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小记

dujuan

　　在青山绿水之间，我想牵着你的手，走过这座桥，桥上是绿叶红花，桥下是流水人家，桥的那头是青丝，桥的这头是白发——沈从文

　　不得不说，沈从文的《边城》给了湘西这座小镇厚重的文化底蕴，以至于一提到边城，想到的一定是诗，是远方。

　　驱车五个多小时，途经重庆黔江、酉阳，再到达秀山的时候，写有沈从文金句的标语牌就随处可见了。原本粗浅的以为边城就是一座小城，到了这里才知道，“边”是指湘西、黔北、渝东三省交界的边上，在这里就有三个“边城”——湘西花垣县茶峒边城，重庆秀山洪安边城，贵州铜仁大明边城。听起来似乎很有距离感，实际上一脚就可以踏三省了。

　　先进入的是洪安边城，一条并不宽的清水江横亘在两个小镇之间，继续往前几百米便是贵州省，过江（说“河”也许更为恰当）便是湖南省。江上那座石桥，便是连接两岸（三省）的重要枢纽了。我们原本就是冲着茶峒边城来的，所以直接过桥进入了湘西地界。

　　茶峒景区是一条古朴而诗意的老街，下午四点多的太阳热烈的欢迎了我们。我们选了一家靠江的民宿，238元/间，景区的价格应该比外面稍贵一点吧。不过这里的视野非常好，阳台便是观景台，趴在木制结构的栏杆上，一眼三省，远山近水尽收眼底，住在这样的客店里，任谁心情都是美丽的。阳台上雕花的大窗框，自成一种别有韵味的古意边框，同行的两位摄影朋友不顾劳顿，一放下行李就迫不及待地拍了起来，拍风景，也拍我们。

　　傍晚，太阳收敛起了热度，房间里的小憩与美拍已经让我们有了闲适的心情，下楼，向古镇深处走去。时逢旅游淡季，小镇显得宁静安详，三三两两的游客轻声慢步，有一种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感觉。石板路光洁平整，似乎每一块石板都自带一句诗行。

　　古镇的文化氛围拉得满满的，散文诗句从街头巷尾延伸到绿水青山之间。在具有土家族、苗族特色的手工艺品——竹编、扎染、布艺、民族服饰等组成的满目琳琅中，也有小酒吧、咖啡馆以及养生堂之类的小资情调消费场所。人虽都不多，但各处都有人。没有市井喧嚣，但也不乏烟火气息。

　　一阵鞭炮声打破了黄昏的宁静，然后是冲天的礼花，几辆配有简单扎花的婚车缓缓驶过，一家饭馆门上贴有“停业一天，家有喜事”的告示。原来，湘西这里的风俗和我们不一样，他们的婚礼是在黄昏时分举行，心里老觉得有些不大接受，但想想礼成之后的最后一个环节——洞房花烛夜，那就实在是太顺理成章的事了。走过喜事人家，一大堆燃放过后的鞭炮渣滓已成冷灰，那些婚车也停在了家门口，堂子里没有热闹的婚庆仪式，没有热烈的音乐烘托，即使门口那些亮了起来的红灯笼，在这个夜景迷离的茶峒景区里，也并不显得有多特别和喜庆。这样的仪式未免有些简单和清寂，但却是神圣庄重中的淡然安然与自然吧，他们的婚礼是属于自己的婚礼，不必演给别人看。

　　沿着清水江漫行，夕阳的余晖洒在江面上，粼粼的波光闪耀着，小船开过的纹痕漾起夜色的迷蒙。对岸是重庆的边城，各色灯光倒映在江水里，特别梦幻。远方小山坡上，葱绿的树木间那座高高的白塔下面，曾是“翠翠”和爷爷的家，他们曾在这条江上摆渡维生，曾在这条江上遇到了大佬和二佬，然后的然后，有了“这个人也许永远不会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的无望与孤寂。“这个人”会回来吗？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翠翠用了一生，在边城，在这条清水江边，去等了一个不知会不会回来的人。于她而言，已不能用遗憾与悲苦来概括了。

　　夜色渐浓，各色灯光交织，此时的古镇比白天更缤纷。沿江摆满了桌椅，游客们坐在江边，小酌一杯，风情无限。我们找了一家叫“茶峒饭店”的馆子，专门点了各店招牌上都有的酸辣味的“角角鱼”（我们叫它黄腊丁），心情舒展地坐在古镇的夜里，就着一江清风碧水，吃出了意犹未尽的感觉，为今天的行程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为一夜好睡打好了基础。

　　民宿瓦片上滴嗒的细雨唤醒了我们，远山近水一片烟雨蒙蒙。在这个微雨的早晨，时光慢得细碎而无章。露台的茶几上，摆满了自带的干果水果及糕点小吃，早餐也就很好解决了。于是，煮一壶茶，闲坐茶峒古镇的这家木楼上，听雨，经风，看视野里的人与景，闲聊一些可有可无的话题。只觉得，天地间一直这样安静如陶，岁月稳妥安然的止步于此，实在是一种很奢侈的享受了。

　　雨渐小的时候，我们回走到了江对面——洪安边城，在“鸡鸣三省”“一脚踏三省”“拉拉渡”等地方打了卡，定位在湘西、重庆、贵州三省之间切换，挺有意思的。“三不管酒店”前的大佬二佬塑像，与江中的翠翠岛上的翠翠塑像遥相呼应，也算是弥补了小说结尾的遗憾了吧。

　　在一家摄影民宿的楼上，再看我们昨晚所走过的街巷，与对岸的茶峒边城作一个非正式告别。沈从文说：“人生是一场旅行，我们只是过客。”是的，边城，也许我们再也不会来，也许我们还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