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薰艾草时想起的……

双溪

续寻东栅选编之47 端午节薰艾草时想起的…… 白天，12点钟一到，便是一天的正午。 端午节的正午，我有点期待。那一刻，我要故伎重演，将前两天替换下来的艾草薰香一番。时辰一到，放在地上的艾草，随着我手中的打火机一“喀”一“喀”的作响，前后左右，点燃了它的一片一片枯叶。 那把挂在房门上，守护了我家一年的艾草，冒着一点点火星，闪闪发光；散发一缕缕清烟，袅袅飞舞；送来一阵阵幽香，丝丝沁心。 我家的艾草薰香•2024年端午节摄 　　我不失时机地摄取艾草薰香的照片后，分享到朋友圈。众友的点赞与评论中，表妹称：第一次听说。我即复：当年，端午节中午，东栅几乎每个店家薰苍术白芷。满街烟雾，清香四起。她回复：非遗文化。 发小月凤兄深知这个端午习俗：“同德生”的苍术白芷还有售否？我读懂他调侃中的感叹。“同德生”，新中国，东栅老字号药材店“泰康”、“久康”、“同德生”合作经营后，保留的著名店号。2000年，“同德生”，即后来的东栅供销社国药商店在火灾后，与东栅众多店家，随着老街的拆除，彻底消失了。 公私合营同德生国药商店的老发票 　　熟悉的艾草薰香味，翻腾起脑海中不会消失的东栅街头、我母亲薰艾草那一个个场景…… 早年，端午节前，东栅的几家药材店，就会配好大小不等的苍术白芷中药纸包，供店家、居民选购。端午节的正午，沿街的商店在门口摆上旧面盆、破䦆子、铜脚炉等燃具，倒进苍术白芷，添上艾草，同时点火烟薰这些中药材。这个正午间，东栅街头、店堂，烟雾腾腾，香气袭人。 　　而今，塑料袋组合包装的艾绒、苍术、白芷 　　小镇这种端午习俗一直保持到七十年代。那时，东栅橡胶社迁入白莲寺旧址的嘉兴塑料厂内。我们的单位小，没有职工食堂，工人吃中饭仍旧各自回家用餐。逢上端午那天，我从常丰桥下来，待见满街烟雾缭绕，闻着扑鼻香气。家里，母亲也在用过节化纸的旧盆烟薰苍术白芷。屋里屋外，中药味四处飘拂——水乡小镇的另类端午，张扬致极！ 用瓦罐、铁盆当燃具，烟薰艾草 　　从小我就听父母说：烟熏苍术白芷艾叶，释放出的特殊气味，能驱除蚊虫。民间更有这些中药材可消秽祛湿，用于制作端午香囊的传统。 用洗脸盆当燃具，烟薰艾草 　　端午节，商家在街头烟薰苍术白芷，是小镇驱蚊除秽，公共卫生的一种习俗。这类公益活动，在东栅由来已久。 抗战前，物阜民丰的东栅，每年炎夏，在小镇东市旧称东原圩之地的牛场弄①对面的王恒森丝行设坛打醮②。请道士作法，以攘灾纳祉，保境平安。其间，全镇短屠，即禁宰猪牛羊和不杀鸡鸭鹅等。以售肉类家禽为生的商家甘心停业。所有民众诚心诚意，一齐吃素。四乡农家为此将时鲜蔬菜纷纷送到镇上，廉价出售，借以分享福祉。 打醮设坛，道士作法的场面 　　打醮的一切费用随缘乐助，大店富户，如米行丝行，多出，小店摊贩，少出。各行各业，名流士绅，尽力而为。 打醮期，每天正午，道士穿着盘金镶银的道袍，手持乐器，吹吹打打，穿街而过。道乐悠扬，步履坦然的出巡队伍中，一位出资较多的大户代表，如石鸿顺米行的石介安，或王恒森丝行的王瑟希等乡绅，一脸庄重，伴队而行。乡绅每天更换一位，以示与民同担地方公益。沿街民众肃立路边，举目迎送打醮队伍，共享福祉降临。 每期打醮一般五至七天。最后黄榜上墙，公布捐助名单及金额或实物，召示公信。 道士出巡，道乐伴奏的场面 　　1949年后，破除迷信与宗教信仰常常混淆不清。传统的民俗活动，在很长一段时期里受到禁止。“文革”结束后，宗教活动得以恢复。打醮又在庙堂重现。不过，为一个地方祈福，由民间组织的此类活动已销声匿迹。 端午节街头的薰香场面中，仿佛再现了打醮的元素。众商家认购的苍术白芷，就像一份份随缘乐助的打醮“金额”。烟薰使用的不同燃具，犹如打醮设下的“坛”。每个不出面的店主，好似“出资大户”的“伴队乡绅”。 而今，人们居住环境变了。连黄霉天也少了以往的湿闷与霉气。我痴痴的在端午节薰艾草，也非寄托驱蚊除秽的意愿，它只是渲泄一种对旧俗的情怀。 　　这张图片，就如当年母亲从挂在雕花床上的艾草间摘下艾叶，薰香的样子 　　在艾草弥漫的青烟里，当年黄霉季节时，母亲从挂在雕花床围屏上的艾草中摘几片叶子，放到一只有许多立面的玻璃器皿中，划根火柴将它们点燃。一缕芳香的青烟，驱散了空气中的霉味。那老床，那艾叶，那器皿，更有母亲那摘叶子、划火柴的薰艾草动作，一幕幕浮现眼前。 　　我母亲的雕花床，与此老床相仿。只是围屏上镶嵌的画面板由扇形、圆形组合的。端午艾草就挂在围屏画面板边 　　母亲的雕花床围屏上镶嵌的大理石镜片，与那把艾叶、菖蒲、蒜头组合的端午草，像一幅平面山水画与一张立体民俗图的佳配。端午节，在我薰艾草时，它更显清晰，更加美妙。 年复一年，我，一个老东栅人在端午节的正午，与艾草薰香相伴。 注①牛场弄，1980年代，地名普查时改名流长弄，有点莫明其妙。注②醮（jiào，读音焦）：1，古代婚娶时用酒祭神的礼：再醮，即再婚。 2，道士设坛念经做法事：打醮。而今，相关活动的局限性，这词也少有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