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挚友—程应铸》

宋奋迅

《兄长、挚友---程应铸》

和程应铸相识,屈指算来已有近三十年。 当年,我还是初中生而他是“老三届”。论年龄，他应该是兄长。

那时，正值“文革”期间，一切都倒行逆施，父亲也几经劫难。

记得，他第一次来我家做客的还有一位和他同为“老三届”的U。他俩身高相仿，都是高高的个子，居然都带着眼镜。不同的是程应铸前额饱满且光亮，还有点“谢顶”，和U相比较显得有点”老气”。

每次他俩来我家，父亲总是很高兴且兴奋。与他们谈古论今，海阔天空。医史，文学滔滔不绝。时常在不知不觉中聊到深更半夜，全然忘却了窗外的血雨腥风。而程应铸始终言语不多，甚至有点沉闷。似乎更愿意做一个聆听者，就像是一个前来听课的学生。

据悉，他的父亲也是“文革”的受害者，也成了“专政”的对象，于是我们成了“同类”。也许，相似的背景和相同的遭遇，彼此都惺惺相惜，便有了更多的共鸣。一来二往，他也成了我家的“座上客”。父亲习惯叫他“小程”，母亲则喜欢直呼其名。每每谈及各自的境遇，他总是击节长叹，听他说的最多的二个字就是：“惆怅”、“惆怅”-------。

有个疑问在我脑海中一掠而过，他既不是父亲的病人，也不是读医的学生，何以与父亲成为“忘年交”？

程应铸家学渊源，从小的耳濡目染，使得他比一般的同年人知识更丰富，涉猎也更广。文学，诗歌，音乐，及书画浸润其中。“以文会友”他乐此不疲，那些与他有共同爱好的文学好友，时常在“寒舍”聚集，他笔下的《江敏的亭子间》叙述的就是当年他们在好友陈旧的亭子间，肆无忌惮边饮酒，边畅聊文学与人生那段欢愉的美好时光。“家”才是唯一的世外桃源。

对诗歌，他情有独钟。在朋友的怂恿下，完成了自己第一本诗集《月光下的徘徊》，出版后他立刻赠送一本给我留念。还特意在书的扉页题词：“奋迅惠存、雅正”。其实，对诗歌我并不熟稔，但他那句“雅正”却让我受宠若惊。

书的装帧独具匠心，以深蓝冷色调为基调，浑浊的夜空中悬挂着一轮残月，萧瑟而苍凉。

诗中写到：

我的心是一座荒坟

凄风苦雨中的荒坟

此情此景正是他内心最真实写照。

程应铸除了酷爱文学，也喜欢古典音乐。他告诉我，他非常钦慕俄罗斯作曲家柴可夫斯基的交响曲，特别是《第六交响曲》，以及捷克作曲家德沃夏克的《新大陆》。旋律忧郁而愤懑，悲悯中又充满着期待------。

诗作《冬夜听悲怆》和《奔涌的乐思》，是他对大师作品的解读。然而少有听他论及莫扎特。或许，那种宫廷式过于浮华 和欢乐的音乐，并不契合他那时的心境。

1999年他有幸迁徒，全家赴美国定居。我以为是他最好的逃遁。异国的风景和自由的空气，至少可以舒缓他压抑已久的心，同时也激发出他的才情。遵从于内心的他，把埋藏已久的所思，所感，倾注笔端，诉诸文字，且笔耕不缀，佳作连连。

前些天，姐姐很兴奋地打电话告诉我，程应铸最近又写了篇《忆宋大仁先生》的文章。到家后，我迫不及待打开电脑阅读起来。文章写的情真意切，感人至深。充盈着对我父亲的敬仰。再现了尘封已久那段不堪回首的历史，详尽又清晰，如电影般一幕幕浮现在我眼前的是父亲的音容笑茂，以及父亲在“文革”中，面对凶恶的“造反派”不屈不饶，刚正不阿的风骨。虽久远仍倍感亲切。感动之余，我想这和他当年的“倾听”有关，终于解开了他与父亲结缘的缘由。

继《忆宋大仁先生》后，他又饱含深情写下了《我的祖父》,《父亲的梦想》及《母亲的故事》。这是他为亲人所做的又一次怀旧之旅和心灵之旅，是一次朝圣。

我想，留住记忆，就是最好的纪念！

宋奋迅

2011.6.6 .

简介：

程应铸，毕业与上海机械学院轻工分院。1999年赴美，曾是纽约《彼岸》杂志专栏作者，现为北美作家协会会员。著有诗集《月光下的徘徊》。

另有译著《梵高的心理传记》《死水恶波》《再见，明天见》《妈妈走的那年》《加拿大》《芒果街、我自己的小屋》《重返查金十字街》《边疆英雄》等多部。

他的散文“老骥伏枥-忆医史专家宋大仁先生”发表在2023年4月号《香港文学》。

宋奋迅

2024.6.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