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吟越千年

村夫孙雄

时间，2024年2月7日下午5点许。我站在始建于公元155年，距今近二千年的古罗马剧场的舞台下方的池中央。我环视剧场，诺大个空间，除了我们一行五人之外，还有两三个游人。

空阔。安静。

冬日夕阳的余晖包裹着剧场，观众席最上半部份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金光熠熠，温暖而美好。同行几个人不断鼓动，起哄，让我在此放歌一首。

这里就是著名的阿斯潘多斯古剧场，位于土耳其安塔利亚东部，距离市中心47公里左右。是古罗马时期保存最为完整的剧场。剧场观众看台是依山丘而建的石阶，呈半圆形扇叶造型，分不同区位。中间又以一条走道区隔成上、下两区，走道上设有安全通道，用以疏散观众。观众席下方两侧洞孔，是斗兽表演的动物专区。有些席上刻著名字，这些少数座位是当时的贵宾席；两侧包厢，则是专为皇室以及贵族等特殊人物所设。整个剧场可容纳15000人至20000人。剧场直径96米，单石阶观众席可容纳7000人。尽管经历近2000年的风沙侵袭，历经地震、战争等天灾人祸，但都没能大面积摧毁和败损这些建筑。剧院精美的构造，除了部分檐口和屋顶外，基本都保存了下来。

剧场至今仍在继续使用，每年的秋天来这里可以一睹“金橙音乐节”的盛况。它也是迄今为止，小亚细亚保留最完整并仍在使用的剧场，也是世界上保存最为完整的古罗马剧场之一。

最为神奇的是古剧场的声学设计所达到的极致的艺术水平和音响效果。据说，当年在观众席上，能清晰听到舞台上一枚银币落地的声音。由于这非同一般的音响效果，如今每年夏季在这里举办的安塔利亚歌剧节和艺术节，始终没有使用任何扩音设备。观众坐在两千年前的石阶上，欣赏现代人演出的艺术作品、聆听穿越千年的音响效果，真是一件令人难以置信且又令人难以忘怀的事情。

相传中罗马皇帝阿流士（Aurelius）为女儿求如意郎君征婚，条件是新郎必须要设计修建一座让皇帝觉得伟大的建筑。这座古剧场应运而生。剧场竣工这天，设计师札诺（Xenon）在剧场中央和同伴私语：皇帝一定会把女儿嫁给我！

不想，在观众席上验收的皇帝听到这话，被这一神奇的音响效果及其伟大的设计所折服，把女儿嫁给了设计师。不管这是传说还是历史故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剧场音效的特殊功能和剧场的宏伟壮观是毋庸置疑的！另外一点可以这么说：有了最高统治者对艺术的伟大视野和审美境界，才会给伟大的艺术家留下施展才华的广阔的创造空间，才会留下那个时代此后千年无法比拟的、更无法超越的丰富多彩、辉煌灿烂的文化艺术奇迹。

我清了清嗓子，这几天感冒还没痊愈。我发出的声音一子消失在空旷的空间里，寂静无声。我孤零一人站在池中央，越显得渺小而单薄。想从手机里找个音乐伴奏，有意思的是居然没有信号。我禁不住他们的游说：不要错过这千年的古罗马剧场！于是我胆怯又惶惶然地开口了，在这古老神秘的国度，古老肃穆的宫殿式的舞台上，我唱出了：河山只在你梦萦，祖国已多年未亲近．．．．．．声音消融在空荡荡的剧场中，像水洒在沙上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走一样，没有回响，没有痕迹，没有反馈，无从印证。瞬间感觉自己的声音很无力、虚弱，没有了底气。就唱了两句，我再没信心继续往下唱，便戛然而止。不多的几个游人本来驻足看着我，突然停下来的声音让他们显得也很突然。五点钟古剧场游览时间到点。

土耳其，一个横跨亚欧大陆两洲的国家，北临黑海，南临地中海，东南与叙利亚、伊拉克接壤，西临爱琴海，与希腊以及保加利亚接壤，东部与格鲁吉亚、亚美尼亚、阿塞拜疆和伊朗接壤。土耳其是连接欧亚的十字路口。它是曾经的赫梯帝国、亚述帝国、罗马帝国、拜占廷帝国、蒙古帝国、奥斯曼帝国，也是曾经的腓尼基人、特洛伊人、弗里吉亚人、西突厥、蒙古人等占领过、生活过的地方。它的历史的纷繁复杂程度，连史学家都无法理清。这块最繁盛时期，地垮欧、亚、非的土地上，到底有过哪些战乱和分争，哪些民族的融汇和纠缠，至今都众说纷云。这些分乱冲突，融合聚集，创造了五彩缤纷的文化，千年古迹在这块土地上实属寻常之见。因此，就算是保留如此完整的古剧场，游客也不多。此时的停车场只有两辆车，一辆是我们的，一辆是刚才在剧场中那两三个人的。

车上，当Julie把手机里录的我随意哼唱的声音放出来，出人意外地音效效果出来，让我几乎无法相信，这真是刚才我唱出的声音吗？音质清晰，层次分明，并且音量还不小，甚至仔细一点还可以听出因感冒引起的嗓音问题。录的时候，她们是站在舞台左侧的石阶前，我站在舞台前的池中央，同一个平面，相距至少在15米开外，一部手机简单录制下来，竟然有如此意想不到的效果，太不可思议了。大家更是惊叹不已，赞不绝口。惊叹的是传说的神奇音效是如此的神奇，赞的是几千年前古人的智慧和创造力。此刻我这颗中国心开始动荡摇曳起来：我是幸运的，有幸能身临两千年前的古罗马帝国时代的剧场，并在同行的鼓动之下亲口在这古老的舞台上吟唱《我的中国心》。一咏越千年啊！真有“．．．．．．风乎舞雩，咏而归”的畅快销魂之感。

夕阳西下，眼前的古剧场仿佛一座远古时代的宫殿“如跂斯翼，如矢斯棘，如鸟斯革，如翚斯飞”。我不由的与古人一起赞叹：“渐渐之石,维其高矣”！

2024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