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美是故土的标签

杨一

　　时间和空间的遥远辽阔，是视觉和感觉中人和物的滤镜，是美好的催化剂。相看两厌的人，或许又会因为久和远的原因滋生出宽容和接纳。

　　一米的距离是粉黛，一刻的分别是锦衣，一米是遮瑕膏，一刻是致幻剂，一米是晨烟迷蒙，一刻是晚笛诉泣，一米是月影摇婆娑，一刻是酒香杏花村。

够不着回不去的故乡，就这样被安放在一个至纯至美之处。静谧在记忆中，生动在想象里。如诗如画，似幻又真。

　　马槽龙井的溪水清如碧玉，在山峦草丛之间穿梭如斗折蛇行。粉蝶翩翩，谷香阵阵。四处飘散着浣衣村妇的爽声谈笑。

　　金钟山上绿荫若织，鸟鸣莺啼，山石嶙峋，山泉淙淙流淌，山林神秘幽静，山道曲回坎坷，转身又有洞天。

　　贯城河蜿蜒盘旋，以不同的姿态周游于小镇各处，南门大桥下浪花翻卷，五小校门前微波粼粼，西街菜市旁水声潺潺，东门文庙外暗流汹涌。

　　顾府街一带炊烟袅袅，蒸汽氤氲，酒旗茶幌缤纷招摇，商家店铺横列竖行。顽童大快朵颐，老叟细品不慌。包子铺肉香四溢，凉粉摊笑语高亢。

　　

事实是，作为物理意义上的存在，故乡早已经消弭。那些地名以及每一个地名表达的细节和风韵，只能是无字的历史记载于那些被看做矫情的乡愁坚守者心里。取而代之的，是到处复制粘贴一般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似乎按同一张设计图纸打造的装潢华丽的购物广场，或者孪生子一样的“夹岸数百里，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的花海园林。但是那个独一无二，不管是每一个亮点亦或瑕疵都被我们如数家珍的原乡，已经不复存在了。

　　城市建设，经济建设，为民造福，政绩显赫的结果，是大刀阔斧的革新，是一日千里的变迁，是高歌猛进的改造，也是毫不留情的荡涤。

如今的故乡对于我们，俨然是真正的诗与远方—————一个永远抵达不了的精神家园。

　　原乡的易容， 故土的流失，是让现代人无可奈何的遗憾和锥心蚀骨之痛。唯美，就成了故土撕不掉的标签。

当 世界的每一条街巷每一处河山变成了同一个版本的产物，批量速成。人难免也就物化了，变成标准件，一个个铜头铁臂，金刚不坏之身。

　　行路者栉风沐雨，泣血挥泪，披荆斩棘，乡愁本是一个让人性的善和美得以滋润和慰藉的源泉。它让远行的人前行有迈步的依据，回望有温暖的烛光，有理由支撑坚强也有温情令之柔软，理智又感性。如今是遗憾也好，愤怒也好，乡愁被拔了根，无以挂靠。

欲哭无泪，欲怒无由，欲诉无路。

　　但是似乎还有梦，因某一个不期而遇的日子，由某一个意想不到的元素。或是一声乡音，一首旧曲，一个故人。让你，让我刹那间矫情附身，梦中再回故地。

梦里的故乡 ，风絮芷兰，水牵绿绸，蓝天浮云，洲渚栖鸥。

　　还好，还有梦。我有一个梦，用它慰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