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土地追忆(二十七)

青铜器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红土地追忆(二十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胶林恋曲</span></p><p class="ql-block"> 那一世,我翻遍十万大山,</p><p class="ql-block"> 不为修来世,只为路中能与你相遇。</p><p class="ql-block"> 那一年,我磕长头匍匐在山路,</p><p class="ql-block"> 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这诗是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写的爱情诗,表达了对所爱姑娘的凄美思念,今天我们读来仍觉心碎和动容。爱情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事情之一,可是这在文革时期却是禁忌,被认为是资产阶级腐朽没落的精神玩意。在我们到农场的头两年也被认为是洪水猛兽,是领导们严防死守的大敌。还记得刚到四队不久,吕书记就在大会上读过一份处分通报,说某队F姓广州女知青与C姓华侨拖拉机手沾染不良思想,违反组织纪律,乱搞男女关系,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政策,造成极恶劣的影响,要予以严惩。这份棒打鸳鸯的通报在知青中是有震慑作用的,至少在初到农场阶段,四队鲜有知青谈恋爱的花边新闻。</p><p class="ql-block">(岁月不改青春容貌,南华四队部分知青合照,2005年)</p> <p class="ql-block">  但随着下乡时间的推移,知青们的年龄逐渐增大,加上回城似乎遙遙无期,从现实出发不若考虑一下自己的人生大事,而身边每天一起劳作厮磨的伙伴也是不错的选择,于是牵手拍拖事情便如野百合生长般不断出现。我队既有多对广州知青成为男女朋友,也有广州知青与农场职子牵手,还有农场技术员与知青冲破蕃篱之爱,甚至还有广州知青与当地泥妹结好。当然这其中三角恋爱,拍拖甩拖的传闻也不少。而农场此时为了稳住知青扎根之心,已一改初衷,对这类事不闻不问。</p><p class="ql-block">(如章夫妇在知青聚会上,2001年)</p> <p class="ql-block">  我到南华一中教书不久,二弟如章和毓宁突然来访。毓宁是我在四队一组割胶时的组友。他俩是初中同班同学,可谓是青梅竹马,知根知底,做事合拍,长像也很般配。虽然他俩交朋友我早有耳闻,但对两人突然造访正式宣示关系,我还是感觉弯转得太急了。不过我立即表示了恭喜,並张罗饭菜招呼两位恋人。如章和毓宁后来成为夫妻,分别于75年和78年招调回城,这里不详述。</p><p class="ql-block">(如章在珠海拱北口岸,1988年)</p> <p class="ql-block">  看到如章和毓宁成为男女朋友,我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其实"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种罗曼蒂克事我也有过,而且是我心仪的对像。俗话说"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我竟然还属后者,可惜的是由于自己胆怯和自卑,我却将那层纱硬生生变成山。《西厢记》红娘为张生与崔莺莺牵线成就美好姻缘,而71年夏天女方搭伙那老职工的小女就成为两人之间多次约会的信使,我每次接到送来的纸条,都依时赴约。胶林旁月华洒地,我俩並排坐在木堆上,不说话时双方的心跳都听得一清二楚。可是我不敢造次,更不敢越雷池一步。原因是幸运降临得太突然,我还没来得及从思想上做好迎接的准备。更何况自觉从多方面都配不上对方,既生怕主动说出口被对方拒绝后很尴尬,更怕谈成后要傍徨下来路该如何走。就像孟庭苇唱道"你看你看,月亮的脸偷偷的在改变",我们也在乱扯一些不着边际的废话,白白耽误了良辰美景。甚至临走时,女方轻声说:"龙章,我看不清路!"我居然无视此信号迳自走,而不立即牵住对方的手。一心只想等条件变好时再正式与伊牵手的憨人,真可谓傻透心!可靓女不愁嫁,更不乏追求者,等我从海南读书回来时,就听说对方已名花有主了,这正是"苏州过后冇艇搭,"(广州俚语)只能悔青腸子!而这种后悔事后来在武大时还发生过一回,对方是同行兼同届同学,读书时我们还在一起实习过。她条件也比我好太多。我们的关系进展已到了公开牵手参加学术会议,因而也被当时湖北文博界广为知晓,可因种种原因最后还是分了手,很遗憾!这里限于题目不展开。</p><p class="ql-block">(南华四队场友在广州聚会,中排右3和后排右1为郴生家美夫妇,中排右4和后排右2为真如伟烛夫妇,2001年)</p> <p class="ql-block">  在四队多对情侣中我最为敬重的是于必正和张丽梅这对。必正兄毕业于文革前的华南化工学院,随后分配到南华场四队胶厂当技术员。文革一来他成了某派组织的头头,风头一时无量,但后来在"清理XX队伍"和"一X三X"运动中就因所谓的派性问题被关押审查。我第一次注意到他是69年3月到场部参加学习班,当时我们吃饭就在十六队伙房,而监管的"犯人"也在此伙房打饭。在民兵押解队伍中有一人无论从长像到气质都格外醒目,明显是书卷气十足的白面书生。有识者告诉我:"此人就是南华场造反派赫赫有名的于司令。"没想到随后他被押回四队受审,更没想到后来还和我在菜地一同劳动並住同一宿舍。那段时间必正兄不仅日夜挨批斗,队里的许多人也视之为过街老鼠,备受嫌弃。可就在如此恶劣的形势下,有一个姑娘竟然关心他,帮助他,嘘寒问暖,送药送食,遂至两人热恋起来。这个姑娘就是张丽梅。丽梅是广州知青,其时正在连队当卫生员。于张恋爱事当然瞒不过连队领导,负责知青工作的副指导员梁XX便找到丽梅谈话,劝她不要与于谈恋爱,认为有政治风险。不料却遭丽梅强硬回怼:"不用你操心,也没叫你嫁给他。"丽梅在旁人异样的目光和指指点点中坚定地和必正牵手走下去。丽梅的确了不起,她慧眼识才,在必正兄落难时,她秉持人道主义,不嫌弃,敢坚持,不仅用药食治疗伤痛,更用爱抚平其内心伤痕,她值得拥有这份真挚的爱情。丽梅就是美丽梅花,而梅花香自苦寒来,人如其名,名符其人。今年必正兄夫妇迎来金婚大庆,祖孙三代济济一堂,其乐融融,甜蜜无边。在此也祝愿他们伉俪健康幸福到永久!</p><p class="ql-block">(必正兄伉俪在广州珠江游轮上合照,2003年)</p> <p class="ql-block">  但四队也有不幸的知青家庭。杨湘福是广州知青,其对像是农场职子叫杨得享,两人在四队可谓是最早坠入爱河,也最早有了小朋友。我们得知消息后总拿他们开玩笑——名起得好,这辈子"得享福”!孰料世亊无常,生死难测,阿福竟英年早逝,留下寡母孤儿不仅没享到多少福,连日子也过得苦兮兮的。好在现在儿子已长大成人,得享应能享到儿子的福。</p><p class="ql-block">(与杨湘福在广州烈士陵园合照,1972年春节)</p> <p class="ql-block">  比较惋惜的是华哥和秋霞这对。华哥是广州知青,秋霞是印尼归侨。华哥身材勻称,相貌堂堂,说话快言快语,加上在连队表现不错,后来还当了老师,自然容易博得姑娘的青睐。但华哥曾被手榴弹炸伤过,留有后遗症,不时会发生腸粘连。此病发作起来简直痛不欲生,亟需有人在旁关心呵护。华哥和秋霞拍拖时我已离开连队,详细情况不清楚。不过我猜想华哥一定得到秋霞及其家人的诸多关照,两人也顺理成章进入谈婚论嫁阶段,但后来不知为何竟戛然而止,殊为可惜!2015年南华四队、二十二队场友在深圳聚会,华哥和秋霞这对阔别数十年的恋人再度重逢握手,惺惺相惜,亲热无比。然而这竟是最后的诀别,听说秋霞别后不久即病逝,令人泪目扼腕长叹息!</p><p class="ql-block">(华哥与秋霞合照于南华四队场友深圳聚会上,2015年)</p> <p class="ql-block">  感觉诡异的是李邦鉴其人其事,大家称之为大李。他也是广州知青,大个子,样貌其实也端正,就是寡言少语,人显木讷,喜欢独来独往,不善与人交际。我在队时就没有与其说过话,更不了解他的具体情况。听说他后来神秘地当了二桥村泥佬的上门女婿,以至"泥牛入海无消息"。他可能是四队广州知青中唯一留在当地没回城者,在历次知青聚会上均不见其出现。</p><p class="ql-block">(我们夫妇与必正伉俪在其红宝石婚庆宴上合照,2014年)</p> <p class="ql-block">  哎,人生就像出席一场盛宴,酸甜苦辣均会品尝到。而爱情就是其中甜蜜的大菜,有了它筵席才算完美,人生才变得精彩。我为四队的情侣们拍手叫好,苏轼说:"诗酒趁年华"(《望江南》),各位没有虚度那段特殊的年华,胶林月下两情悦,不负火红少年时,有情人终成眷属,美哉!像四队有那么多对知青夫妻这在全国各地知青中均属少见的现象,只能说徐闻这片红土地粘合力实在太强了,它不仅能粘住人的双脚,更能粘合人心,尤其是相爱的情侣心。</p><p class="ql-block"> 2024年6月12日写于深圳福田寓所</p><p class="ql-block">(华哥和秋霞等场友在深圳博物馆合照,2015年)</p> <p class="ql-block">(知青真如夫妇与老工人冰姨合照,2015年深圳)</p> <p class="ql-block">(南华四队知青在从化安城山庄合照,前排右1与右4为郴生家美夫妇,2006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