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运动

史忠平

　　我们家住的很偏僻，小学就在对面的山中央。每天上学都要下山、过沟、上山，放学后，又从相反的方向下山、过沟、上山，来回四趟，基本上是固定的。

妈妈说，我上学时，她经常在门口一站就是很久，直到看着我从对面的山上爬上去，消失在通往学校的那条路上后，她才转身回去。放学了，她也会站在门口望着对面的山，远远看着几个同学像蚂蚁一样从羊肠小道上冲将下来，而那个跟在最后，又瘦又小的蚂蚁就是我。

小学五年级，我就要到更远的村子里去读书，那座山很远很远。有时候中午就回不来了，因为，如果有所耽搁，来回路途遥远，下午上课就不好保证了。我虽然腿短，但跑起山路来还是非常窜活，所以，还是经常中午跑回家吃饭。

上初中时，学校又在我家背后的一座山上，连看都看不见了。但三年里，还是有两年多的时间是走读的。

到了高中，去县城上学，住校了，可每周末还是要翻山越岭。

　　每逢周末和假期，也会帮家里干活。尤其是放驴时，那欺软怕硬的毛驴经常会跑到别人家地里吃庄稼。我去追赶，它等我快靠近时便撒欢儿跑了。我在后面使劲的追，边追边骂，边追边叫它停下来。连骂带哄的，但它就是不理睬我。我逐渐没有力气骂它了，最后也跑不动了。驴和我进行了一场赛跑，到后来，我们俩都跑不动了。它还是被我抓住了，牵还来，栓在驴圈里，然后找来一根棍棒，使劲抽打，驴疼的没办法了，从槽上爬上去，被我打下来，又爬上去，再被我打下来。直到我的气全部撒完才肯罢休。

除了赶驴，我家的猪也逃跑过，我也曾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追过猪，不用说，追回来还是关在猪圈里一顿猛揍。现在想起来，我家的驴和猪遇到我也真够倒霉的。

我说这些话，无非是想表明，小时候我根本是不缺运动的。相反，运动量比同龄的孩子要大的多。也正因如此，我自认为基本的身体素质还是不错的。

　　我虽然不缺运动，但都是自然粗野的运动，谈不上正规的体育运动。

记得我们村的小学校园里有一个篮球架，木头做的，只有篮环是金属的。偶尔会看到老师们打篮球，但学生打的很少，我更是没有摸过。

有一年，大舅给我买了一个皮球，红色的，我爱不释手，好像还拿到学校在那个篮板上投过几次。最后，皮球上的颜色都掉光了，破了。后来自己尝试做过几次毛蛋，也都失败了。

小学五年级所在的邻村的学校里有几个水泥做成的乒乓球案，也有篮球架。课间活动时，同学们有的打篮球，有的打乒乓球，丰富多彩。乒乓球案上的网子是几块砖头，或者压根儿什么都没有。乒乓球拍就是课本，或者半片破瓦，如果谁有用木板锯成的球拍，那就是最耀眼和奢华的了。

我很没出息，从小就不喜欢抛头露面，凡事都往后缩。像打乒乓球，打篮球这样的事好像与我无缘。我根本就羞于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演。所以，我小学毕业了，还是没有摸过篮球和乒乓球。至于什么足球，羽毛球之类，的确没有听说过。

　　中学是要体育测试的，但我一跟着老师做一些动作，就浑身不自在起来。可不做也得做，这是课程，需要考试。

上大学后，我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操场上各种体育活动，但我一样也不会，除了体育课上选修了几次排球外，也没有再接触别的体育运动。就这样，大学毕业了。可以说，自从上了大学，我基本没有运动过。我觉得小时候把多少年的路都跑了，再也不想活动了。

我在二附中上班时，学校成立了教工之家，购买了很多健身器材，一时间，老师们热情高涨，每天都有人活动。就在这时，我跟着同事们学打乒乓球，但一打就飞出去了，连案子都上不了。好在老师们对我都很好，也很有耐心，后来，我的球能上案了。不过，很快，大家的热情过去后，我也很少再去教工之家了。

　　这些年，身体明显大不如前，但我还是没有锻炼的意识。最可笑的是，自己从来不锻炼身体，还逢人就劝人家说一定要加强锻炼。

有很多朋友，包括学生都劝我锻炼身体，我嘴上答应着，感谢着，但心里知道这根本不可能，因为我没有时间锻炼，主要是懒得锻炼。可这事我不敢给人说，因为，说出来别人肯定会嘲笑我:你有领导忙吗？你有学术大咖的成果多吗？你画了很多画吗？你每天都在搞交际吗？我确实没有领导忙，没有大咖成果多，也没画画，更没有整天活动于各种场所。这恰恰说明我的无能，什么都没有，还把自己弄的半死，又不敢锻炼，真是可悲而荒唐了！

　　单位的乒乓球案子终于支起来了。听见楼上响起乒乒乓乓的声音，我也想活动活动筋骨。但我去就要扫大家的兴，首先是我不太会打，勉强能接住球就算不错了。这就需要大家让着我，人家的高水平发挥不出来。

最关键的是，我在运动方面，自小就野惯了，最不喜欢约束。在我眼里，打球就是为了出汗，为了活动，为了高兴，为了发泄。一旦正儿八经的比起赛来，就觉得不起劲了。但，如果不按规矩打球，谁又会无休无止的陪你玩呢？没有输赢便没有起始，那别的人难道就永远当看客，来观赏一个很蹩脚的人一直打下去吗？

　　人生，好像永远处于比赛当中，你不想比也不行，你要退出似乎也不行。因为，在任何时间，任何区间，你都在参与着某种赛事，可能只是赛道不同而已。

我想参加一场没有规则，没有赌注，不问输赢的运动。但我发现，即便是在梦中也是难以实现的。

《庄子.达生》曰:“以瓦注者巧，以钩注者惮，以黄金注者昏。”也就是说，与人竞技，以瓦作赌注，则得心应手，态度自然，若以黄金作注，则惟恐有失，反而没有太大胜算了。这或许就是我喜欢没有规矩的运动的原因吧！

我也深知没有不讲规矩的游戏，但如果非要下注，就请允许我以瓦作注吧！如果还是不行，就让我以书画自娱，模仿古人那样，我心意造本无法，点画信手烦推求，慵懒度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