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有一片土地,我称之为故乡,这里是我生命的开端,载满了儿时的故事,甘甜的乳汁将我哺育,她的名字叫宁陵。有一种乡音,我称之为母语,是我呀呀学语的第一声,深印成长的烙印,成为我与外界沟通的桥梁,她的名字叫宁陵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老辈人的生活里,说一口地道的家乡话是愉快沟通交流的前提。记忆最深的,是儿时听村里的老人数叨外出归来的年轻人:“跑出去几天,你看撇嘞,连家嘞话都不会说了,瞎熊能。”这是批评年轻人回村后,仍用外出打工地方的方言或普通话与人交谈,老人们称之为“撇”,不管他们是否有本领皆被归为异类,因此不被理睬。老辈人认为,既为宁陵人,就要返乡随俗,“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说家乡老话,才是正道。而这,正是他们骨子里朴素的乡音情结。</p> <p class="ql-block">我的故乡,自古属中原地带,河南老腔深深影响着母亲河畔的宁陵人,说话朴实直接,声高粗犷。葛天氏古乐千人唱万人和,豫剧“黑脸王”李斯忠人称“八里嗡”,山东快书一代宗师高元钧表演刚健豪放,骨子里流淌的是家乡的人文气息。更有平时生活中那一声声“中”、“管”、“弄啥嘞”、“喝茶冇来”,还有那“小小虫”、“棒嘚”、“漫场地”、“不主贵”、“老鳖一”等生动的称呼,融入的是浓浓的亲情和淳厚的乡土气息。</p> <p class="ql-block">乡音质朴、直率,是一幅画,我也在这幅画里慢慢长大。小时候经常与小伙伴股挤在坑边揢河马、捉泥鳅,夏天粘鸡鸟嘚,冬天沿冰凉,放学了弹溜溜蛋,跟大人一起薅草、打场,没事的时候坐在碓窑旁听奶奶讲原先的老事,她教我数数“1、2、3”读为“yuo、lia、sa”。古老的村落里,沧桑的院落中,繁忙的田间地头,装满的是记忆。这记忆,温婉流畅,蕴藉着动听的旋律,所能品味的正是那朴实无华的韵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乡音活跃、大众,是一曲歌,以传统的方式传播于乡野。有人说家乡话土,但她土得扎实,扎根沃土绵延悠长。“嘚儿”、“吁好”,有时她伴着清脆的鞭子,翻滚在犁尖拱出的土浪中,散发着浓郁的芬芳。“买啥?”“秦椒!”有时她拥挤在熙熙攘攘的集市中,喧闹中传递着赶集者的思想。“大搬亲”、“央忙客”,有时她勾起的是对过往的回忆,撩起的是乡风民乡俗的吟唱。</p> <p class="ql-block">乡音厚重、传承,是一首诗,是故土烙在身上的印迹。面条嘚、驾车嘚、红干嘚馍、砖坯墙、坷垃地,还有那弯弯曲曲的土路,正是乡音将这些记忆开启。无论身在何地,乡音犹如家后那清澈的塘水,柔软地滋润着心田;又如扯不断的织布梭线,走得愈远牵得愈紧。有人说有天或许她会随着普通话的普及而消失,这点担心也是多余,因为乡音早已沉淀在我们的血脉里,融入子孙后代的骨髓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最亲莫如故乡人,最美莫过听乡音。在聆听感觉宛如天籁之音的宁陵话的过程中,在用家乡话与乡人、与外界交谈的时候,仿佛自己已幻化为乡音中的某一个词句,用躯体自豪地承载着浓浓的乡土乡情乡愁。乡音,是我籍贯的护照,也是故里的名片,她在梦中唤起乳名,让我的心一寸寸变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