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独孤先生（八）之一束麦穗儿花

文尧雨

你要写河南，就不能只写河南。你要写庄稼人无数个日夜不眠不休的浇水灌溉，你要写庄稼人明知种地收获不了名利，却依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耕种……也许你嫌他穷，也许你嫌他脏，也许你嫌他落后，但这就是河南人，用自己辛勤的耕种养活了全国1/10的人口，用自己凝结的汗水守护着万亩良田，用自己纯粹的朴实立于天地之间。这就是河南人，骨子里彰显着对粮食的渴望和对这片土地深沉的爱。

五月人倍忙，小麦覆陇黄。适逢收麦时节，遥望着远处金黄的麦田，我突发奇想，审美情趣爆棚，想捡拾一把麦穗儿插入花瓶，美化一下我的客厅（主要原因：花见我就蔫儿），于是利用周末时间去了附近正在收割的麦田捡拾麦穗儿。

刚捡了一小把儿，就被旁边正在捻麦穗儿的大姐拦住了，她不高兴地说“你别捡了，我一会儿还要再捡呢！”

我问“这是你的麦田吗？”她点头说“是的”，我说“我只捡一把，插花瓶里”。她像看怪物一样地看了我一眼，说“麦穗儿有什么可看的，也不美，竟浪费，你少捡点儿吧，真想不明白你咋想的”。我很尴尬地说“只是几个麦穗儿而已，干嘛那么小气”，她不满地瞪了我一眼说“可这是粮食啊，你们城里人光会吃，就不知道种个粮食有多难！”

我愣了片刻，沉默了，然后握着刚才捡过的麦穗儿静静地离开了麦田。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有点儿受伤，也有点儿惭愧……我在矿区和城市长大，没有种过麦子，也没有收过麦子，18岁之前只在书本上见过麦子，直到现在也才实地见农民收过麦子 。在我的记忆中只知道麦子打出来的面粉是白色的，蒸出来的馒头很香，吃起来微甜，其他的只是想象。

小时候，每当吃饭时，父亲就会让我背《悯农》，还经常跟我讲河南三年自然灾害饿死人的事情和他为什么来东北，但总会遭到不谙世事的我的反感，我没有经历过，也不知道挨饿的滋味，总觉得吃玉米面的窝窝头就是最差的生活，殊不知，还有比玉米面窝窝更差的黑馍馍。

1979年随父母来河南看爷爷奶奶，奶奶心疼我，专门给我蒸了白馍馍，平时用个篮子吊到房顶（奶奶怕其他堂兄妹偷吃），吃饭的时候才会放下来，拿出两个给我吃，我知道那是麦子的结晶，而其他堂兄妹吃的是黑色的红薯面馍馍。不懂事的我很羡慕其他堂兄妹能吃上黑馍馍（因为东北不产红薯，我觉得红薯甜甜的，好吃）。有一次二堂哥哄我，他用两个黑馍馍换走了我的一个白馍馍，他急吼吼地往嘴里填，还没有完全吃完就被奶奶发现了，奶奶气得拿起扫把追着二堂兄就打起来，边打边生气地说：“你妹妹啥时候也不回来一次，吃个白馍馍，你还给她哄走……”我急的跟奶奶解释是我愿意的，黑馍馍甜，好吃，可奶奶说黑馍馍吃多了伤胃，没有营养，我还小不懂。

长大后，一次访问天涯论坛时，看到一篇连载《60年南阳大饥荒纪实》的帖子，全程看下来后，才真正意识饥荒的可怕，老一辈活下来的不易，明白了粮食对于生存的重大意义。也理解了母亲为什么不让我们剩饭，犹忆当年母亲常说的一句话“宁可撑死人 不能占个盆”暗含的深深无奈。

现在，我更加明白了：为什么河南人如此珍惜粮食，为什么父辈不让我们浪费粮食，因为关乎生命，关乎种族的延续。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返回途中，我一直在想：在关乎生存面前，所有消遣都是奢侈的。我心里隐隐生出的愧疚之情逐渐加深。河南是个人口大省，大多数人能裹住温饱已实属不易，对他们来说，任何一种浪费都是无法忍受的，他们没有错，因为他们挨过饿，受过穷，是真的怕了！这也许就是我把麦穗用来做装饰品，对于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来说无法理解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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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我把麦穗插到花瓶里，每天都会看上一眼，那束麦穗儿就像一架播放机，不停地播放着庄稼人在地里辛勤耕作的场景。也像麦芒一样时刻刺痛着我，警醒着我：不要践踏农民的汗水，珍惜来之不易的粮食。

“ 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这是来自远古生民饱含矛盾心情的希望；“民以食为天”这是刻在大汉民族血脉里亘古不变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