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饮者</p><p class="ql-block"> 因为是今天写他,我不愿称他为酒鬼。就用饮者这个词。 看他有六十了,我却知道他最多四十几岁。我实在不敢用“不修边幅”来形容他,他邋遢的衣服与憔悴面容和黑白混杂的乱发浑然一体。</p><p class="ql-block"> 我正在地头歇晌,忽然他挨我蹲下。谄媚的笑着问:“能否去喝一口?”我兜里没钱,心里有些厌恶。</p><p class="ql-block">见过要饭的,第一次见要酒的。</p><p class="ql-block"> 我的表情让他悻悻地离去,后来他竟又如此炮制了几次,我始终没能让他如愿。 </p><p class="ql-block"> 村里人说,他姓尹,旧社会落下的酒瘾。公社小卖铺里有一毛一两的红薯干酒。文革前,他还能节衣缩食的去嘬上几口。眼下,那带着霉味的劣酒就是他梦中的天堂。</p><p class="ql-block"> 后来读到李白的《将进酒》,我明白自己浅薄了。年龄徒增,岁月流逝也没能冲淡久而弥坚的遗憾。</p><p class="ql-block"> 想把狭隘归咎于年龄,我却知道是无知。</p><p class="ql-block"> 再读《将进酒》,我看见了李白的伟岸。</p><p class="ql-block"> 不知,李白能否知晓千年后,盆刘村尹姓汉子的窘迫。他没有五花马、也无千金裘,叫他如何换美酒?</p><p class="ql-block"> 现今有一句形容土豪的话叫“经济自由”。我虽不知何为“经济自由”,却能达到白酒自由(便宜的那种),还能花生米自由,甚至吃肉自由。</p><p class="ql-block"> 我想,如果当时能给他半斤红薯酒,填喂一下苦熬的酒虫,他或许能将村子几十年的变迁一一道来。</p><p class="ql-block"> 在文明的二十世纪,酒从远古至今有7000年的历史,杜康已有4000年了。老尹依然为尝不到祖先的发明而苦恼着。</p><p class="ql-block"> 城里的学生衣着光鲜,他们不屑老尹的痛苦,老尹试探过,得到的是冷漠。</p><p class="ql-block"> 如果我的语文课有《将进酒》,如果老师讲了“与尔同销万古愁”。我的心或许能容下老尹的诉求。</p><p class="ql-block">2004.6.1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