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p><p class="ql-block">那是八二年,为了改变家庭的贫困状况,我打点好工具箱,背起行囊,只身来到了大西北的黄河后套。</p><p class="ql-block">我的工作是给农村一家家做木工活,什么五斗厨,大衣柜,小到板凳马扎。一天能挣到五六块,比在家里强多了啊。不习惯的是家家没有厕所。每家都是用砝啦疙瘩(土坷垃)堆起一米来高的圈子,这就是厕所,我真的不习惯。</p><p class="ql-block">再就是想家,我是个非常恋家的人,从小在父母哥姐的关爱中长大,初次出远门,一个人真的觉得很孤单。所以 给谁家干活我总是要下一辆自行车,累了或想家了,就骑上车,走向田野。</p><p class="ql-block">这里主要是种玉米和葵花,我喜欢葵花,走进这遮天蔽日的葵花地,没有了方向,像走进了原始森林。有时在里面干脆躺一会,放飞心情,想其所想,或什么也不想,望着那透过叶子照射下来的斑驳的光线,暖暖的,惬惬的……忽然眼前一亮,看到了一只小蜜蜂撞到了蜘蛛网上。它拼命地挣脱,挣脱了左脚又粘住了右脚,挣脱了右脚,又粘住了翅膀……这只可怜的小生命用尽了全部的气力,最后它无奈地挺这四肢,它绝望了。我想救下这只可怜的生命,可自然的法则别人怎么能够横加干涉呢。</p><p class="ql-block">蜘蛛来了,它飞似的来到了蜂的面前,用大长腿举起了小蜂,一边吐着丝,一边转啊转,时间不长蜂被裹成了白色的丝球,蜘蛛带走了它的战利品。这美丽的蜂啊!它有锋利的毒针,有三百度的视角,有转动的头,有最超群的飞翔能力,可她败在了坐井观天的蜘蛛手中。再想想我们人类,不也是这样吗!……</p> <p class="ql-block">二</p><p class="ql-block"> 这个村名叫河上疙嘟,说白了就是河上疙瘩。村子不算小,总共也就是五百多人吧!我只身来到这个村子做木工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第一家的主人叫二喜,很实在,在我们吃饭的时候总是把他家过去的事情讲个没完。晚上睡觉就在他的母亲那里,他的母亲七十一岁。她们全家是山西神木人,为了谋生,老太太只身来到这号称粮米仓的后套地区。嫁给了一个饲养员老汉,由此把她的两个儿子及全家都落户到了这里。她还给老汉经由了一儿一女,经由就是抱养的意思。今年都十九岁了。本打算将来让女儿做儿子的媳妇,这是后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和老太太一家同住一条火炕,而且老太太说:不管给谁家干活,都来家住,咱不搬来搬去的。于是我在这个家里一住就是六个月。同龄的孩子们都凑我来打扑克,每当夜深了的时候,老太太把我们喊散,下地煮三碗肉气面,给我和她的儿女每个人一碗,现在想起来这面真的特好吃!我在这善良的一家一吃也是六个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八年后我来五原做生意,特意来看望这位有恩的老人,可是当我走进这熟悉的院落的时候,却发现物是人非,经打听才知道,老妈妈去世了。她的女儿嫁到了邻村,儿子搬到了前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这里我有做不完的木工活,善良的人们总是说:没有活找点活也不会让小张停下手来,知道这后生是来挣点钱回家娶媳妇的。所以家家哪怕是做点小桌小櫈,也排着号等我。这让我真的很感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今天又来到了大喜家也就是二喜的哥,四十五六岁,两女两男。大喜的老婆曾有一段轰轰烈烈的婚外情,这是在二喜那听到的。大女儿已出嫁,家里还有十七岁的二女儿和两个更小点的儿子。我用沙枣树给他家做了一个字台,一个饭桌,还有两把椅子,所以在他家时算是长的,他们全家对待我就像家人一样,平时锅里不断热饭,也就是来客人才有的油烙饼炒鸡蛋。她的女儿总是把收音机拨的最响,放在我干活的地方,我总是不好意思的说,不要这样,你们自己听吧!她的女儿总是笑着回答;你不是臊的慌吗?当时我听不懂,后来才知道这是闷的意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真的很闷,很想家,当我想家了我就骑上自行车,走出村外,或渠畔或树林,肆意的遐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今天我有骑车出来了,当我走到街上的时候发现几个孩子再玩一只猫头鹰,用绳子拴着,我用五毛钱把它买了下来,走出村外把它放了,还在那土坯墙上写下了两行字:劝君莫打空中鸟,子在巣中盼母归!当地的百姓们大都不识字,他们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我好像在说,这个北京那边来的青年后生在干什么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大喜的女儿是个俊俏秀气的女孩,初中毕业了,在家没事儿干,读了些小说,在她眼里我这口里来的木匠大个就是一位博士。当她提到什么《三家巷》还有什么《红楼梦》的时候,我总是耐心的给她讲述一些感人的情节。我也似乎发现这个单纯的小妹妹有点喜欢我,我绝不伤害这善良的一家,和这善良的小妹妹。有一天我把写给未婚妻的信放在上衣的口袋里。当她嚷嚷着给我洗衣服的时候,我说道,我口袋里有钱,给你了,她蹦跳着拿走了我的衣服,从此我发现她的话少了,这也算一种成长吗?八年后我再来的时候,我顺便打听了她,听说嫁到了东面那村,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我真心的祝她幸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