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 夜 乘 凉

刘吉泉

夏 夜 乘 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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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火辣辣的情怀，热情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还未进入暑天，便“上蒸下煮”，开启了铄石流金的烧烤模式。

连续一周的桑拿天，气温一直在38—40摄氏度徘徊，云彩好似被太阳熔化了，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没精打彩的绿树站在那里，每一片树叶都在几近凝固的空气中，诉说着对凉爽的渴望。公园里，街道上，游人行人都被滚滚热浪赶进了空调房里，享受着现代文明带来的阵阵清凉，感受着室内外冰火两重天的人间冷暖。

我也无奈地蹲在家里不敢出门。心烦意乱地遥控着空调中的“制冷”、“除湿”功能，一遍又一遍地点击着手机的资讯，刷着视频。直到两眼发涩，头昏脑胀。

一直被空调冷却的皮肤，潮乎乎紧巴巴的。心脏也似乎变得没有了温度，空荡荡的藏在胸腔中，像时钟的钟摆一样，制造着怦怦的声响。

直到晚间看窗外，喧嚣的天幕下面，高楼大厦的轮廊灯，昏暗迷离的路灯，被稠乎乎的气温涂抹着沉沉的色彩。钢筋水泥的世界，遮挡了视线，也屏蔽了心灵的电波。任凭睁着多大的眼睛，记忆中那些漫天星星，还有那皎洁明亮的月亮都难得一见，失去了踪影。

儿时那些流光溢彩的夏天，那些夏夜乘凉的旧事，还有那些色彩斑斓的儿时梦，都在此时此刻萦绕在我的眼前。因为，它充满着童趣和欢乐，很有美感，很温馨，甚至很奢侈，带有厚重的乡土气息和浓郁的乡村生活色彩。

　　儿时的夏日，似乎水格外的绿，天格外的蓝，空气格外的清新。一切生命的色彩都纯粹清亮的炫目。气温似乎也没有现在这么高，高温的日子也没有现在这么长。

每当夜幕降临，晚霞灿烂的掠过天空，迎来了一个月色溶溶，明净如水的夜。那蝉翼般清韵的月光，滑落铺展了一地清辉的波痕，在朦胧中充满着美妙的幻想。

夜晚的凉意，随着清爽的微风飘进乡村，安抚着燥热的浮尘。庭院里，井台上，村口的大树下，村边的小河旁，都是人们乘凉的好地方。

我喜欢在自家小院里乘凉。惬意的躺在半截铺在地面的苇蓆上，微风轻拂着脸颊，带走了一天的疲惫和汗水。院子周围弥漫着一种乡村中特有的夏夜气息。一轮明月高悬夜空，洒下柔和的银辉，照亮了整个院子和村庄。

我静静地躺着，伴随着夜风的呼吸，用眼睛追逐着星星的流光，用耳朵倾听着夏虫的鸣唱，用心感受着夜风带来的泥土的芳香。心静悠闲中，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有的人家，喜欢聚集在井台旁的葡萄架下乘凉。从井口漾出的丝丝凉意，弥漫在井台周围，不是空调，胜似空调。生机勃勃的葡萄藤蔓盘绕在井台之上，形成绿的天蓬。密密的叶子婆娑摇曳，串串葡萄挂满藤梢，散发着淡淡的果香。

透过藤叶的月光，洒落在井台上，绘成斑驳的光影，给人以恬静优雅的畅享。一家人围在一起，把浸泡在水井中的西瓜切开，甜滋滋同品美味，乐融融共叙家常。欢声笑语毫无掩饰的从葡萄架下洋溢到大街上。

　　村外，景色宜人的小河边，是乡亲们夏夜乘凉的首选胜地。

习习夜风抚慰着袅袅杨柳，河水清澈呼唤着鱼虾，蛙鼓虫鸣伴着河水流淌，闪烁的萤火虫舞踏在微波清漾的河面上……

晚饭后，劳作了一天的人们，陆陆续续往小河边聚拢过来。提着小板凳来的，空着手来的，也有摇着扇子夹着苇蓆来的。三五人东一伙，西一伙，或围在一起，或排成一溜，密密匝匝布散在小河岸边。

男人们，不停地摇着手中的大蒲扇，嘴里也不会闲着。兴致勃勃的谈古论今，聊天拉呱。大到天文地理，国家大事，村史演绎；小到农事节气谚语，四邻八乡家长里短。聊到开心处，笑声连着笑声；聊到隐密处，还会交头接耳，故弄玄虚。引得远一点的邻里们，都伸长脖子，凑到跟前探个究竟。

实在没啥聊了，干脆就地坐着，或顺势躺下。专心听草丛里的虫鸣，看满天眨眼的星星，还有那轮高悬的月亮……

女人们，三三两两凑在小河边的青石板上，借着月光浣洗衣裳。水中的天光云影被撩拨得动起来，飘开去。说声笑声，伴着撩水声响成一片。

那些抱着孩子的媳妇们，嘻嘻哈哈，笑闹不停。凑在一个敞亮的地方，一边摇着蒲扇轰蚊子，一边唠唠叨叨说个没完。不是李家姑娘长得俊，就是张家小伙长得好。谁家姑娘找婆家啦，谁家妯娌闹矛盾啦。七嘴八舌，叽叽喳喳。笑一阵，静一阵，一直到孩子熟睡在怀里，才恋恋不舍的往家里走……

跟着大人们一起乘凉，是乡村的孩子最开心最惬意的时刻。我愿意常跟那些和蔼可亲的老人们在一起，喜欢听他们谈天说地，讲鬼狐传说和聊斋故事。他们一边讲故事，一边抽着旱烟袋。随着烟袋锅里的火星忽明忽暗，呛人的烟草味四处弥漫。一段又一段的聊斋故事，或缠绵悱恻，或阴风惨惨，或人鬼之恋，或狐仙报恩，听得头上直冒细汗。有胆小的，只往大人怀里钻。就连走在回家的路上，还紧紧抓着大人的衣角不放，一步三回头。总疑心故事中那些鬼怪狐仙跟在身后，会随时出现……

那些爱动的孩子，似乎不觉得热，也不知道累，一刻不停地在河滩的小树林里乱窜。一会儿摸知了猴，一会儿抓萤火虫，一会儿捉迷藏。一会儿又在月光下奔跑，试图让自己的影子追上自己。一停下来，还对着月亮指指点点，不知说些什么。为此，常常遭到大人们的训斥。因为，乡间有个规矩，不能用手指空中的月亮和彩虹，否则会长“恶指”……

　　乘凉在夏夜小河边，那月，那风，那树，那水，构成了扣人心弦的和谐画面。那里没有高楼大厦，没有车水马龙，没有喧嚣浮躁，只有无忧无虑的与大自然亲密接触，与人们真诚相待的体验和浪漫无暇的徜徉。

遗憾的是，自从诞生了风扇和空调，外出乘凉的人们越来越少了。大街小巷，场院河边几乎也看不到乘凉的市井盛况了。

没有了乘凉，自然也就没有了邻里间近距离接触和亲密无间的拉呱，人际关系也越发变得生疏隔膜起来。

在属于自己家的那个天地里，人们当然可以尽情享受天伦，享受人生，享受清凉，但对于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总觉得缺少了一点什么……

如昙花开放的童年，已经飞走了。很远，很远，没有了回程。纯真快乐的夏日时光，只停留在脑海里，回荡着历史的笑声和那些幸福浪漫的回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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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甲辰五月初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