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故乡之沙滩上的贝壳篇

兆良

<p class="ql-block">大海涨潮时,波涛汹涌,一浪接着一浪,铺天盖地,大潮退去后沙滩上一片清净,然而你仔细看,总会发现一些潮水带来的东西。如果把当年的知青下乡运动比作大潮,大返城则象潮水退去,留在了当地的知青,他们就是遗留在沙滩上的贝壳。</p><p class="ql-block">我和老万是下放在安徽省阜南县会龙公社的知青,当年互不相识,加入了《美篇》(上海知青温馨家园)后,才知道他是我隔壁大队的插兄,而且他还曾经驻点我的大队搞路线教育,和我们大队干部、知青都非常熟悉,如果我不是早早离开农村,老万就是我的上级领导了,于是相约聚聚,聊得兴起,酒酣耳热中掏出手机网上购票,一起回第二故乡去看看。</p><p class="ql-block">我们是五月二十四号上午到达会龙镇上的,看到翻天覆地的变化,我惊讶的不知所以,掏出手机,对着四处一顿“咔擦”,老万则和接待他的熟人大吕(当年的小屁孩)互相敬烟问候。突然大吕和一位路过的妇女打招呼:“徐老师,看看是谁来了?”一声惊呼,徐老师和老万热烈地握手,热情地聊了起来,讲着讲着,徐老师突然说出一口标准的上海话,这让我一下子把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了,“哎,侬是上海宁啊?”于是老万和大吕就争着给我介绍起了徐老师</p> <p class="ql-block">徐老师和老万是一个学校的同学,六九年一起下放到会龙插队的(我是70年7月到会龙的)开始在生产队里干农活挣工分,后来到小学当代课老师,这期间就认得了中心学校的郑老师,两人结为夫妻。再后来民办转公办,徐老师成为有编制的正式教师,现在退休了,徐老师退休金有5000多,郑老师将近7000,两个人在镇上绝对是高收入,生活非常美满。</p> <p class="ql-block">他们的介绍激发了我的兴趣,于是我把关心的问题一个个抛出,徐老师也是健谈,坐下来和我慢慢聊她的故事。</p><p class="ql-block">徐老师夫妇育有两个孩子,男孩按政策户口迁回上海了,男大当婚,夫妇俩担心在小镇上长大的儿子娶上海姑娘会受气,就把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同事的女儿介绍给儿子做媳妇,两个孩子是青梅竹马,当然愿意,现在感情很好。他们把上海的房子给小两口住,每年还贴他们若干钱款,儿子媳妇在上海生活安定。女儿则在阜阳市第一人民医院当护士,老两口有个头疼脑热的到阜阳就医,女儿女婿伺候的好好的。徐老师夫妇现在就住在镇中心学校的宿舍里,周边都是熟悉的人,走在街上打招呼的人不断,有的一家三代都是她的学生,说到这里,徐老师满脸都是骄傲的神色。</p> <p class="ql-block">说话间郑老师不知怎么就知道来老乡了,打电话过来让徐老师一定要留我们吃饭,呵呵,其实徐老师见到老万也是心情激动,早就从家里把烟酒都拿来了。看看,两瓶剑南春,四盒中华烟,够档次吧!大吕忙讲“都安排好了,请徐老师郑老师中午我们一起”。我虽然和他们都是初次见面,但也被现场气氛感染,主动对徐老师说:“中午你不要管了,我们一起去坐坐,但是这次来一定要喝你家的酒,没想到你们过得这么好,我也跟着开心!”</p> <p class="ql-block">大吕开车把我们送到老会龙集上的饭店,老集现在有点冷清。想当年我曾经跑七里路来赶集,一到集上先下饭店来半斤白切肉,一碟子百叶丝,蘸着酱油蒜泥,吃两个大馍,杀杀馋,然后才去逛街购物。现在满街拥挤的人流不见了,人流中哼哼唧唧穿行的老母猪不见了,街边的土坯房成了水泥房,没有了五十多年前哪怕一丝丝的影子了,让我感慨不已。</p> <p class="ql-block">这位男士就是徐老师的爱人郑老师,无论形象还是谈吐都很儒雅,我们庆幸徐老师找了一个可心的爱人。徐老师也是满怀深情地说:“俺家老郑是一个很能干的人,我和他结婚到现在,只要努力做好自己教学工作就行了,其他家里家外的一切事务老郑都会安排好的”,“几十年了,老郑就没有让我操过心,老郑对我是真好!”郑老师听着妻子的话笑眯眯的很享受,于是我也开起了玩笑,我说“老郑啊,你娶了徐老师那是捡了大便宜喽,在阜阳娶老婆彩礼是很重的,你没有花钱吧?上海老婆何止不要彩礼这一项好处,上海市政府还给你们这些外地女婿发帮困补助,就这你们夫妇一个月就多了1000元的收入,这个好处在当地是让人羡慕的啊!”他们夫妇听了都放声大笑,说补助都留给上海儿子了。</p> <p class="ql-block">菜很丰盛,我不能说又吃到了第二故乡的饭菜,当年哪里有这样的饭食啊!觥筹交错中老万又知道了他还有两位同学和当地人结婚,一位姓侯的女生就住在街上,饭后老万拜访了她,她当年嫁给了本庄的农民,80年代后期落实对知青的照顾政策,分配在县电业局当电工,早就退休了,因房子就在大路边,夫妇俩开一个商店做点小生意,有电业局的退休金垫底,小日子也是不错。还有一位同学是男生,他的老婆我认识,是我所在大队的妇女主任,家境殷实,个人形象也好,所以婚姻反而成了一个麻烦事,嫁给一般的农村人吧,心有不甘,嫁一个拿工资的城里人吧,因为她的农村户口人家不敢要。在农村,女孩早早就说好人家,十六七岁就出嫁了,她十八九岁了,还没有找到下家,家里急,本人当然更急。下放知青的到来让她父母眼前一亮,找个上海知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于是在大返城之前经人说合,大队盖起了三间屋子,男知青和女农民就过起了“你耕田来我织布”的田园生活。70年代末80年代初他们来回上海,都要从蚌埠过,女方都会带着孩子来我处借宿,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长得都挺健壮,想必上海的爷爷奶奶看着也喜欢吧!老万打听到了同学的电话,马上打过去,才知道他当过大队会计,后来落实政策安排在工商管理局,老婆已经去世,他则定居在松江区的经适房里养老。</p><p class="ql-block">这次返乡知道了三位在当地结婚的知青的情况,也是我的一大收获,都是同命运的知青。浪来了,身不由己的随着波涛上下颠簸,浪去了,大多被裹挟而去,留在了沙滩上的贝壳毕竟是少数。我看过一篇文章,说的是北京知青又回下放地探望,找到了留在当地的兄弟,形象上和老农已无差别,神情上呆滞木讷,生活上比当地人过得要差,于是便有同学出面,群策群力把户口迁回原籍,吃上低保,孩子也安排了工作。这类作品看了以后虽然对那些讲义气的知青朋友心生佩服,但也让人心里沉甸甸的。其实,留在当地的,也有过得好的,只是没人传播而已。</p><p class="ql-block">我感激当地的乡亲们,当年尽管自己生活也很苦,但是善待了我们这些离乡背井的小青年们,几十年过去了,知青们的名字老农们能一字不落地在酒桌上给我们背出来,甚至还有一位女知青离开前把一个印有上海大厦图案的灰色提包留在了农民家,而她回沪后就经家里的安排嫁去了浙江,这包衣物50多年就一直静静地躺在老乡的家里。</p><p class="ql-block">我感激当地的政府,他们落实知青的政策,把好单位给了留守的知青,教师,电业局,工商管理都是没有下岗之虞的好单位,保障了这些知青朋友的晚年幸福。</p><p class="ql-block">我庆幸自己当年选择了阜阳作为第二故乡,阜阳,这是一块何其厚道的皇天厚土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