻晃，院子里静悄悄。院外黄莺啼鸣，春燕飞舞，小桥之下流水飘满落红。

这首词曲全由列锦组成，列锦是中国古典诗歌中特殊的修辞方式。这个名称是当代修辞学家谭永祥提出的，他对列锦的解释是：古典诗歌作品中一种奇特的句式，即全句以名词或名词短语组成，里面没有动词或形容词谓语，却同样能起到写景抒情、叙事述怀的效果。

　　例7、“乱山残雪夜，孤烛异乡人。”巴山道中除夜书怀 （崔涂〔唐代〕）

大意：乱山上残雪在黑夜里闪光，一支烛火陪伴着我这异乡的人。

此诗写除夕之夜旅居之感怀。崔涂曾长期流落于湘、蜀一带，此诗为诗人客居四川时所作。此诗抒写诗人避乱流离巴蜀，旅途之中适逢除夕之夜的惨淡心情。全诗核心是一个“悲”字。

例8、“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黄庭坚《寄黄几复》

大意：当年春风下观赏桃李共饮美酒，江湖落魄，一别已是十年，常对着孤灯听着秋雨思念着你。

赏析：诗人以“桃李”、“春风”的意象，写昔日欢聚的美好情景，以“江湖”、“夜雨”的意象，写离别后的萧索之感，“乐”与“哀”的对照，烘托出这份友情的深厚，读来令人寻味无穷。

　　例9、“星河秋一雁，砧杵夜千家”。唐代.韩翃hóng《酬程延秋夜即事见赠》

砧杵zhēn chǔ，指捣衣石和棒槌，亦指捣衣。

大意：一行秋雁高高地掠过了星空，千家万户传来了捣衣的声响。

秋天的夜晚，繁星璀璨，银河潋滟。一只鸿雁飞翔于夜空中。在这样的夜晚千家万户尚未安眠。捶衣的砧杵声从各个家庭中不时地传出来。在这两句描写秋夜的诗中，诗人运用了对比手法。空中“星河”、“一雁”，地上“砧杵”、“千家”，有光有声，有动有静。“一雁”至而“千家”忙碌，更加突出了劳动人民在秋夜里辛勤的操劳。

例10、“落叶他乡树，寒灯独夜人”。马戴《灞上秋居》

大意：面对他乡树木落叶纷纷，寒夜的孤灯独照我一人。

写出了在他乡异土见落叶时的酸楚和寒夜独处时的悲凄况味。

运用“列锦”，可以收到很好的表达效果。正如人们分析的那样，列锦具有凝炼美、简约美、含蓄美、空灵美和意境美。拿今天的艺术品类来比方，列锦获得了影视镜头巧妙剪辑的某些效果，能激发读者丰富的想象和联想，言有尽而意无穷。

　　二、对偶修辞手法

对偶和对仗是两个相关的概念，它们在文学和修辞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但它们之间存在区别和联系。

对偶是一种修辞格，指的是对称使用的两个文句，这两个文句字数相等，结构、词性大体相同，意思相关。对偶强调的是形式上的对称性和意义上的相关性，它在诗词创作和对联写作中尤为常见。

对偶从宽严上分，可分为两类，一类是“宽松对偶”，它不讲究平仄，上下句存在相同的字。一类是“严格对仗”，它讲究语音平仄，上下句不能有相同的字。

第一种，宽松对偶

字数相等，节奏、词语结构、词性大体相同，意思相关。但不讲究语音平仄，上下句存在相同的字。

例1、“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要打当面鼓，莫敲背后锣”。

例2、“抗美援朝，保家卫国”。

例3、《易经》说：“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易·乾文言》）

例4、“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唐·李白 《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

例5、“落霞与孤鹜齐飞 ，秋水共长天一色”出自唐朝王勃所作《滕王阁序》

第二种，严格对仗

对偶，也叫对仗，因为它包括对仗，但是，对仗是一种特珠性的对偶，一般用在有格式的诗、词、曲中。对仗十分严格，它除了第一种的要求外，字数依格式而定，还讲究语音平仄，上下句不能有相同的字，特别讲究诗味、意境、艺术等。

例1、《登高》杜甫 ——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例2、李白《登金陵凤凰台》——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

例3、《山园小梅》林逋 ——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例4、《钱塘湖春行》白居易 ——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例5、《送友人》李白 ——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对偶的类别

从内容上划分：（正对、反对、串对三种）

（1）正对：从两个角度、两个侧面说明同一事理，表示相似、相关的关系，在内容上是相互补充的，以并列关系的复句为表现形式。

例1、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送杜少府之任蜀州》

解析：上下联表达的意思是同类的或相近的，是互为补充的。从“海内”与“天涯”两个侧面说明——只要朋友互相知心，即使分离在天涯海角，也像近邻一样。

例2、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解析：上下联从“宝剑锋”与“梅花香”两个侧面来证明“天才源于勤奋”这一事理，内容上也是互为补充的。

（2）反对：上下联表示一般的相反关系和矛盾对立关系，借正反对照、比较以突出事物的本质。

例1、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劝学》

解析：用刀刻东西，刻一阵子就放下，即使是腐朽的木头也刻不断；不停地用刀子刻下去，即使是坚硬的金石也能被刻穿。

例2、“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唐代高适的《燕歌行·并序》

译文：战士们在前线杀得昏天黑地，生死不明，将军们依然逍遥自在地在营帐中观赏美人的歌舞！

（3）串对:上下联内容从事物的发展过程或因果、条件、假设等方面向关联，两联连接成复句，一顺而下，也叫“流水对”。（上下句具有承接、连贯、递进、因果、假设、条件等关系，上下句紧密结合，互为关联不可分割，如果去掉上句或下句意义就不完整了。）

例1：“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唐.王之涣《登鹳雀楼》

译文：如果要想遍览千里风景，那就请再登上一层高楼。 （上下句意承接）

例2：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闻官军收河南河北》

译文：即刻从巴峡穿过巫峡，便可下达襄阳，再向洛阳进发。

分析：行经巴峡巫峡，再过襄阳，直向洛阳，一气贯下，写出急欲出蜀的喜悦心情，上下句意承接。

　　对偶与对仗的区别在哪里？

对仗则是一种对称的语言方式，形成的是表达形式上的对偶。对仗不仅要求具备对偶所具有的特征，如语言形式的类同、结构对称、词性相一致等，还要求上下两句同一结构位置的词语语音上平仄相对，形式上避免重复。对仗通常用于律诗、骈文等格律严格的文体中，是对偶形式的进一步发展。

对偶和对仗的联系在于它们都强调语言的对称性和形式的整齐性，都通过两两相对的语句或词组来表达相反、相对或相关的意思，从而达到一种艺术上的和谐和美感。

对偶是一个更广泛的概念，包括了对仗在内的各种对称性表达；对仗则是对偶的一种特殊形式，具有更严格的语音和平仄要求。

例1、毛主席《长征》：“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才是合于律诗对仗的标准的。

例2、王维的《山居秋瞑》中间两联，就是十分工整的对仗句：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颔联）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颈联）

例3、“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律诗中的对偶，除了需要严格的对仗外，还特别讲究艺术美，另篇再叙。

对联（也叫对子），是从律诗演化出来的，所以也要适合上述的各个标准，也要讲究平仄相对。

例1：毛主席在《改造我们的学习》中，所举的一副对子：

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

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

例2：

两袖清风，耿耿丹心报国。

一身正气，铮铮铁骨为民。

对联知识在此略述，另篇再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