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缸 游记

常青树

　　对于山西，我始终秉持着这样一种印象：村舍秩序井然，房屋错落有致，院落干净整洁，生活不慌不乱，永远都是那么宁静祥和，一切都是那么有条不紊，鲜花在庭院里盛开，鸡鸭在街巷间踱步，就连围着小菜园的篱笆，都不带一点凌乱。他们的屋里永远是那么干净舒适，灶台永远是那么明光蹭亮，腰系围裙的农妇，裹头的毛巾永远是那么雪白，衣着虽然朴素，但永远是那么干净熨帖，他们的笑脸，永远是那么真诚。今天，当路过树掌这个叫梁家村的小村时，我专门进了较为普通的一家，小屋虽然简陋，但被收拾的满满都是家的感觉，就连坐在门墩上的那个小男孩，眼睛都一尘不染、清澈如水。所以我觉得，一个人的干净是与生俱来的，和贫富没有关系，和住什么样的房子也没有关系。

　　今天是6月9日，端午的前一天，东哥带领星皇一干老驴计划徒步壶关鲤鱼缸。车子是在山巅上行驶的，蓝天和白云似乎和我脸对着脸。车过浙水，但见群峰逶迤，满眼的绿色就如汹涌的浪涛，随山势蜿蜒澎湃。风景是如此迷人，就像儿时看过的连环画，随着车窗的移动一页一页翻动，步移而景换。路的两侧，小花随风摇动，慵懒而散漫。一幢幢小屋，披色带彩的，散落在层层梯田之中，世界犹如童话，对我来说，这一切仿佛只在梦中。

　　一出梁家村，山道就开始被浓荫遮蔽，一路下行着朝深沟中蜿蜒。透过摇曳的枝叶缝隙看上去，天，蓝的逼人的眼，白云轻飘飘的，风也是柔柔的，心情格外舒畅。山道幽静，树枝划过衣服噗噗作响，队伍中，除了老有理、表哥、农名工等资深男驴之外，多了几位朝气蓬勃的年轻女驴，她们个个柳眉檀口，步伐轻盈，每一声爽朗的笑声都仿佛在为青春奏乐，她们清新得如同叶片上滚动的露珠，原本沉寂的山沟，随着她们的到来，霎那间花招绣带，柳拂香风，娇音嘤嘤，笑声阵阵，再不似前番那等寂寞了。鸟儿也解了风情，在花树间串来串去，欢快地鸣叫着抢在前面替美女们带着路。于是，微风芬芳了，浅夏芬芳了，整个世界也因此芬芳了。

　　遥遥的一座峰，孤零零的踞在群峰之上，就象一个端坐的女人，保持着迷人的姿态，手中是一本打开的书，她的目光却伸向远方，仿佛有什么美好的期待。小路陡直，且上覆虚土，忘了行至的女驴们“腚”位不准，经常一不留神便滑倒，美女们呀，不必尴尬，这样的路况，屁降原本就是最好的选择。

　　牵绳扯索，攀下几道陡崖之后，终于来到涧底。涧很窄很深，两侧危崖耸峙，深的连阳光都不怎么光顾，从遍布的鹅卵石上可以想象，这里雨季的滔天浊浪该是何等骇人。现在这里很宁静，悦耳的鹪鹩在谷底悠扬，犹如天籁，让人感觉世间如此美妙。涧的尽头，河床戛然不见，几道内壁光滑的巨大石臼在沟壑间次第排开，这就是今天最具挑战的攀爬点——鲤鱼缸，到了。

　　来之前就听说，相比于十八缸，鲤鱼缸的险要更胜一筹。前几个缸虽然光滑有水，但依仗皮船和木柱，众人帮衬着可以勉强攀附过去，挤过一道石门，就来到最后一个缸，抬头仰望，其势之险让我频锁眉头，就连惯于攀爬涉险的世界，就在她的眼里我也看到了惊惧，因为她的瞳孔在地震。这里与其称之为缸，倒不如叫做瓮，一个肚圆口狭，内壁光滑的大石瓮。大伙聚在瓮底，成了一群束手无策的小蚂蚁，高悬四五十米石壁顶端那个闪着亮光的小孔成了我们唯一的出口和生路。

　　临来时，几位资深老驴正是慑于鲤鱼缸的险而放弃了报名。其实我倒认为，户外本就是略带挑战的游戏，徒步中所有的险，都是内心慌乱所致，只要保持心静，再险的路也便平坦。依仗一道凌空而降的绳梯，老驴们互相协作，37人逐次登顶。在这里，首先我想感谢勇于冒险、带头攀顶、向上拽人的四野、老杜，也感谢甘于奉献、留在瓮底扶拽绳梯的银河、油哥等人，不过，最应该致以敬意的是那位叫伊梦的小伙子，正是他留在最后，把最大的困难留给自己，在没有帮扶情况下独自攀上。涧壁的向阳处，一朵核桃大的红花开在石缝中，开的那么热烈，那么醒目，刚毅的峡涧展示了其柔顺的一面，久违的心动，被这朵小花撬开。遇人如遇花，无需太多，开在心上，一朵即可。

　　攀爬绳梯的过程，男驴们一律沉稳大气，女驴们展示了内心承受能力的众生相，莲藕的挥洒自如、小酒窝的飘逸轻盈，小文的战战兢兢、心静的沉稳丝滑，猴豆的轻松俏皮，更有胆小者腿脚乱颤，骨软筋酥。邮票的无人机嗡嗡作响。我不崇尚冒险，但每一个努力向上攀登的人，都值得被看见。我认为，对每一位爱好攀爬者而言，面对危峰的所有轻松，都来自于自身骨肌的千锤百练。

　　登上鲤鱼缸，开始了大段拔高，原先那位手舞足蹈的新驴，此时累的再也迈步不动，就像电量仅剩1%，行将黑屏的手机，倚靠银河的牵引才勉强支撑，直到看到大巴时，她的眼睛才像电压正常了的灯泡，慢慢明亮起来。毛姆说过，一个人能够观察落叶、鲜花，从细微处欣赏一切，那生活就不能把她怎么样。银河就是这样内心细腻的一个人，喜欢微观之美，喜欢近距离拍摄每一朵小花，每一只小虫。

　　绕环路回到梁家村时，我回首看了看，群山，就像一卷无穷无尽的绝美图轴，在天地间缓缓铺陈开来。此刻，风轻云渺、远山含黛，田陌笼烟、绿柳墟落，蓝天如水，白云似絮，我的身体，就像那团云，悠悠的飘浮在天空中。啊，每一次出行都是一个故事，每一次出行都让人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