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建国大业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长坝往事)之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六七十年代的长坝街上,住着上千居民,有两条主要街道,一条沿山而建古老的街叫正街,尤其是正街的上半段狭窄而悠长。一条沿公路两旁建房形成的街,虽然是公路也算一条街,弯弯曲曲长宽都超过了正街,赶场天摆摊设点的都在公路两旁非常拥挤,车水马龙的比正街还要热闹,平时三五成群的人拖条长板凳坐在街边打望,看南来北往的过境车辆和匆匆而过的行人,让每天的生活多有一些新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个时候长坝街上的人都很闲,"闲人”们在街边聚集,把道听途说听来的事添言加醋再重复几遍,努力地让这些故事成为“事实”说得口干舌燥时就钻进人家的屋内从水缸里舀一瓢凉水鼓咚鼓咚灌下,然后又唾沫星子乱飞,天南海北胡侃,到了饭点作鸟兽散各自回家,吹牛在一起,饮食各管各。尽管在谈天说地间消磨时光,其实大家的脸上流露出的还是深深的无奈和迷茫。</span></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2px;">那些年代很多单位是不生产不工作的,主要任务就是搞运动,因此很少有单位招收工人。即使县上有工厂和单位分给街道上几个招工名额,家长们都会使出浑身解数,动用各种关系为自己子女爭取上名额。幸运者被招工后去工作单位报到时,扛着行李在公路上大呼小叫地招呼着进县城的客车,招摇过市,很是显摆,街上的人们都会投去羡慕的眼光,他们成为了公家的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时的长坝街上许多家庭是没有一个有正式工作的,没工作就没收入,没有收入家里生活就很艰难。天生有人,必然有路。只要勤劳就能保证基本生活。</span></p> <p class="ql-block">  <b style="font-size:22px;">砸碎石。</b><span style="font-size:22px;">是长坝人在七十年代经常做的事,也是家庭生活收入的一部份。襄渝铁路进入铺轨阶段,就需要大量的碎石,垫枕木铺铁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砸碎石子第一步是去长坝清水溪车站铁道兵处领铁锤,铁锤形状是中间粗,两头细,领回家自已安锤把,家里几个人去砸就领几把锤,为了防止砸时石头渣子乱飞,还必须做一个套住石头的固定器,一般是用废旧车胎做,也有用竹块的,围成一个圈固定石头,橡胶做的不易坏,能用许久,除此之外,还要带一个小木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砸碎石的地方就在铁道旁边,铁道兵拉着满满的爆破后的石块,不断地从石料场运来倒在轨道边。大家顺着堆放的石块排成一线,各自找合适的地方放置小木凳坐下砸起来,像市集一样,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熙熙攘攘,有说有笑,很是合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砸碎石子是有要求的,大了不行,小了也不行,一般要4公分乘4公分的规格,出入不能太大。对碎石的硬度也有要求,质地松软的石头不行,硬度太大的石头不易砸碎,一般是青石,硬度恰到好处。砸碎石关键在砸上,一定要砸出多面,每面都要有锯齿状粗糙的边缘,垫在枕木下彼此交错,为轨道提供足够的支撑。如果偷工减料把大小相同的表面光滑的鹅卵石参在碎石堆里是万万不行的,收方验收时是不会合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砸碎石虽不肩挑背扛,看似简单,其实也是很费劲的,一砣不规则的大石,要抡起锤子砸若干下才能碎,一天下来手臂酸痛,手掌磨起血泡,血泡破了染红铁锤把,而且也危险,稍不注意石渣打在头上也会受伤。我家小妹才十多岁也随哥哥姐姐一起去砸碎石,被飞溅的石渣击伤眼球,检查是玻璃体损伤,几次去达县治疗后终无大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每天下午大家把砸好的碎石堆码成各种形状的立方体,等待铁道兵技术员来验尺收方,记得每立方4一5元人民币,验过后立马就可以签字领钱,虽然挣钱不多,但立竿见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b style="font-size:22px;">掏炭果。</b><span style="font-size:22px;">不知何时开始长坝的人发现河里有许多的焦炭果,大如鸡蛋,小如红枣,在河水的冲刷中磨掉了棱角,圆的黑的,是一种很好的燃料,炭果很熬火(耐烧),热值高,无烟无味,燃烧炭化很充分,7一8元人民币一百斤炭果,在街上很快能卖出变成现金。</span></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2px;">沙滩河的上游是地属万福钢铁厂,国字企业,财大气粗,家大业大,跑点漏点九牛一毛。山区下雨特别的大,暴雨经常冲垮万福铁厂的炼焦场,无数吨的焦炭随洪水冲入湍急的河中,经过二十多公里的流趟,在长坝与后河汇聚后河面豁然开阔,水流变缓,焦炭果也就沉积下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焦炭果是这条大河给长坝人的馈赠,洪水退下去了,露出了河滩,人们蜂拥而至,掏炭果的工具很简单,背篓,撮箕,点锄。众人沿水边排列顺岸边直线向前掏挖,几天后若大的河滩被翻了个底朝天,干净平坦的河岸变得千疮百孔,一片狼藉。这些都丝毫不影响长坝人的情绪,期盼和等待着下一次的洪水的来临,如此地循环往复让人们获得满满。</span></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2px;">掏炭果的地点往往在河道拐弯回水形成的河滩,河道由宽变窄的缓流处和河心沙石滩上方的外缘。这些都是水流由急变缓处,有利于炭果的停积。 也有人用铁丝编织的网 兜在河中间的回水处捞,捞出水面选掉石头,留下炭果,这样的方法收获更丰。</span></p> <p class="ql-block">  <b style="font-size:22px;">砍柴放水。</b><span style="font-size:22px;">长坝不产煤,早年用电只是照明。生火做饭烤火取暖全都用木柴,因此砍柴是每家每户必须要做的事。俗话说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柴米是百姓生活中的大事情,体现了民以食为天的重要性,柴能排在七宗之首,自然有它的道理,能源的问题至关重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街上的人砍柴大多是在两条河的上游的公路沿线,包家梁、杨家坡、五郎溪、干矶沟、子房沟等地都是砍柴的地方,这些地方山高坡陡,树木成林,方便砍伐。清晨人们将刀架捆在腰上,弯刀插进刀架,“全副武装”就上山了。到了目的地就急匆匆地在林间穿梭,选端直且长的树木砍,将砍好的柴用铁丝捆紧后再用木棍撬紧,这个过程叫“打撬”柴捆顺着山势的槽沟往山脚下滑动,叫“放梭槽”放的速度很快也很省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柴捆借着重力从山上轻松梭到了山下河边,需要再次加固并将若干柴捆连在一起扎成排筏,推进河中向下游漂去,这叫“放水”放水可是个技术活,能放水的人必须是水性好,有体力,熟悉河道的。我童年在县城居住不识水性,到长坝才学会游泳,是断然不敢“放水”的,只能背着“放水者”们的弯刀衣裤,冒着烈日在公路上顺河流往下走。放水柴必须是比重轻的树,青杠、牛筋等质地硬重的树不行,往往是选择白杨、樟木、桦树、启木等质地较轻有浮力的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很是羡慕放水者,他们安静的坐在河中央的排筏上,享受着河水的清凉,不时划动着河水以调整漂流的方向,伴着倾泻的阳光,水面波光粼粼,似流光铺在河面,温柔明媚,日丽风清,潋滟天地。柴筏随着蜿延曲折的河流缓缓漂来,充满诗情画意。当然这些唯美的场景是很多年以后在脑海中的记忆,并时常浮现,挥之不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六七十年里土地山林都是集体的,属生产队所有。禁止街上的人去山上砍柴是生产队村民的本分与职责,那时把制止砍柴没收砍刀叫着“夺弯刀”,一个“夺”字就有强制的成分了,如果被“夺”了弯刀,没收了柴捆就满盘皆输,很没面子的。所以弯刀是一定不能被“夺”的,砍柴人众志成城团结一致共同抵御,像战士保护枪一样保护自己的弯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王家嘴生产队的村民乔兴发,堪称长坝“护林第一人”王家嘴与街道很近,山林首当其冲被砍,因此乔兴发“夺弯刀”的态度十分坚决,对熟人也不放过,经常与砍柴人发生摩擦,矛盾升级甚至拳脚相对。“乔兴发你跳得高,专门抢柴夺弯刀”街上的人对他是深恶痛绝,街娃儿们还暗地商量,老乔上街定要敲他的“闷棒”(趁他猝不及防揍他)如果现在“乔老爷”还健在,砍柴人应该向他表达深深地歉意,道一声对不起了,五十多年前您坚定地保护着长坝那片绿水青山,痴情不改,难能可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本世纪初退耕还林,保护植被,防止水土流失是国家的大政方针。长坝人普遍用上了电、天然气、液化气等清洁绿色能源,电饭锅、微波炉等炊具一应俱全,生活再不需要木柴了,砍柴逐渐淡出了长坝人的生活,几十年来对林地的休养生息使那些熟悉的山梁与沟壑早已郁郁葱葱。</span></p> <p class="ql-block">  <b style="font-size:22px;">背河沙。</b><span style="font-size:22px;">背沙是最重的活路,没半点巧力可使,将河边筛好的河沙,一筐一筐的背上公路,河沙的密度大沉重而实在,背篓实在太沉,压得弯着腰,拄着杵,一步一步蹒跚上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那段艰难岁月,长坝的许多的家庭就是通过这些活计养活着一家人。他(她)们既负重前行又豁达乐观,下午一场篮球比赛,晚上一场坝坝电影就能让人释然和解乏。人们都明白通透,不怨天尤人。我家对面的王和平家没一个有正式工作的,其父早逝,看母亲王妈的做派乃过去大富人家小姐,兄妹也多,家里一贫如洗却炭果柴火堆积如山,每月卖几背篓焦炭果、几梱柴火,然后买回购粮证上每人的25斤粮食作罢,姊妹们穿的衣服是小的捡着大的穿,小弟弟王跃进已经成年了还穿着姐姐的红花棉袄,对生活没有(也无法)有更高的要求。一家人守着清贫,和和睦睦,善良友爱,率直开朗,妹妹王正利谈婚论嫁时,与男朋友见面后逢人就说她未婚夫像一名电影演员,像阿尔巴尼亚电影《广阔的地平线》里那个叛徒阿正,我见过后觉得更像日本电影《追捕》里的横路晋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就是那些年长坝人的主要生活。如今砸碎石、掏炭果、砍柴放水、背河沙等等都成为了长坝的过往。不知道长坝现在的后生们在做些什么呢?有着两条街的长坝现在还灯烛初照,炊烟缭绕吗?疑问过后带去祝福:祝长坝顺风顺水,愿长坝人岁月静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2024年6月写于成都千禧河畔</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