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记得那年看电影《归来》,触动我为人子为人父的敏感神经,又找出严歌苓的原著来一气读完,惊讶于其中许多的情节如梦幻般地咉射着记忆中那个年代我的家庭。</p><p class="ql-block"> 不太相同的是结局。故事中曾经风流倜傥满腹才学的陆焉识刑满归来,女主患上了深度老年痴呆,相见却不相识。而我的父亲于1977年归来之际,我妈却已罹患重疾,不到一年,在爱恨交织中病逝!</p><p class="ql-block"> 与父亲在生活中的交集近乎为零。我尚在襁褓中他便含冤入狱,他回归一年后我便离开家乡,求学、工作、结婚、生子……</p><p class="ql-block"> 1988年,69岁的父亲仿佛感觉到来日无多,不断写信要来天津、北京看看。我那时刚参与了当时天津最大的合资项目筹备工作,忙得不可开交,日子也过得狼狈不堪:儿子出生不久,一家三口蜗居在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小屋,更悲催的是穷!两口子的收入加一块不到200元,彼时这些苦衷无法言表羞与人说…。</p><p class="ql-block"> 这年十月份他还是不请自来了。</p><p class="ql-block"> 竭尽所能地伺候着这位虽有着血缘关系却又陌生的老爷子吃喝、游玩,十一天后,好说歹说,才劝得他不情不愿地回了老家。</p><p class="ql-block"> 父亲回去约两个月不到,也就是1989年元旦刚过不久,寄来一信,洋洋洒洒好几页:</p><p class="ql-block">——来天津小住11天,对我、我的生活、我的家庭的观感……。是啊,虽然是短短的11天,却是他与我这个年届30而立的小儿子一生中最长时间的一段近距离接触;</p><p class="ql-block">——老生常谈他这前半生曾有的辉煌、后半生经历的磨难、以及他这些年如何锲而不舍地向有关部门投上诉材料企求得到平反……</p><p class="ql-block">信末,附有七律一首:</p><p class="ql-block">“坎坷历程负韶华,</p><p class="ql-block">驱驰世道乱如麻。</p><p class="ql-block">愧无奇计全儿女,</p><p class="ql-block">空有丹心报国家。</p><p class="ql-block">只愤不平思慷慨,</p><p class="ql-block">懒将屈辱换荣华。</p><p class="ql-block">陵辜汉负谁评说,</p><p class="ql-block">白首空嗟夕阳斜。</p><p class="ql-block">——适逢元旦,普天同庆万户笑语,城南陋室一孤苦伶仃老者在黯然独酌。问人生到此凄凉否?!千万恨,向谁剖?醉后塗鸦七律一首示吾儿。”</p><p class="ql-block"> ……未及回信,这首七律竞成父亲的绝笔!不久后的春节前,家人电报:父脑溢血瘁逝。</p><p class="ql-block"> 回家奔丧,于老家旧宅大病一场。</p><p class="ql-block"> 此后的家乡,再没了羁挂…</p> <p class="ql-block"> 这是当年父亲来津,带他游八达岭长城时我拍摄的,应该是父亲今生最后一张,也是他最喜欢的一张照片,让我放大十寸寄给他。未及寄出,人已作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