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飘】 李东川摄</b></p> <p class="ql-block"><b>感情这种东西,已经不可依赖,如今世道变成这个样子。越是有才能的人,感情就越脆弱。——川端康成</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69年,听说下乡回老家江苏的宗希平又打算迁回四川来,突然就萌发了想让他在上海给我买把小提琴带回来的念头。</p><p class="ql-block">宗希平从小学高年级我们就成了一个班的同学了。</p><p class="ql-block">他上的那个学我至今都没弄明白,好像是在冬季招的生,由低年级考高年级时,他们这个不前不后不上不下的班,一下就要拆分了,或留在下一级,或升到上一级。</p><p class="ql-block">留在下一级的很多,升到上一级的很少很少,就那么三两个人吧,宗希平就是升级中的一员。</p><p class="ql-block">宗希平个子不高,小巧玲珑用在他身上不合适,因为他是男的,短小精悍倒是很适用于他。</p><p class="ql-block">大概他父亲是江苏人有点文化,他母亲是地道的四川人,还是珙县中学的教导主任,所以他知道的东西就要比我们同一茬人多:比如他说起江苏太湖(他老家好像是无锡的),描述太湖浩浩汤汤见不着边,就让我们心生疑窦,还有这么大的湖,见不着边?于是有的同学就说他吹牛。</p><p class="ql-block">当时让我们最为惊奇的是,他说江苏他的表弟用邮票换了辆自行车,让我也觉得他是在吹牛了(后来的事实证明了邮票换自行车完全是真实的,只是我们无知罢了)。</p><p class="ql-block">他很聪明,更确切地说很机伶,总是让我们从他那里听到一些闻所未闻的事情和东西。</p><p class="ql-block">上小学时,他、宋新生、王建军和我既是同学,也是很好的朋友,现在想想应该是和我们的父辈有关,他们父亲和我父亲一样都是进军大西南时来到的四川。</p><p class="ql-block">宗希平父亲是江苏人,宋新生父亲是安徽人,王建军父亲和我父亲都是山东人。</p><p class="ql-block">在小学时我们四个人不分帮,相对于宗希平和王建军,我和宋新生就算大个子了,尤其是宋新生长得很敦实,又跟着比我们高两级的王果学过“扁卦”(珙县方言,就是武术),所以一般人都不敢招惹他。</p><p class="ql-block">他也成了我们硬气的来源。</p><p class="ql-block">宋新生1965年就随他父亲去了宜宾。</p><p class="ql-block">宗希平、王建军和我则在1968年“上山下乡”运动中各分东西,宗希平回到他的江苏老家,王建军回到他的山东老家,我则在珙县当地下了乡。</p><p class="ql-block">记得1969年年初,宗希平和王建军回老家时,我们去了不少人送他们,家住县委县人委那些大大小小的孩子足足有二十来人,都赶到县运输公司来送他们。</p><p class="ql-block">记得当长途汽车开动时,他们还满脸笑容向我们挥手告别,这时我听到了送他们的人群中传出了抽泣声,那是他们的兄弟姐妹,最小的才八、九岁。</p><p class="ql-block">看着从小一块长大的哥们儿,一个个离开了我们,去到一个他们完全陌生的地方,联想到自己下乡的情景,真有点“兔死狐悲”(这词儿用的,唉!凑合着用吧)的感觉。</p><p class="ql-block">那时的我们通讯全靠书信传输,记得宗希平在信中提到了老家人的那些种种过节,在信中露出了想返回四川的念头。</p><p class="ql-block">记得当时也是回河北老家的蓉儿,回去没多久就返回来了,她说老家人那个不讲卫生劲儿让她受不了,她说在老家那段时间就没见他们洗过脚。</p><p class="ql-block">估计江苏一带要比北方的农村要强一些,只是才十五岁的,从小就娇生惯养不谙世事的宗希平,独自一人突然面对一个陌生的世界,肯定有点猝不及防,不知如何去面对那些陌生的人和事,于是一年不到,他就下定了要迁回珙县的决心。</p><p class="ql-block">他要返回的消息,一下促发了让他在上海给我买一把小提琴的想法。</p><p class="ql-block">一打听,买一把小提琴大概是28.50元(记不太清楚了),记得小提琴好像是“百灵牌”。</p><p class="ql-block">28.50元可不是一个小数目,绞尽脑汁终于想起把生产队分到的红苕卖了凑钱。</p><p class="ql-block">我的脸皮薄,不好意思上街叫卖,就把我弟弟李建川叫来,再叫了熊明远,那时我弟弟刚十三岁,熊明远十五岁,上街卖红苕的事就交给他俩了。</p><p class="ql-block">赶场天,我把红苕挑到街上,找一个位置放下,弟弟和明远就守在那两筐红苕前了,熊明远年龄大点,只是默默地蹲在那里。年龄尚小的兄弟只觉得好玩,在那里不断地吆喝:卖红笤了,来看看又甜又绵的红苕啦。</p><p class="ql-block">赶了三次场,卖了三挑红苕,挣了将近二十元,最后我那帮还未下乡的哥们儿,你三角我五角,你一元我两元的,终于把28.50元凑齐了,记得没下乡的杨林、宋亚永等每人凑了一两元,熊明远凑得最多,凑上了五元。</p><p class="ql-block">这红苕一卖,把口粮卖没了,我索性回到家,赖吃赖喝的呆上了一个月。</p><p class="ql-block">宗希平是在1969年年底回到的珙县,一时间,我这把小提琴成了朋友们的道具,纷纷做出各种姿态留影。</p> <p class="ql-block"><b>1969年从上海带回来的小提琴成了我这帮朋友们的道具。</b></p> <p class="ql-block"><b>我的小提琴加上周志旭手风琴伴奏演奏的《花儿与少年》深受伙伴们的欢迎。</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当时在穷乡僻壤的珙县县城,我这把小提琴成了这个县城有史以来第一把个人拥有的小提琴。</p><p class="ql-block">在那个年代,县城是不可能有人指导练琴的,于是只好这里打听那里打听,先开始了音阶练习,稍后,不知在哪里还淘到了一本《霍曼练习曲》。</p><p class="ql-block">就这样过了半年,无师自通地也会拉上一些曲子了,由易到难,什么《北风吹》《小夜曲》《狐步舞曲》《思乡曲》《小苹果》《花儿与少年》直到《新疆之春》。</p><p class="ql-block">在那无数个苦闷的日子里,是这把小提琴给我带来了慰藉——还记得那个月光之夜,我站在乡下的茅屋窗前,窗外那一层层梯田像一块块镜子一样闪烁着银光。</p><p class="ql-block">当我的琴声伴着那沉思般充满忧郁的《思乡曲》响起时,山间朦胧的月色化成了一缕缕思绪,在静谧的映照着冰冷如铁的梯田上划过,激起冷冷的光泽在水面上颤动。</p><p class="ql-block">就这样,这把小提琴伴着我出伕到了孝儿门坎滩建设工地上,记得也是在月光下,在南广河畔,面对河对岸的大山,我拉起了充满哀怨的《牧羊姑娘》——</p><p class="ql-block">对面山上的姑娘,你为谁放着群羊群羊,泪水湿透了你的衣裳,你为什么这样悲伤,悲伤......</p><p class="ql-block">1971年年底,小提琴又陪着我回到了山东,记得那年的雪真大,于是在博山后漆沟我大姑那个小院子里,在老家卧云铺大爷和二姑家的场坝,我踩在厚厚雪上,和着冰冷的月光,一曲《北风吹》从琴弦上飘出,把我的思绪带动着,飘得好远好远......</p> <p class="ql-block"><b> 【浮光】 李东川</b></p> <p class="ql-block"><b>我一直记得在那个月光如水的夜晚,当《思乡曲》从琴弦上滑出,触碰到窗外梯田那泛着银光、闪耀着冷冰冰光泽的水面时,我的心就永远停留在了那里。——作者的话</b></p> <p class="ql-block"><b>李东川</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祖籍山东省莱芜,1952年出生于重庆市,成长于川南。1970年代从事摄影,1980年代从事摄影理论研究,论文被汇入第三届,第六届全国摄影《论文集》,有10余万字的论文、评论文章在国家及各级专业刊物发表。1999年出版《李东川五言古体诗集》。后致力于散文创作,已创作散文作品700余篇,散文集《旧日时光》已由团结出版社于2021年正式出版。</b></p> <p class="ql-block"><b> 【紫气东来】 于受万</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2024年6月15日</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