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百岁祭

田海心间

<p class="ql-block">父亲百岁祭之际,敬爱父亲、怨恨父亲的思绪从心底唤起,反复交织,五味杂陈……</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命运多舛,可敬的父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1、少年时期: 父亲上个世纪的一九二四年农历五月初八出生于辽宁省庄河市青堆子镇,说是生辰主贵,且上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先天聋哑的哥哥,特别被爷爷和族人重视及宠爱,加上长相帅气又天资聪颖,三岁就被富甲一方豪横的姥爷看中和五岁的妈妈定了娃娃亲。爷爷为了能让比爸爸大八岁的伯父学点文化,爸爸五岁就相伴伯父读书了,上学放学伯父背着爸爸,在学堂爸爸则管理着伯父,爸爸年龄最小,学习最好。后来爸爸又有了一个弟弟一个妹妹。</span></p><p class="ql-block">当时,爷爷家小康稍强,打理着一个山货庄、一个缫丝作坊、还有一个洋铁铺,爷爷常常带着只有八、九岁的爸爸去各个铺子里查账,各账房先生都小心着这个聪慧的孩子,因为往往被问的张口结舌,假账基本不敢。</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2、青年时期: 十五岁爸爸考上大连财专(现在东财的前身)学习商贸经济,专业课门门优异,日语结业二级。本来前程大好,心怀远大抱负,不料毕业前夕,爷爷病重急招回家,决定让十八岁的爸爸完婚冲喜,这也正和姥爷心意,早就为最小的女儿准备好了嫁妆,双方家长择了吉日完婚,父命难违,爸爸终止学业,替代爷爷打理生意。爸爸经过这几年的商贸学习,和爷爷的经商理念不同,把家里几个商铺合并或兑出,搞起了小镇上从未有过的批发兼零售,扩大经营。大有赶超姥爷家的趋势,姥爷佩服的同时也嫉妒眼红。</span></p> <p class="ql-block">这是父母的结婚照,十八岁的爸爸和二十岁的妈妈。</p> <p class="ql-block">爸爸二十岁刚过,爷爷病故,临终前嘱托爸爸: 你一定要管你哑巴哥和他的四个死了娘的孩子,一定要给弟弟娶上媳妇,一定给妹妹嫁个好人家……爸爸一一应允: “有一碗凉水,我也要让我哥先喝半碗,孩子们我一定都给培养成人……”爷爷安详的闭了眼,爸爸却由此陷入了人生一次次的灾难之中……</p><p class="ql-block">那时候,爸爸在财专的几个地下党的同学被追捕,找到他求助,爸爸资助并掩护他们去了解放区。叔叔这时在县城上高中,学校被我党接管并转移,立场不坚定的同学开了小差,爸爸得知消息,家里安抚好牵挂叔叔惶恐不安的奶奶又连夜赶往学校,鼓励叔叔一定要加入共产党,跟共产党走,并出巨资送叔叔和一个高姓同学秘密报名去苏联留学,学习无线电通讯。叔叔学成归来正是新中国成立之时,是新中国第一批无线电通讯工程人才,一直在兵工厂工作,副军级离休。那几个开小差的同学都成了叛徒,并受到法律的制裁。</p> <p class="ql-block">老哥俩合影。</p><p class="ql-block">伯父跟随父亲一生,八十九岁离世,那天中午给爸爸送去几张报纸,在爸爸家吃了午饭,自己比划头疼,一生没看过病的伯父下午三点在家溘然长逝。</p> <p class="ql-block">叔叔在苏联留学时的照片。</p> <p class="ql-block">二十几岁的爸爸此时是家里十几口人的顶梁柱,将小姑富嫁,把奶奶送终厚葬。一群孩子渐渐长大,要吃要喝要上学,爸爸感觉生意太小赚钱不够多,果断转行干起了运输,买了一辆卡车,雇一个司机,跑大连天津烟台内蒙...亲自押车,风餐露宿,内蒙古草原遇到过狼群,穷乡僻壤遇到过劫匪,还有日伪的关卡...都用机智和胆量化险为夷。</p><p class="ql-block">土地改革开始,爸爸首先主动将爷爷名下地契的四十六亩地和房契的九十六间房捐送给农会,一并送出若干浮产,据已经记事的大堂哥说:“拉了好几天东西,豆饼就拉走七马车...”爸爸的积极主动就是想靠近政府,以赎罪的态度求得政府的宽待,给定个别太高的阶级“成份”,爸爸深知成份是家里每个人的政治标签,其重要性在三十年时光里已被验证。还好,给我家定的是中农。</p><p class="ql-block">一九五二年大女儿出生了,已有了三个儿子的爸爸喜得千金,对第一个到来的女儿偏爱有加,他的生意也迎来了高光时刻,又买了一辆车。</p> <p class="ql-block">两岁左右的大女儿。</p><p class="ql-block">被父母捧在手心里,被一群哥哥娇宠着。</p> <p class="ql-block">每个孩子,爸爸都曾这样亲过,这样抱过,这样爱过。</p> <p class="ql-block">新中国刚刚成立,百废待兴,社会主义建设轰轰烈烈,以煤铁之城著称的辽宁省本溪市当年是国家直辖市,更是蓄势待发,在全国大量招工,爸爸看准了时机带着两辆车到本溪发展,根基稳定后准备把家搬到本溪,在纠结带不带走伯父一家的时候,善解人意的妈妈理解爸爸的纠结:”都带走吧!孩子们还要读书……”哪里知道这个决定害得妈妈英年早逝,害得爸爸二十年被无辜迫害。</p><p class="ql-block">这时候妈妈做媒把大堂姐嫁给了妈妈的亲外甥我们的表哥,表哥是新中国第一批地质专科毕业生,分配在西宁工作,两地分居,两年后没有志向的表哥受不了艰苦的工作和分居的苦楚,竟然辞职寄篱我家,因为大堂姐结婚两地分居出嫁也没离家,家里又多了一个供吃饭的表哥,她们几年里先后又生了四个孩子,一直和我们家生活在一起。</p><p class="ql-block">一九五六年全家搬到本溪,爸爸的运输事业蒸蒸日上,又买了一套汽车发动机等设备,正准备买车轮和车厢组装的时候,公私合营开始,爸爸此时三十二岁,血气方刚,青春正盛,怀着对新中国的满腔热忱与时俱进,马上响应国家号召,带着他的两辆半汽车参与了公私合营,最初的市运输公司只有三辆半汽车。因为爸爸有文化懂经营会财务,深受上级部门器重,聘任财务股股长。公司很快扩大,人员不断增加,爸爸干劲十足,还曾被刚刚成立的市报副刊多次约稿,以笔名“牧之”发表多篇歌颂新中国的短篇,感觉到为新中国出了一份力的自豪。</p> <p class="ql-block">中青年时期的爸爸。</p><p class="ql-block">父母这时已经有了五个孩子。</p> <p class="ql-block">每个孩子,爸爸都曾领着蹒跚学步,教育指导人生。</p> <p class="ql-block">这是父母的四个儿子。都是风华正茂,读书时候的样子。</p><p class="ql-block">我的大哥,二哥。</p><p class="ql-block">三哥和弟弟。</p> <p class="ql-block">这是父母的两个女儿。古稀已过的老姐和六六大顺的小妹。</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3、得罪一人,改命一生</span></p><p class="ql-block">一九五八年深秋某天中午,去公司门口小饭店吃筋饼豆腐脑,按着寻常习惯,食客们都是先拿东西占个位置,爸爸把帽子放在凳子上,取餐回来座位被他人占了,帽子被丢在地下。爸爸生气道:“座位给你,请把帽子捡起来...”开始不捡,众人帮腔谴责,那人不情愿的捡起来。下午公司全体职工大会欢迎新领导,新领导便是那个捡起帽子的人。从此两人尴尬共事。</p><p class="ql-block">半个月以后,新领导宣布:某某停止工作,让保卫科带走接受审查,理由有三: 其一,你是资方代表就是资本家就是阶级敌人。其二,利用职务之便做假账,企图贪污国家财产。其三: 有群众举报散布右派言论...。<span style="font-size:22px;">欲加之罪何患无辞</span></p><p class="ql-block">在全家人煎熬的两个月后的一天,来人告知:爸爸病危,需马上动手术抢救,让家属去医院签字。妈妈在极度恐慌中看着奄奄一息的爸爸嚎啕大哭...医生严阵以待家属的签字:”快!是肠梗阻,很快就肠坏死了...”</p><p class="ql-block">大手术切掉了爸爸半米多长的坏肠,留下后遗症是终生拉肚子,不能吃米饭,只能吃面食。爸爸逐渐康复,公司和司法部门没有任何定论与说法,怕惹来更大的麻烦,妈妈坚决不让爸爸去讨说法。就这样没有了工作,同时也被单位遗忘了。按着公私合营赎买政策的股息也不了了之。生活陷入绝境。常来常往的亲朋几乎无人到访。</p><p class="ql-block">这个得罪小人的往事,爸爸跟我们讲过多次,意在告诉我们接受教训,不要得罪人,凡事不要太过计较,对任何人和事都要容忍大度,三思而后……。</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4、穷则思变</span></p><p class="ql-block">家里十多口人要吃饭,爸爸决定把市中心的房子换到城乡结合部,新居是一大排若干间房子,几亩菜地。爸爸统筹策划,伯父带领哥哥们种地,种粮食蔬菜,到了秋天,家里到处都是玉米,土豆...吃饭不是问题了。</p><p class="ql-block">妈妈过于操劳健康亮了红灯,小妹出生便没有母乳,爸爸买了一只奶羊喂她有余,邻居也来要一杯喂孩子,久之,便给钱。有经商头脑的爸爸又买了一只羊,羊奶供不应求,又买了几只,又生了羊羔,家里一群羊🐏,苦了上小学的三哥,放学回家就去放羊🐏,羊奶的收入足够一家人生活。</p><p class="ql-block">到了一九六零年,国家经济困难,出台新政:三自一包,四大自由。政府发放经营许可证,爸爸果断卖掉所有的奶羊,买了一头奶牛,因为奶牛有户口并供应饲料,从一头发展到一群,饲料麦麸还能筛出全麦粉烙饼,再筛一遍就是精粉做面条。哥哥们上学都背上一大兜子奶瓶送到奶站,二年级的我上学顺路也带几瓶送到徐家小铺,爸爸则用大桶往冰棍厂送,还有医院送热的。伯父负责养牛。全家齐努力,在那样物质匮乏的年代,我家有馍有菜有牛奶喝,生活就算很富裕了。</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5、富在深山有远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几年没有联系的老家亲戚纷纷投奔而来,妈妈的几个外甥几个侄子,爸爸的几个外甥都来找饭吃,最多时有二十几口人,爸爸雇人垒了大灶,买了大锅,统一盘碗,排队打饭,人多吃的不够了,爸爸想尽办法买吃的,领着三哥买不要票的大袋装的淀粉,妈妈用淀粉包菜饺子,用开水冲淀粉糊糊当粥,买不要粮票高价的炉果、桃酥……当干粮,爸爸求人在农村高价买几麻袋红小豆,豆沙饼都吃烦了。还有一年冬天,外地来的大萝卜冻了,商店卖不出去,贴出通知: 买一卡车冻萝卜奖励平价黄豆一麻袋(180斤)爸爸大手笔,竟买了六卡车冻萝卜,卸在冰冻的小河里,并告知邻里随便拿,饥饿的人们一下午就拿光了,六麻袋黄豆装满了厨房。暑假,伯父拉回来半扇有一点泛黄的猪肉,爸说:“差不多一百斤,0.38元一斤,叫爱国肉,是国库里过期的肉不要肉票”。妈妈把肥膘耗了油,把好肉腌上,骨头皮等等烀了一大锅,满院子飘香,好久没有吃肉的全家人饱饱的美餐一顿,邻居都眼馋我家一下子能买这么多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那些来找饭吃的表哥们都属于“盲流”,常常会被查夜,抓到就遣返回乡,爸爸总是将他们藏在菜地里,费尽心机帮他们挂号找工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6、斗米为恩担米为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六十年代初,大堂哥二堂姐大学毕业留在省城工作并结婚成家,二堂哥考入军校,家乡的亲朋无不赞叹是二叔二婶的精心培养教育和付出的结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怎么也想不到: 大堂哥为了要求进步,为了迎合当时的各种运动,表现积极,竟反目陷害了带他走出乡镇养他长大培养他上大学的二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大堂哥检举爸爸: 其一,阶级成份应为富农以上,隐瞒了。其二,伪满时期参加过社会反动组织。其三,日语翻译。其四,是公私合营的资方代表被开除。其五,目前养牛还在搞资本主义……。可想而知,其中一条在当时就会致人死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1, 1, 1);">那天我放学看见那么多人在家院子里,几个大盖帽把一群牛牵走,爸爸也被带走,我不知所措的拽住爸爸哭喊:“爸!你啥时候回来...”第二天爸爸回来了,跟妈说:”牛回不来了,被割了资本主义尾巴”。家道彻底崩塌。随即伯父一家宣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 1, 1);">分家另过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 1, 1);"> </span><span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1, 1, 1);">因为爸爸没有了经济来源,妈妈重病,我们兄妹还小,堂哥堂姐们与我们划清界限,放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1, 1, 1);">随着时代发展,这时大堂姐因为中学毕业,算是文化人,积极参加街道各种运动,检举妈妈的出身,强逼重荷在身的妈妈去参加学习班,谈认识,写材料...我家的成份被告知: 没调查清楚之前属“未划”,不再是中农,伯父一家还是中农。大堂姐因此也当上了街道主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1, 1, 1);">就此我们兄妹背负着二十多年爸爸的五条“滔天大罪”砥砺前行,特别怕那个年代的常常填表,更怕他人问起爸爸在哪儿工作……</span></p> <p class="ql-block">爸爸和三哥与家里产奶最好的两头牛合影。</p> <p class="ql-block">和伯父一家合影。</p><p class="ql-block">我家的大哥那年高考,被军校录取,体检合格后全家为欢送大哥合影,结果政审不合格被改录。</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7、穷在街头无人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祸不单行的一九六四年,春天,刚满六个月的小弟先天不足夭折,妈妈哭的昏天暗地,心里还没有放下,暑假,不满十九的二哥翻地种菜没穿鞋,意外触电身亡,妈妈痛不欲生,重病不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一九六五月十二月六号,妈妈大咳血病逝,亲爱的妈妈,可怜的妈妈就这样被诸多的无情夺走了生命,撇下几个还是幼年的孩子,年仅四十三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大伯一家一路高歌都各奔前程了,妈妈没有了,二哥没有了,大哥三哥在外住校读书。虽然分家了,大堂姐一家还在一个院子里住,除了我家没人时进屋顺点东西,其余对我们不闻不问。爸爸迫于生计去社办企业做采购工作,空荡荡的家常常只有十三岁的我和小弟小妹相依为命。打小就胆子不大的我,这时在家里就异常害怕,在家里每时每刻不管做什么都要弟弟伴着,晚上蒙头睡觉到天亮,时常吓得一身身冷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六六年春天爸爸决定搬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上学走时,爸说:今天放学直接去新家。告诉我地址。下午放学找到家,看见爸爸在门口劈柴。我满脑子诧异:”这就是新家?这么破小咋住?”立时哭了。爸爸:”你不懂!这是全市最热闹的地方,第一,住在这儿你啥时都不会害怕。第二,这是门市房,前屋可以出租(拜金主义脑洞又开),够咱买粮买菜啦!到秋天把房子翻修一下,你们肯定满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这儿是全市鱼龙混杂车水马龙叫卖声声热闹非凡被“正经人”看不起的永丰市场,好长时间不适应,觉得丢脸,从不在门口流连。但确实是不害怕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前屋还没修呢,就被国营理发店以每月30元租期半年签了合同。爸说:”再有半年租金就够修房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春末夏初,一场史无前例wg席卷中华大地,租房属于搞资本主义,只租了两个月的理发店退租关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木秀于林风必摧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在社办企业工作爸爸的文化是最高的,领导的年终总结找他写,他加一个夜班就能搞定,只要他写的就会捧回一面大镜子(奖品),难搞的客户,不好买的材料等等爸爸都有能力办好。大堂哥检举接发的诸条,每次运动爸爸都要交代说明。这样的人怎会躲过那场浩劫?以莫须有的罪名把他关进牛棚审查,同时被抄家,本已家徒四壁,把家里唯一的大件“一台那时刚刚问世的电子钟摘走”说是检查一下是不是敌台,又拿走一套线装竖版的《本草纲目》,说是四旧黄书,还有一大瓶消杀蚊虫用的原液“敌敌畏”,说是企图往太子河里投毒……荒唐至极!令人有口难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爸爸被什么人带走,关在哪里?无从得知,没有了娘又少了爹,知青的我只好请假回家陪伴小弟小妹,提心吊胆过着朝不保夕的每一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此时的我们家虽然身居闹市,竟无一个亲朋光顾,曾受惠过父母的亲朋路过门口不是低头快步,就是斜睨匆匆,爸爸养过的帮过的一群群白眼狼们不知此时做何感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8、山重水复疑无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一九七一年初冬的一天,一个戴眼镜的叔叔来访,匆匆聊了几句: 他和爸爸是牛棚的难友,自己是某单位的电气工程师,因为给同事修收音机,调试时不小心收到“敌台”一分钟而被审查。因为他有单位,问题落实后被单位领回。又告诉: 你爸爸没有单位所以就这样拖着了,其实他也没有实质问题,现在被砸烂的公检法已恢复,可以去司法部门找找打探一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跟三哥商量了一下,决定我以知青的身份去法院问问,三哥也将他产业工人身份的户口落回家并挂上户主,这样爸爸回来就是产业工人家属,不会被当成“闲散户”遣送下乡,小弟小妹也不会跟着遭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法院》是多么令人敬畏的地方,想了两天,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硬着头皮去吧!先写好一封信,把爸爸的情况简述一番,又恳请政府尽快处理他的问题。那天北风嗖嗖下着小雪,头天洗的外衣没干透,走在路上衣服就有点冻硬了,很冷。胆战心惊怯生生的进去了,一位慈眉善目挺俊秀的中年女法官接待的我,我很礼貌的行个礼问声好,递上那封信,她看完后很和蔼的说:”妳写的?我的女儿和妳一样大,也是知青,妳的事一定给办!一周后当地派出所如果没去你家,妳再来找我,我姓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第五天下午,两位民警帮爸爸拿着行李回来了,爸爸强颜微笑,我瞬间泪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583天冤狱啊……民警告知: 你父亲是先回来,他的问题还没有最后结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非常感谢眼镜叔叔、金法官、民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大哥大学毕业在省城工作,只有过年过节回来几天,每次回来都带好多肉、细粮,这些都是住独身宿舍平时舍不得吃积攒票证留下来的,家里的这些变故,我们基本不告诉他,因为大哥性格有点内向,快三十岁还没成家,不想增加他的负担。三哥这几年负担我们仨的生活,三哥申请当装卸工,就为了多赚几元保健费几元出车补助还有几斤工种粮票补贴家用。</span></p> <p class="ql-block">父母和大哥二哥,他们四人已经在天堂相聚。</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9、柳暗花明又一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一九七二年春节后,爸爸恢复了社办企业工作。我重新下乡,当年同去的同学好多人都回城工作了,我才去,又因为我好几年没去接受再教育,和大多数人不熟悉,又有家里这些难以出口的事,感觉大家都不待见我,内心特别苦闷。爸爸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有一天他借公出去看我,做为当时年龄的我特别反感,不喜欢家长来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他去了只半天,就给我拉近了生产队那些不待见我的人的关系,当了解生产队买不到磨米机(计划经济时期),社员们磨粮要去几公里外的地方很困难。爸爸当即承诺最不待见我的一把手队长:”计划经济我也可以买到,而且还要买当前最先进的,准备好货款,十天八天给准信”。我很生气,觉得说大话吧,公家都得等着排队分配购买,你...?办不成我怎么在这儿呆下去。第三天,爸爸来电话说:“带货款1700元,三天后去老家县农机制造厂提货”。平生第一次公出,爸爸陪我去提货。我:“人家为啥卖给你”?爸爸:“农机厂厂址就是在咱家原来的大院子,咱家搬走时租给他们,从来也没给过租金,现在房子院子提都不提了,这个厂就生产农机具,要一台也应该给的,别说还是花钱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我想:一定是爸爸强烈恳求下,计划外赶制的这台磨米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我从此成为堡子里最受欢迎的人,几个月以后,我被选出参加本钢大会战(合同工),两年多时间里,合同工几经去留,爸爸也竭尽所能帮我留下直至正式工作。爸爸这些良苦用心无一不是父爱无声的体现。私下里爸爸常说:”对不起儿女,我的一群优秀的孩子因为我,因为我的问题耽误了儿女们的前程,特别是大女儿,为我承担的太多了……”其实,爸爸二十年经历的风风雨雨,我们兄妹从来不曾怪罪,知道爸爸为家族奉献的不易,懂得社会的发展时代的变迁,更理解更心疼他每一阶段的处境……这之前爸爸爱我们是肯定的,不容置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span></p> <p class="ql-block">在社办企业工作期间,常常出差上海天津武汉南京等等地方,爸爸强大的心里内涵也让他战胜二十多年的一次次伤害与不堪遭遇。</p> <p class="ql-block">七十年代的上海黄浦江外滩。</p> <p class="ql-block">七十年代济南趵突泉,虽然是黑白照,也是风景如画。</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二、离心离德,怨恨爸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1、有后妈就有后爹,再好的儿女都会成为冤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这几年家里各方面都很平静,生活明显好转。一九七五年夏天,爸爸拿走一些衣物,说是出差一段时间。半个月后一天中午食堂排队打饭,在我身后的王姐跟我悄声说:”你爸让我告诉你,别惦记他,他挺好的...”。我一头雾水:“啊?”看我惊诧,王姐:”他们结婚了,和你后妈租住在我家对门,生活可好了,从农村成筐的买鸡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后妈?我们怎么不知道?两个大龄哥哥还没成家,弟弟妹妹还在上学,兄妹几个都在爬坡阶段,爸爸竟抛弃我们不管了!这些年我们兄妹跟你受了多少委屈,遭了多少白眼歧视和外界对你添油加醋的非议……更令人不解的是招呼都不打自己去享受生活了。也许是难以启齿,也许是怕我们干涉,也许……我们兄妹感觉特别别扭,生气,丢人现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一个星期天,我一个人在家,爸爸带着“后妈”来了,各自手里捧着一纸袋红色毛线团,介绍:“管她叫婶”。我没叫,尬坐两分钟。爸:“给你婶织套毛衣,她不会织...”此时的我怒火中烧一反文静的常态,把毛线团扔了一地,摔门而出,泪水夺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2、兄妹齐心,创造生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七五年初秋,因为邻居家聚赌被抓时从我家房顶窜过,踩塌了本就岌岌可危的厨房顶。十年前就该修的房子没法住了,爹不管了,兄妹商量一下我们自己修房子。三哥统筹规划指挥,等待下乡的弟弟和几个伙伴到处找石头等材料,当时我被借到厂工会工作,领导是大我两岁的一个姐姐,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同情并帮助我从单位申请来一些油毡板皮耐火砖等等,大会战时相处很好的建筑工地的师傅也来帮忙,三哥的朋友我的同学邻居都来帮忙,房子修完了,是这条街最好最显眼的房子,邻居都夸赞我们兄妹自力更生的能力和精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当年在新房迎娶了大嫂,即便是哥嫂在家只住了三天,弟弟妹妹也觉得有面子,高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七六年又娶回家三嫂,“青年点”一样的家从此有了笑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父亲几年时间里对我们不闻不问,路遇两次擦肩而过,形同陌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3、父亲平反昭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一九七八年秋的一天,久违的爸爸打电话找我:“有要紧事,必须面见”!见面第一句:“爸爸对不起儿女,让你们委屈啦”……!听声音有些哽咽,眼圈也红了。第二句:“爸爸平反了”!接着给我看了洗刷他二十年屈辱的文件,大致意思是: 经查,没有政治、历史问题,经济问题不属实,属于冤假错案,予以纠正平反,恢复公职及干部籍,补发工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然后爸爸又简述了平反的过程: 历时一年多时间,找到省落实政策办公室,告知要第一证人当年捡帽子的李书记的证明,去原单位问,说是前些年违法乱纪被免职调去了纺织厂,又去纺织厂找,说是文革时期被揪斗跳楼自杀了。无奈去检察院询问,恰遇当年给他办案的杨检察官,杨检说他记得当年的事,因为证据不足没有定论你就住院了,后来就没有下文了。杨检文革受触,也正在办自己平反事宜。许是同病相怜,许是出于公正,杨检给出主意: 去交通局查档案,如果档案里没有开除公职、侵吞公款、右派言论等当时的记录,就是没有问题。时隔二十年,工作人员查不到,让爸爸自己去找,用了一个星期才在地下室角落里的满是尘土的破麻袋里找到了尘封二十年的档案。有力的证据洗刷了冤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真是造化弄人,历史的玩笑太令人啼笑皆非,当年因为一个座位,爸爸被改写了人生,李书记利用职权之便报复他,本应该飞黄腾达,却自奔黄泉,杨检审查他人,也被他人审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爸爸又说:“告诉你两个哥哥,爸爸平反了,因为爸爸影响了你们的发展,你们正年轻,要靠近党组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我问:“成份未划怎么回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爸: ”你大堂哥检举说他是长子长孙为啥不知道爷爷留下的产业,一定是二叔独吞了,二叔应该是富农地主成份。其实你爷爷在他临终前两年买的地和房子,一直求远房亲戚老董家看管种地,从没收过租子,因为不过意,每年给咱家送来一些果菜青苞米啥的,当初置业也是为你伯父爷们准备的,而且你爷爷名下的地契房契都交给了农会。当年爸爸忙着生意赚钱,都没去看过这些房子地,在哪里什么样根本不知道,因为他的举报,才被告知咱家的中农无效,等待再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我: “日本翻译咋回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爸:”当年读财专必考的日语等级证,只是有个二级证书,一天翻译的事都没做过。你大堂哥望风扑影,乘人之危故意捏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我:”社会组织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爸:“日伪时期做买卖,常有路卡,不让通行,工商界成立的民间组织,只要交会费就给发通行证,拿证过卡方便,没有任何政治说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我:“企图贪污公款咋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爸:“按着赎买政策,把我的应得股息按十年分别做了账,并没有支钱,对其他股东也是这样做的账,主要是当时我负责这个工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我:”有什么右派言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爸:“那时职工食堂浪费严重,我曾和几个年轻人说:“你们父母在农村能吃到馒头吗?不能这么浪费”。墙倒众人推,汇报我污蔑社会主义制度农村吃不上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我:”走资本主义道路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爸:“那几年办的奶牛场,是有许可证的,已经被割了资本主义尾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我:”大堂哥为啥陷害你?为啥那么恨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爸:“因为他小时候逃学去野台戏班子打小旗,被我揪下戏台,打一巴掌踢了一脚,逼他好好读书,他一直怀恨在心,揭发我除了报复,也是想立功靠近组织要求进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4、“后妈”离间,父子关系恶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一九七九年我出嫁了,小弟小妹和三哥三口人同住,有一天三哥和弟弟接到法院传票,令人震惊,竟然是爸爸告了他们: “占了他的房子,请求返还”。其实三哥单位早已分了公房,没搬走是因为弟弟妹妹还需要有一个“青年点”的家。老太婆想开饭店,不敢要我兄妹已经修好的房子,爸爸更没脸直接来要房子,就采取了这个阴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爸爸恢复工作后,没上几天班就办了病退,之前说好的让高中毕业的小妹接班(全民),填的表格却变成了老太婆的小儿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弟弟回城,老太婆百般阻挠不让往家里落户口。那地方是学区,后来弟弟的孩子爸爸唯一的孙子都不让落户口上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小妹告诉我这些事,让我回家说一说。老太婆恶狠狠吼道:”这些事和你无关,你是泼出去的水,少管!”我语气坚定:”都是我的事,管定了!!!”我气急之下滔滔不绝控诉她俩的不是,谴责她俩的自私狠心……。她俩受不了了,老太婆气急败坏来抓我,撕坏我的衣领,她那时五十多岁身强力壮,从未与他人武斗过的我,又是猝不及防,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当天又去单位告了我,让我们丢人。这种损招对我们兄妹甚至嫂子 屡屡使用。至此父子父女关系冰冻若干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三个儿媳过门好多年,爸爸都未曾谋面,三个儿子结婚没花过一分钱。有一天突然造访我家:“借你相机用几天,老太太的二儿子三儿子一起去苏杭旅行结婚。”我气不打一处来:“相机不在家,就是在家也不借,你三个儿子结婚为啥不闻不问...”爸:“我儿子都有能力,她儿子不行我就得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法律上的“后妈”,我们从来没吃过她做的一口饭,享用过她一针一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5、与老爸和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岁月流逝,老爸渐老,做为老爸曾经最偏爱的女儿每每想到他心中不勉有些凄苦,往往忘记了老爸的诸多不是,逢年过节生日我都带着儿子去看看,小坐一会儿,他总会说对我儿子说:”一定要好好读书,远走高飞,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想起我们小时候,家里一群学生的学习爸爸都非常关注严格要求并常常给予指教,平时对我们不苟言笑,感觉着大家长的威严……家里活干不过来,他用高价雇邻居家待业的大哥哥来帮忙,也不让自家的孩子误课,哥哥们都是学霸级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记得我们小姐弟仨寒假玩扑克超时,爸爸不由分说拿过来扔进火炉,并宣布:“家里以后不允许玩这些浪费时间的东西,玩物丧志”!我头一次知道玩物丧志这句话。至此,包括堂哥堂姐我们兄妹到现在都不玩这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三哥跟我说:“爸老了,我们跟他和解吧!不恨他了,这样父与子就都释怀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我们兄妹相约去看望老爸,老太婆总是不离左右,生怕父子说什么秘密。老太婆抱怨:“你爸一天跟我没话,三两句应付我...”我问爸:“为啥?”爸:“没啥说的,认知不一样,没有共同语言...”看得出来两人过得也不是很好。</span></p> <p class="ql-block">爸爸平反昭雪,露出久违的笑容。</p> <p class="ql-block">爸爸八十大寿,孙辈里最大的长孙女芃刚刚参加工作,芃做东给爷爷祝寿!芃毕业于东北财经大学,和爷爷是校友,六十多年前爷爷也曾在东财读书。</p> <p class="ql-block">我们兄妹五人和八十岁老爸合影,已成为永远的留念。</p><p class="ql-block">爸爸平反以后,兄妹都先后入党,工作中都努力肯干,大哥高工、研究室主任退休,三哥设备厂长退休,现在兄妹几个生活安逸,过着退休后的快乐时光。</p> <p class="ql-block">老爸和孙子辈合影,难得一见的开怀。</p><p class="ql-block">相信遗传基因的强大吗?老爸六个孙辈秉承爷爷又是姥爷的经商头脑和聪慧,有四个自己当老板且干的蓬勃向上,一个给老板打工是具有技术含量的负责人,还有一个大学教授。</p> <p class="ql-block">老爸和两个外孙合影,笑容可掬。</p><p class="ql-block">仔细看,两个外孙和姥爷也有很多相像的地方,笔挺大高个,儒雅随和,努力上进,青年才俊……</p> <p class="ql-block">二00九年四月二十一日夜半,急促的电话铃声叫醒了我,三哥:“老爸病危,快回来!”见到老爸时,已是昏迷状态。三哥跟我祥诉: 昨天老太太的三儿电告,老爸因腿疼看病被他们送到医院,让三哥去护理。三哥赶到医院才知道这里不是医院而是临终康养院。告诉爸爸,这儿不能治腿病,是康养院。没糊涂的老爸立刻反应过来:“她们娘几个骗我啊!是想把我甩了,让我快点死吗?……”又跟三哥诉说近期他身体不好,腿特别疼,老太婆爱搭不理,不关心照顾,把他的房子换了,把几十万的存款让她妹妹存到沈阳,又瞒着他把户口迁出……越说越生气,三哥几次安慰他休息不听,几乎一夜未眠,早起如厕摔倒卫生间,不省人事……</p><p class="ql-block">爸爸大面积脑疝,昏迷两天一夜,四月二十二号辞世。</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二堂哥闻讯赶来,帮忙给爸爸穿寿衣,说了一句良心话:“二叔把我们从老家带出来,我们姐弟才有今天...”也许他们良心发现,也许一直在内疚……</span></p><p class="ql-block">灵柩前,看着爸爸清癯的面容, 想起爸爸年轻时高挑身材,清瘦帅气,斯文儒雅,谦逊有礼,从未有过粗口,穿着整齐干净,总是带着知识分子的气质...</p><p class="ql-block">不禁悲从心来,哭诉爸爸:“您的一生太委屈了,为社会为家族为亲朋贡献了那么多,结果二十年两次冤狱,养了伯父一家白眼狼,陷害你又害的妈妈早早累死,又养了后老太婆一群狼心狗肺,和自己的儿女没处好,到头来他们又致你死地……”</p> <p class="ql-block">耄耋之年的老爸发如白雪,身体消瘦,但是头脑无几人可及,见到我们就说:“现在国家政策这么好,你们兄妹应该做点什么,我就是年纪大了,不然一定去干一番事业……”三哥回答“你一生事业干的都不小,也见过你用小麻袋装钱,到头来呢……”</p> <p class="ql-block">文短意长,再有几倍的文字也写不完父亲的故事……</p><p class="ql-block">岁月悠悠,时光悄然流逝,爸爸离世十五年了,与妈妈同穴在苍松翠柏的青沙岭卧龙岗公墓,与已故的大哥二哥为邻。</p><p class="ql-block">惟愿父母、大哥、二哥在天堂安好,恳请老爸照顾好倾其一生爱你并为你付出青春和生命早逝的妈妈。</p> <p class="ql-block">儿子婚礼,我请了与我们兄妹有联络的二堂哥,二堂哥却带来了好久好久未曾与我兄妹谋面的大堂哥大堂姐,虽然有些不自然,在那种喜庆的场合,还是以和为贵吧!他们的到来也许是为了表示内疚或歉意……感谢光临!这也是家族里人最多最全的一次合影。</p> <p class="ql-block">百年时光亦匆匆!无法安放的对父母的思念已被拉成无尽的回忆……献上一束白菊聊表心意,以此遥寄女儿的哀思……</p><p class="ql-block">谨以此篇纪念父亲百岁诞辰(冥寿)</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女儿:慧丽叩拜</p><p class="ql-block"> 二0二四年六月十三日,农历五月初八写于北京家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