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到荼靡春事了

淡墨人生

于芒种日。因是随笔，故犹豫至今方于QQ日志首发，并同步于此，权作存稿。



花到荼靡春事了

纵是江南，大多的农历四月是不会听到蝉鸣和蛙叫的。我一直以为梅雨不即，天候未至，夏令自是还差以时日的。

然而，夏天却真真切切的悄悄而来了，今日芒种，我们已进入夏季的第三个节气了。

昨天，我还在为手机里的几张蔷薇与荼蘼花图片犹疑呢，想着要不要结构一期图文发出，或者是封存于空间相册呢。就是觉得拍就不久的花花草草，一皆是春的光景，鲜嫩与灿烂，一帧一频，都是人与花、与时光交好的见证，从容又匆匆，是应该被我们的记忆收存的。

真是一经蹉跎，春便不再了。

可回头一想，又觉得自己为此奔赴过，为此竭力地参与过，并搜肠刮肚地借诗矫情过，应该算得上是一种圆满吧。

其实，红楼梦里麝月抽到“开到荼靡花事了”的签语时，整个故事的延向已被暗示，痴与不痴，其中意味都教作者百口莫辩，自是甘苦难解了。荼靡开后，便是由春转夏了。我们纵是看得解得，心里也难免会有丝丝无奈，和隐隐愁绪的。荼靡花开，到底还是一种别样的光艳，和寂寞的。

花农说荼靡只是蔷薇科某一属的变种而已，论其花形花色，不管是粗看细看，还是远眺近瞅，将二者混为一谈应也不至招人讥笑的。

只是蔷薇的风流明媚是荼靡比不上的。说荼靡寓意了人世的末路之美，虽多少都有文人的矫情在其中，但此花开后春便老，又如何不是文笔之下最好的底料呢？如果将蔷薇花开比喻为恋爱中的青春，看做似竹马长干的嫩情，那爱到不能，芳心无寄，繁华渐将失散，又是不是很贴切了荼靡的花语了呢？

江南，蔷薇和荼靡是绵延相继，陆续盛开的。那种弥漫全城的气氛，让水乡的韵味更加浓郁，也更为逼真的了。

每一片砖墙网架、每一座筠廊瓦阁、每一条通幽曲径，城里城外，河边山地，都由她们的娇身编缀，攀系。若晚星的斑斓，如江南女儿的轻柔，卓约似仙子，虔诚像我们对红尘的依恋……这种悠悠不绝的诗意和韵味，怎么说都是一种绝美的靓艳，和状况。

尽管她们相互差殊，却也相互盘错；尽管她们始春始夏，却从二月到七月，一起将尘世绵延成花的诗篇，和花的图画。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其中的四月应该是指农历四月了。农历四月的人间已是春尾，渐入夏季。白居易诗里的大林寺属江西省，江西乃江南地区，江南的桃花大多是熬不出三月的。那四月开花的桃林应该不是寻常之处。山寺之高，气温之低，真似与人间差错了一个季节。所以，才有那“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的失落与惊喜。

春归山寺，人间渐夏，纵是荼靡开时也断不至芳菲尽绝的，比如凌霄，比如藕花，比如栀子，等等，她们总是守着季节铺排的次序，固执的开放，相互比衬。很像是我们人类，总要有青春和衰老，更替并存。

所以，我只是认可“花到荼靡春事”了罢了。

我只是忍不住想要为她们写点什么，为春去无计，为强留不成的情绪为难。明明知道越灿烂就越临近凋衰了，可总是在芳华最好的时候沉迷不觉，耽湎贻误。

虽是春风远去，但总觉得夏的热流还未全然漾开。万物要生长，心思也是需要更替的。荼靡架旁的蜀葵花也正是最好的青春模样，石板路上的春痕，满是她葱茏斜占的倩影，风一吹，就摇晃起无数点浅浅的日斑霞采，多像是在坦陈一段被蹉跎的春华，和那经久难忘的爱恋。

如果有人路过，携雨不驻，那倾伞一顾的犹疑像不像那篇“雨巷”的构思？荼靡花落，随波逐流，又像不像是对丁香已老，青春蹉跎的追怜呢？那轻足踩过石板的踢踏，那低迷又湿润的花声，是不是更像时光的回响？似那么多留春无计的浅吟低唱，于此起了和声呢？

一年四季，我唯有两扇朝南的窗接风接雨，窗边的荼靡和蔷薇长了三年才生出花的模样。三年来，她们饱经风雨，芬芳才随风随雨漫上我的案来。落上本篇文题时，荼靡依然开着，细雨中，她仿佛披上了一层轻纱，每一瓣的素白都挂着晶莹的水珠，风一摇，便洒向我的窗台。这一刻，时间不再流淌，只有岁月的轻柔，和不急不慢的风雨声，悠悠地沉入我的诗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