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抗美援朝战地日记（五）

小松

1951.5.1（庆祝五一）

今天是好日子，开开收音机。国内人民正在热烈欢呼庆祝五一节，我想，当然，我最近战役的胜利是他们最崇高的庆贺内容，这也是我们的献礼。这次我们共歼敌15000余敌，打到了三八线，这是世人皆知的。

我曾听到国际歌，志愿军战歌，我们工人有力量，很好。

分派干部去部队，派电影摄制队出发，在家的人开会。

1951.5.3（军事会议）

大山洞，它完全像神话上所叙述的，或者像古代英雄豪杰们汇聚的地方。辉煌的烛光，弥漫在烟雾中显得很浑厚的汽灯，大块的石头怪歪的垂立着，洞的各个层次的自然阶梯上坐满了英勇的指挥员们，在听取白发老将的讲话，每个人的眼睛像洞壁上云母片的闪光一样亮晶晶的。——这就是一个战役间隙的军事会议。

会一直开了一天，从洞外不时听到敌机轰轰的声响。

1951.5.4（野营）

野营，雨后的情景，满天还笼罩阴雾，青松被洗刷得格外青翠，每一个山沟里的暗洞边都在徐徐的炊烟。这些山沟是从来没有过的繁荣。我曾去另外一个山沟，在我洞门对面的山后，那里面住满了避难的人们，男男女女的在松林中，山沟峡直的地方又兴起了家园。

1951.5.5（忍饥挨饿的前进）

欢迎全国慰问团，是在，仍然是在那个富神奇传说的大山洞中，代表中有位老先生，慷慨陈词全国人民的意向，他称呼我们是“亲爱的，英勇的，伟大的，在朝鲜前线作战的志愿军同志”。会未开完，我们几个先退出，到另一个大隐蔽部内听取一个军的张文碧主任汇报该军如何艰苦忍饥挨饿的前进。

1951.5.6（欢迎慰问团）

按习惯应该是昨天，2时方入睡。晨7时又起，计划和主持一个为慰问团开的座谈会，一直开到下午9点钟——仍然是在那个神奇的古老的大山洞中。那里面好像坐着无数英雄豪杰，夜晚席地开宴，招待慰问团的代表们。老头子唱捉放曹，苏北小调，陕北小调，西皮二黄，朝鲜歌，男男女女的很是热闹，我们在断断续续的鼓掌。

为毛泽东干杯

为金日成干杯

为四万万七千五百万人民的胜利干杯……

少进食，我即退席，乘黄昏即尽的时分，我爬上了山洞。

1951.5.7（朝鲜文工团）

还是在那个神话式的山洞里，江原道的文工团献演歌舞，许多美丽的朝鲜少女少年唱歌舞蹈，在白色的汽灯光下，雄壮而优美的歌舞。山洞成了一个自然的大戏院，这些层次的阶梯上坐满和站满了人。

洞外，不断的拉警报的声音，不时的打枪，敌机在轰鸣着。

1951.5.9（打下两架敌机）

怪，今天白天敌机来的很少，昨天打下了2架很有关系，打得好！直升飞来，也不敢接近。

写一指示，为新的胜利安排工作。

1951.5.13（探照灯的光芒）

昨日黄昏出发。

遍山的烟火，一片片的火，山坡、森林在燃烧，炯炯的火光照出被烟尘土弥漫的车路，月光暗暗的，敌机不断的向公路上发射火箭炮，内烁镁光像打雷电一样。东西海岸的探照灯遥遥相对着四道光芒。要到目的地时，桥断，很多车辆人马拥挤在那里。我们又返回来。找到一个山岗在野外宿营，口干渴。疲倦入睡，天已大明了。

9时，步行翻山，找到宿营地，这是上下难联系的地方，住在山沟里，今天晚上，是睡在屋中，很痛快，已有多日未进房子了。

1951.5.15——16（战斗生活）

因为我们的战斗生活是日日夜夜的，两天，或者说第一天到第二天的划分很不容易划分成两个生活阶段。

南边的炮声隆隆，我们的小吉普在昏雾的月色中驶进，越过华川，行过工兵还在抢修的北汉江桥。工兵向我们说"不开灯，开，没有事"，一路上，部队真多，在难行的，弯曲山道上各个兵种在向南行进，车在人、炮车、马车、大卡车中艰难的行走，当车灯一开时，四处打枪告警。

大概快到三十八度了。进入山谷，天仍然是蒙蒙细雨。我们在一个泉水潺潺，深山野凹的角落，铲去已腐的乱草，在阴湿的地上，架起两张雨布，休息。天已大亮。

这里，当然，所有的山区——崇山峻岭，我可以到处听到，在一个山坡，报话员在呼叫，电话机的铃声铛铛。

我想，这野营生活，是幸运的，是永远不能遗忘的。哪一个能想到，又哪一个在国内了解我们是如何的生活，而且是愉快的。

炮声很急，震动所有的山，我想，我当然也是如此，在数日急进的同伴心中不断的种下深切的仇恨，“拷他娘，老子这一辈子我与帝国主义拼到底！”

1951.5.16—17（指挥所）

今夜的炮声渐渐稀落了，但全线，有激烈的隐约向前的炮击，部队在17时就攻击了。

这次，指挥所在一个山腰的树丛中，较大的隐蔽部。汽灯在全朝鲜战场的大地图面前非常明亮，地图上敌我的态势了如指掌。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