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未央，人已老花

代传海

岁月未央 人已老花

在时光的长河中，我们都是那匆匆的行者。从每天的晨光初照走到每天的夕阳西下，又从繁花的春天走到单色的冬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在这分不断的重复中，悄然走过了青葱岁月，迈入现在的斑驳年华。不经意间，岁月在眉宇间镌刻下了痕迹，其中最显而易见的，便是那双眼眸——已老花。

老花，初听这个词汇，似乎带着几分秋日的凉意与无奈，每个人都很想远离。然而，在逃避无法、不得不去接纳它的时候，突然发现，它竟然是生命递进的标志，于无声处给出了一个温婉的提醒：慢下来，面对后半生。

曾经，我们的眼睛如鹰隼般锐利，能捕捉每一个细微的呈现；而今，那些细腻的笔触开始变得模糊，不再安分，处处带着顽皮，要想不被笔画戏耍，一副老花镜成了必然。

在记忆匣子中，三位有关老花镜的人印象很深刻。第一位是小学五年级的语文老师，她是一位奶奶级别的人。满头花发，脖子上用细绳坠挂着一副眼镜，在看书亦或批作业的时候，她就把眼镜戴上，其他情形，就任由眼镜在挂绳的牵扯下在她胸前晃来晃去。她很慈祥，无论我们犯了什么错，对我们总是和颜悦色，似乎从没见她生过气。但我们很少有人去靠近她，因为她来自县城，地域差别和农村人固有的卑微，让我们不敢有“非分之想”。第二位是初中的数学老师，他是男的，也是满头花发，特别喜欢抽香烟，只要不是正在上课，他手里一般都会夹着正在冒着烟的烟卷。一年四季，印象里他穿来穿去的衣服就两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中山装，因为烟不离手，以至于他衣服左右两边的口袋在烟盒长期的作用下，已明显磨出了一个烟盒和打火机的痕迹，就像是格外印上去的一样，很是明显。还有，在他右手食指和中指指尖关节位置，皮肤被熏成了焦黄色，也是很明显很明显。当然了，他同样戴着一副老花镜，只不过，他从未让老花镜离开过他的鼻梁。所以，当他看我们的时候，总是微微地低着头，然后让目光略微上抬越过镜框向我们投来，给出一种似乎随时在“恨”我们的感觉，导致我们都不喜欢他。其实，他对工作很尽责！第三位则是初中的历史老师，也是男的，头发同样花白，眼睛同样老花，上课很风趣。只不过，从未见他在我们面前戴过眼镜。看书也好，读报也罢，他总是挺胸抬头（头还略微向后仰着），手臂伸的老直，把书和报离眼睛老远老远。而这样，就给了我们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于是，我们也不想靠近他。

少不更事，更是愚昧无知，无论是语文老师的和蔼，还是数学老师的尽责，亦或历史老师的风趣，我们一项也没学会，倒是他们那些因老花镜引发的习惯，被我们在课后用来扮成了笑料。吹两片冰块，用树枝和棕榈树叶绑成眼镜的样子挂在胸前晃来荡去；用墨汁把牙缝抹黑、用栀子果把手指皮肤染黄、再夹起一段稻草头，故意装出数学老师的样子“凶”人；无论清与不清，挺胸抬头，也把持书的姿势摆成历史老师的模样。等等这些，被我们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模仿，硬是把课余的绝大部分精力花在这份不知天高地厚的娱乐上，从而错过了许多珍贵的东西，现在想来甚是惋惜。而今，看到自己的学生做着我当初同样的动作，一种“天道与轮回，苍天饶过谁”的感慨油然而生，内心唏嘘不已。

戴上老花镜，仿佛是给自己的世界加了一层滤镜，滤去了浮躁与喧嚣，只留下最纯粹的光影与色彩。它让我在翻阅旧照片、旧信件时，不仅眼睛会湿润，心也会随之泛起涟漪。那些曾经的欢笑与泪水、成就与挫败、不甘与不舍，都化作了今日嘴角边那一抹浅浅的微笑。在这份微笑中，进一步理解了宽容二字的内涵，不仅是对他人，更是对自己；在这份微笑中，明白了得与失的真正意义，放得下，才是最有价值的前行；那些曾经的误会与隔阂，在此刻全都变得微不足道，只有与家人围坐、与同事论道、与老友同欢才是生命的真谛。

岁月未央，人已老花，这不仅是视力的变迁、是年轮的命定、更是心灵的一场觉醒。它教会我们，无论处于生命的哪个阶段，都有值得珍惜的美好。让我们带着这份老花赋予的从容与智慧，继续漫步于人生的旅途，好好感受每一刻的温暖与光芒，直到最后一抹夕阳也温柔地沉入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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