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韩

虎

大老韩 《朝花夕拾》短篇二 “ 哈哈哈”！老远就能听到大老韓的笑声，那么爽朗，那么豪迈，令我们周围的人都跟着高兴起来。 大个子，可不是一般的大个子，具体多高不知道，就知道他比一般大个子还要高大，不胖也不瘦，五十多岁的人了，行走起来迈着大步子，疾步如风。 他生性乐观，长相十分慈善，仰天大笑时，细眉眉眼一条缝，似乎一辈子都没遇过不高兴的事情。 单位里的同志们有什么为难事儿，不管人家找沒找他，他都要去尽力帮助。 因为钱的事儿，成天遭老婆骂，说人家还你你都不要，你到底是咋回事？⋯⋯ 他不但在单位里助人为乐，大马路上的不平他也要管，一次路边小两口打架，他上去拉，被男的恨恨地腰上误捣了一拳，差点儿爬在马路上，疼的呲牙咧嘴。 小两口见状不妙，架也不打了，速速离去。 大老韩早年很可怜，大家都知道。 因为他打小就是以乞讨为生，到底是什么原因？大家却都不知道，好像也没有人过问过他， 知他随身带一块破毯子，披星戴月，天为被，地为床，沿街乞讨，走哪儿算哪儿。 又知道快解放时，正值青春年少的他，拐走了村子里地主家的一个黄花闺女，情愿跟着他走遍中国的山山水水，大街小巷。 解放后虽然有了固定的家，终于安定了下来，老婆是不用跟着他到处跑了，而他仍然是马不停蹄，跑遍中国的山山水水，大街小巷。 怎么回事？ 他在市委宣传部门工作，成年累月一直在搞展览，他是负责每届展览各种资料的搜集任务，这就需要去全国各地的文史馆、博物馆等等有关场所去了解、调查、索取。 为什么让他干这差事，是因为大老韩特别能吃苦耐劳， 那年代，出差是一件极为辛苦受累的事。 大老韩不但能吃苦，还十分认真负责，想尽一切办法把资料搞回来。 解放初期扫盲学文化，大老韩还养成了看书的好习惯，后来文化素养还不低呢。 唯一让领导担忧的是：他有一个最大的嗜好，那就是喝酒，可他从不喝白酒，嗜啤酒如命，每顿饭至少两瓶，据说一次一个人喝了十二瓶而“威名远扬”。 喝完酒后呼呼大睡，不分场合地点。 再就是食量大的惊人，一顿饭可以吃下第二天一天的饭，很明白，他第二天可以一天不吃饭， 这无疑跟他早年的乞丐生活有关。 这不，单位这次又让他出差，去北京文馆所调取资料，由我陪同。 胡领导安顿我，别让他喝酒过度误事，同时又关心他的安全⋯。 即日启程，在火车上见大老韩带了个大布兜子，可能是装着介绍信及材料吧。 去北京出差，我也多次，每次去，找到旅馆入住后，第一件事就是必去大栅栏“狗不理包子舖”吃包子，虽然还有各类可口的炒菜，但狗不理包子以及大螃蟹，最为美味，感受到生活幸福无比！ 和老韩首次出差，还是沒抢到老韩前面买了饭票。 他要了两笼包子，两个炒菜，以及一盘冷碟，自然啤酒三瓶，（他知道我喝不多，只给我估了一瓶） 我又补了两只大螃蟹。 那时的饭馆，食客是很少的，稀稀拉拉，三个两个，坐一个较大的桌子，非常安静地咂着啤酒，细嚼慢咽。 当我俩快要吃完时，对面桌子上来了两位年青男女，穿着时髦，看那样子像是在谈恋爱，男的极献殷勤，女的沉默不语， 要了四大盘热菜，一看就高档，鸡鸭鱼都有，也是两笼包子，两瓶啤酒。 刚上来，热气腾腾，还没开口吃菜，也不知道男士说了句什么，女方一甩筷子，站起身来扭头就出去了，男士紧随其后， 等了半天也不见回来。 大老韩眼瞅着桌子笑哈哈地和我说：咱俩把这一桌子饭菜吃了吧，我说韩叔你可不能这样，万一吃得中间人家回来怎么办？多么丢人。 再说了这么多饭菜，已经吃饱了，怎么能吃得进去？ 可大老韩却说：“看这样子是不会回来了，这么好的一桌饭菜，不吃倒掉？那不是暴殄天物吗？岂有此理！ 没事，他们回来，我照原样给他们再买一桌”。 于是大老韩起身，坐到那个桌子前，只见他先是拿起一瓶啤酒，仰起脖子，像喝凉水一样，咕噜咕噜一瓶见底，然后大口吃菜，大口吃包子，吃的连周围的食客们都目瞪口呆，哑雀无声地看着他。 一会儿的功夫，一桌子饭菜一扫而光。大老韩脸不红，心不跳，竟然无事人一样。 稳了一会儿，不见回来，必竟心虚，速速离开。 出的门来，我说：“韩叔，咱回旅馆吧，别去香山了”，可他不允，说这算什么，又说起他那十二瓶啤酒⋯⋯。 可坐在电车上时，他呼呼大睡，我有点儿后悔，辜负了领导的嘱咐。 到站下车时他却醒来，还是先他告知我。 我以为他跟我一齐上山，却没想到走在香山大门洞子时，只见他从那个大布兜里取出一个灰色的线毯来，靠着佈滿铁钉的古老大门铺开， 告诉我，你上山玩去吧，我在这儿等你，我要休息一会儿。 　　那时的香山，到处都是丰泉眼，流水潺潺，碧水澄明，汩汩声不绝于耳。 顺着山坡的小瀑布哗啦啦倾泻而下，悠远而绵长。 光听那优美悦耳的水声，就让你心情愉悦，更别说清新的空气下那繁茂的绿色植被，以及寺庙前的松树伟岸。 可我无心游览，老是怕他出事，早早的就返回。只见大老韩打着呼噜，睡意正浓， 不忍喊醒，耐心等待。 偶尔也有男女游客驻足，看着大老韩不思其解，我连忙告知原由。 　　后来胡领导由我市宣传部调往呼和浩特市省宣传部当了部长， 大老韩当然也被调去。 继续他的展览调研，继续奔跑在祖国的山山水水，大街小巷。 一次，在回旅馆的途中吐血而死。 胡部长问他的儿女们，才告知：我爸前些时就查出了胃癌，说是等这次回来去做手术，叫我们千万别声张。 这时的胡部长才醒悟，怪不得前段时间老说他胃难受，酒也不喝了，那么爱喝酒的一个人。 懊悔不已，万分悲痛！ “是我害了老韩，是我害了老韩呀”！ 两行热泪汹湧！ 大老韩就这么走了，在路上⋯⋯！ 　　四绝 • 命运 付根虎 百花开合，节令使然。 人世兴败，福殃命牵。 2023.6. 写作于2024年6月11号夜。 往事回顾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感慨万千！ 照片摄于2021年家中君子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