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我想对您说:女儿做了自己

快活林

<p class="ql-block">父親节,说上几句悄悄话。</p> <p class="ql-block">6月16,又到父親节。明天,还是父親的忌日。</p><p class="ql-block">一早,听卻友人发来思念父親的歌曲,想起前些日子回九江修缮父親的书房并整理他的一些遗物,感触良深。</p><p class="ql-block">今年五月初,刘大哥决定开车到杭州参加北大清华学一连54周年纪念性聚会。我們规划线路:永汉镇→修水(我的出生地)→武汉(曾经工作居住地)→九江(父母永居之地),并规划了安徽池州,乌镇木心纪录馆,绍兴兰亭,江西上饶葛仙村顺道游。</p><p class="ql-block">到修水主要是了愿。九江则是三个妹妹在那儿,父母的老屋在那儿,我为妈妈置的那个家也还在那。时间充盈,故决定来去九江,并多呆几天。</p><p class="ql-block">在我脑海中,父母财产的唯一就是九江行署大院的那套破烂不堪的房子一一尽管它己被列入九江市级文物(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建筑物)。房龄虽比不上我的年齡,却是旧风陈跡,泥灰还在不斷脱落,墻体斑驳陆离。作文物建筑已整修過的外墙,贴的瓷砖又脱落了一大片,而内部残垣断梁,木地板腐朽破烂。妹妹曾辛辛苦苦地修缮过,却也阻止不了建筑物生命周期性的破败。二层楼中的上下邻居都己搬离,原先的热闹早已消失殆尽。母親生前希望房子保留下来作个纪念,就沒卖。</p><p class="ql-block">回到这个曾经的家,恍然中有隔世之感,有点凄凉。父母的像挂在那,慈祥的目光看着我,似在问:你很久没回家了,想做什么?</p> <p class="ql-block">看着父母,觉得他們也在看着我。</p> <p class="ql-block">破烂不堪,于心不忍。于是,下决心做吧!</p> <p class="ql-block">父母的家当少之又少。</p> <p class="ql-block">我与装修师傅联系过,在我去杭州之前还有两三天,他答应用二天时间来修缮一下。这是我想做的事之一。</p><p class="ql-block">师傅姓余,是在马狮人才市場附近待工谋生的湖北黄梅小池口人,原來帮我做过活,留下的印象还好。</p><p class="ql-block">议好了该做的,余师傅用他的电瓶车载我一起去建材市場。谈吐中,知价格猫腻很大,但也没调头去精明计算。选了灰色的复合地板,白色的护墙板一一竹木合成板。只是余师傅进父親书房,用手扣下地板,才知道原來的建筑是土木结构,架空三四十公分,搭的木梁及木地板已朽,木地板上的复合地板也成渣。如何是好?因为赶时间也不懂建筑材料,余师傅买的木梁架骨瘦如柴,我自作主张跑回自己家找来铝合金,非要他再加上几杠杠耐潮防腐承重,他虽不情愿又不得不从。</p><p class="ql-block">其他的事倒是顺,但晚边,余师傅问我有碘酒吗?脚被铁钉扎出血了。我坚持要他去打个破伤风针,到一医院时只有急救科医生,说:明天吧!又赶到附属医院,医生说可做,皮试后,余师傅过敏。医生叮嘱:明天再打免疫针剂。七七八八折腾到家,人也累极了。</p><p class="ql-block">第二天,清理老屋东西。抽空与余师傅聊了聊,他是文革中的高中生,但家庭成分不好,读不了大学,找不到好的工作,只好做木匠打零工养家。</p><p class="ql-block">父親那些遗物布满了灰尘。木箱木桌木椅,还有他曾穿过的衣服,他的奖状,他看过的书藉杂志,但让我吃惊的,并非是被老鼠咬出破洞的箱与桌、绿色军棉大衣(这是父親千方百计弄来穿过的时尚服装),而是母親用牛皮袋梱扎的父親的一叠叠的书信。因為时间关系,我没敢去打开它。这里面有父親过往年月的心思。让上我感到沉甸甸的。箱底,另还有一封信,是姐姐的字迹。</p><p class="ql-block">这些东西,用现代人的眼光,不仅值不了钱,而且是废物累赘。</p><p class="ql-block">余师傅要赶下一家的工,至晚上快九点才收工。给他结清工钱:3天,包工包料,4400元。这些人活在低层,真不容易!另外打伤风害针近300元我付了,因為生命更贵…</p><p class="ql-block">我记忆中的父親,个头不算高大但有几分英俊,说话不紧不慢,斯文中有着幽默,说话经常引经据典,体谅且接地气,你不得不听,不得不服。到后来,不知不觉中,他头顶不多的毛发无论如何分梳也还是“地中海”,还被外孙女儿摸着光亮的头顶,戏嬉为“喜马拉雅”。记得小时父親为我买裙衫穿上的欢欣,记得成年后父親为庆祝我大专毕业燃放鞭炮的激动…而墙上这个戴着一副玳瑁色框眼镜的父親,今天,看到我做的吗?</p><p class="ql-block">我理解母親的心思,把父親的书信用心装好存放,是希望有朝一日女儿们能翻看保存。晚上,微信姐姐,说起这一堆书信的事。我说,这是父母留下的精神遗产,只有子女才有可能继承。希望她下次回九江时多留几天,整理一下这些书信。如妹妹们能一起参与更好。</p><p class="ql-block">因甲流,母親于2022.7.7也离开了我們。妈妈的后事倒办得很风光,盖上了党旗,还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九江市民政局、老干局、市人大的不少领导都来祭祀告别。父母走了,辛苦一辈子,没留下什么钱,虽不是穷得叮咣,但真谈不上富有。妈妈留下的东西,整理来整理去,最后觉得有价值的还是她的日记和书信,以及像簿。</p><p class="ql-block">而眼前这老屋内,有二只熟悉的樟木箱,64年做的,是父親曾笑话妈妈给女儿作嫁妆的东西。还有二个五斗柜,二张书桌,一把椅子一张木凳,应是我离开家后添置的。再还有两个带有八九十年代感的带滚轮的箱子。父母没留给子女什么财产,却留下了高风亮节,让我们挺胸做人,自立自信一辈子。这精神的传承曾让我們内心富有!</p><p class="ql-block">四妹回忆小时候与小朋友从公家的箩筐里拿过柑桔,被发现,其他孩子都挨打了,而母親只是把她叫去,认真跟她说:公家的东西不能拿。这简单的一句话,让她铭记了一辈子。而父親,当时是江西省修水茶叶试验站副站长,管技朮工作。妈妈告訴我們,你父親选择闻名于世的“宁红茶”到修水时,茶试站只有十几亩茶园,你父親拓展茶园,搞丘陵茶品种各种试验,茶园发展到二千多亩。只可惜,城市化的房地产建設让父親的“茶叶梦”成为泡影。而将整个生命扑到茶叶试验中的父親,好像不食人间烟火,家庭生活的担子都压在妈妈一個人肩上。以至于在拜访妈妈师亲的女儿我熟悉的86岁的袁老師时,她不时感叹:真不知你妈妈是怎么把你们五个拉扯大的!而父親一心扑在事业上,妈妈无怨无悔,但出差要多花钱,而且那个时候的廉洁是当成真的职业素养,父母间偶有口角。记得小时候父親会拿出些不同色彩的铁罐,大概能装一二两茶叶。有时父母对话,才知父親洽談工作的需要,带些自产的好茶品赏相送,也是要自掏腰包的。茶叶事业发展了,但父親却跌入谷底一一文化革命开始了,他打成“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是第一批受冲击的人(我在高呼革命口号时他在牛棚了)。读大一的姐姐也因父親遭遇不公,生命在低谷。我初中毕业,升学也因此受到影響。</p><p class="ql-block">“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不知天高地厚的我們闻风而动一一未满18岁的我,稀里糊涂到了修水黄沙港林场杨家坪分场,而15岁的三妹,懵懵懂懂到了修水太阳升人民公社养猪场。</p><p class="ql-block">外婆被遣送回老家后,爸爸自省城带来放在外婆住所楼上书也不见了一一这是父親青春时立下“专业报国”志向的见证,是自省城到修水几百里路挑到这山旮旯里,他的唯一财产。</p><p class="ql-block">我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许,爸爸也不知道。</p><p class="ql-block">但再去看望父親时,他苍老了。过去的精气神不知到哪里了?!</p><p class="ql-block">父親被“解放了”,补发了工资。除了不得不交给母親还债的一点钱,大多钱,他交了党费,“借”给那些找他借钱的工友一一父親是甚有同情心的人。</p><p class="ql-block">这次回修水,接待我的初中同学的妻子告訴我,三年自然灾害时,他父亲就因听了我父親劝告,从茶厂转到茶试站工作,一家人因此度过了最艰难时刻,保全了生命,维系了基本生活。后来,子女的工作与待遇也因此受益。</p><p class="ql-block">父親的遗物还有几张奖状,有中国农村农业部颁发的,但好像谁都没在意过,因為从未摆出或挂出。</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随着一声长叹,父親进了天国,悲痛欲绝的我送别父親,也从此立志:事业不能唯一,健康与家庭必不分离。</p><p class="ql-block">父親,你的女儿更低调了,但生命血脉却仍在延续。我只做自己该做想做的,听从内心而担当。有时会冷冷地看世界,看你或看母親。我冷静地叩问自己:父親节,写点什么纪念我的父親?!</p><p class="ql-block">35年了,梦里见到的父親已依稀难辨。但从老屋我带回父親一张有点模糊的彩照,小心翼翼夹在书中,放进了背包。</p><p class="ql-block">要离开九江了,去父母墓前祭祀告别,也是这次的心愿。九江“八姊妹”在小凤豆相聚,下午,五妹陪着我,曲曲绕绕,围着马宿岭踏荒三次,终于见到了永居的父母,那儿有花,有亲人的念想,有生活的美好,有人生归宿的哲理。</p><p class="ql-block">今日父親节,写下我的思念,在量子纠缠中让其飞向天国。父親能感应吗?</p><p class="ql-block">父亲,女儿也过古稀之年了,但在您的面前仍是孩子。我想对您说:我做了自己,做了自己想做该做的事。一生,平淡,如此,而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