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足球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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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足球队

王 冉

认识的人当中，大都认为我是一个文弱的教书先生，可我工作第一站的原宁岗县古城中学的学生定不会那样看的。

在吉安师专临近毕业，正遇上西班牙足球世界杯亚大区预选赛，观看了以容志行为首的中国足球队以三比零战胜科威特的现场电视直播，人山人海的首都工人体育馆，狂热的球迷，宋世雄的激情解说等，深深地影响了热爱体育运动的我。自那开始就迷上了足球，周六或周日，邀上本班或系里的球友在吉安一中、白鹭洲或市体育场踢上一整天的球。我担任的是右前锋，曾经的百米接力速度在这时派上了用场，也练就了很好的带球过人和射门技术。那届国家队最终还是饮恨沙场，而我也随即毕业离开了师专，看来足球只能是美好回忆或业余爱好了。

经过一个漫长的暑假等待，我被通知分配到宁岗县，后又派到古城中学。尽管分配不大如意，可我还是高高兴兴地去报到了。谢志明校长亲自带领后勤人员到车站迎接我，还与他们一起将我装满书本和衣物的沉重大樟木箱抬过小桥进入校园。

这是一所刚刚搬入两年的新学校，连围墙都没有，校舍是新的，更想不到的是学校没有电，还在使用煤油灯。体育电视直播是看不了了，还好随身携带了心爱的收音机。

所幸的是学校的设计者给校园留了一块长约六十米，宽四十米左右的空地，里面长满了野草，这只能是半个球场了。偶尔一日，发现学校旁边村子里在拆除一个旧祠堂，于是我向赖惠泉校长（接任谢志明校长）建议到那去购买废旧木料来做个足球框，赖校长还真采纳了我的建议，没花几个钱就将漆黑的木柱子扛来了，再请木工做好了两个并不标准的球门，于是小足球场诞生了。

那时的体育课几乎都是学生自由活动，更谈不上专门的足球课了。刚刚带完一届初三，我被安排为初二（1）班班主任，非毕业班学科教学不算太紧，于是就产生了在自己班上组建小足球队的想法，首先得物色人员。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我发现朱少红平时在家偶尔也会看球赛，一定是热爱体育运动的，到球场一试验，看他身体协调性强，奔跑速度也快，经指点后，足法和球性提高的非常快，他无疑最适合担任前锋了。守门员我选了身材比较高大的吴建平，教会他身高范围内的球用双手接住后要紧紧抱在怀里，不能随意被人抢去，地滚球则双掌朝上抱，接近门框的高空球可双手或单手托出去。吴建平学习成绩并不够好，但身体强壮，协调性好，这些动作要领一教就会。接着就找后卫了，有一位同学，真抱歉，把他的名字忘了，我告诉他后卫的职责首先是不让对方球员很顺利进入禁区，可以断球，阻挡，铲球，总之要想方设法破坏对方射门动作，然后特别告诉他，作为后卫还得有组织进攻的能力，必须将球传给前锋，这样才能组织起有效的进攻。这位同学也非常不错，刚学的东西，很快就用上了。平日里，从来就沉默寡言的他，一到球场就指手画脚，特别活跃，经过几次训练后就担当起队长的责任，能指挥全体队员的攻防了。

由于球场小，只能组织五至六人的球队，我常常带较弱的那几个球员对阵由朱少红、吴建平和后卫队长他们组成的小队，我们还真的踢不过他们，每次我得到球，他们后卫几个人就蜂拥而上断抢我的球，射门动作也难以施展开来，师傅被徒弟拿捏了，我还是暗暗地高兴。实实在在的演练让他们逐渐领悟到足球运动既是一门技术活，也是一种强调协调合作的整体运动项目。

有了一定的基础就想找对手了，经与二（2）班班主任张老师商定，两个班打了一场比赛，时长为一小时，分为两个半场，比赛结果可想而知是我们班赢了，成功当然会垂爱有准备的人。这下张老师脸上挂不住了，他说我既当裁判又做教练，太过偏袒自己的队伍，这样不公平。说实话，有了比赛就会希望自己的球队赢，但作为裁判我一定不会偏私朱少红他们，况且在这么一个农村中学有几人懂足球呢，我是自发地担当了裁判，既然张老师很较真，我提出找个时间重赛一场，张老师也同意了，他们班的同学当然也不服输，于是隔天又开打了，这场比赛由我的同乡物理老师刘金华担任裁判，他并不懂多少规则，其中我的班队有一个球已经踢过了对方球门线，被守门员龙云抱了出来，按规则应属进球了，但裁判刘金华没有看到就不能算。重赛的结果好像是二比二的平局，这样皆大欢喜也好。我班的队员不服气，说那个球应该算数的。我安慰他们，比赛结果并不太重要，关键是我们有了自己喜爱的体育运动项目了，能从中获得快乐就是最好的事情。

自始二（1）班小足球队在学校就小有名气了，连初三的同学都要找他们踢球，尽管初三大哥们身材明显要高出一头，可他们一点也不惧怕，让我舒心的是朱少红在主罚任意球时，踢出了一个越过人墙的香蕉球，直挂球门，让初三同学直接傻眼了。

这以后全校就掀起了一股足球狂潮，体育课和课后活动，总会看到足球场上奔跑的身影与呼喊声。一次大雨后，草坪变得泥泞湿滑，同学们还是要去过球瘾，初三班的赵锦剑同学在奔跑中脚下一滑摔倒了，用手撑地，只听得“喀”的一声，手腕受伤了，经县医院拍片诊断是腕骨断裂，如果换是现在的年代那可是一件不小的安全事故了。赵锦剑原本学习成绩就不错，这回因为右手受伤无疑会影响学习的，但家长并没有找学校麻烦（真要谢谢那时纯朴的家长），而且在一两周后，赵锦剑又出现在足球场上。我告诫他小心手腕再次受伤，他扬起右手说早好了。

这正是我所想要的足球氛围，它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活跃校园气氛，再疲劳的学习，在一场小足球比赛后早就无影无踪了。

我并不是专职体育教师，而且长期担任主要科目的教学，跨年级跨学科在规模较小的农村学校是家常便饭。赖校长每次要调整科目教学安排就找到我，谁叫你是大学生啊，说着还用手指头在我的额头画了个“大”字，我总是笑着接受他的安排。除了理、化、生，我甚至还担任过英语、地理的教学，虽然那离我的专业很远，但我还是很努力了。古城中学的教学质量在全宁岗县享有盛誉，我自认为有一份功劳。当然这也为我以后的教学管理工作以至担任永新县教研室主任奠定了良好的基础，那自然是后话，人生只有倒追回去细细分析，才能找出那些有意义的因果关联，在此，我真要感激古城中学的校领导和那几届孩子们，是你们给了我信任和勇气，让我在一个乡村中学的教育实践中积累了经验和智慧，同时也排解了一个外地教师无端的寂寞。其实我得到的又岂止是这些？在古城，我收获了美好的爱情，建立了和顺的小家庭，赢得了周边众多家长的赞扬，也获得了县优秀教师的殊荣，更有我极为看重的纯洁师生情…… 多年以后，我与相当多的学生都依然有联系，他们知道我到达井冈山或宁岗都要热情相迎。这一切只说明一点，德、智、体多管齐下是完全可以做到的，那时尚不知有加德纳多元智能的说法，可我就是这样去看待每一个学生的，尽管那时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教师，但我却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随着古城中学生源的增多，陆续新增了一批年轻教师，我们给学校营造了一个活跃的教育氛围，开展了丰富的文体活动，这在知识教学和升学率尤其看重的八十年代，显得是那样的独特，然而，有学习潜质的同学在古城中学一定不会被耽误，同时更多的同学在古城中学三年的学习中，增长知识的同时，还通过各种文体活动获得成功和快乐，这样的快乐决不只是瞬间消失的多巴胺，而是能持续很长时间的内啡肽，四十年过去，每每想起此事，内心依然有一种厚重的成就感。

写于2024年6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