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

紅箋小字

<h3>  自结婚以来,二十多年了不知搬了多少次家。几多欢喜,几多忧愁,几份辛酸,几份苦涩。</h3> <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 ">  1</p><h3> 婚房是在乡下婆家那两间破土坯房里。</h3><h3> 推开吱吱哑哑陈旧斑驳的木门,迈过高高的门槛,一脚踩下去,像跌入了一个土坑。地面坎坷不平,卧室与客厅(权且叫客厅吧,其实外间只有一张破八仙桌)之间用高梁秸杆编成的簿隔开,屋顶上的尘土在推开门的一霎间簌簌地往下落,先生买了一块塑料布搭在卧室的上面。半夜醒来,只听得头顶上老鼠扑腾乱窜的响动,颤抖的塑料布沙沙作响。惊恐让我一夜未眠,唯恐老鼠从上面掉下来。</h3><h3> 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地睡着。刚刚进入梦乡,便听得院子里几个女人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原来,农村有一个风俗,结婚第二天清早有村里人看新媳妇的习惯。只好被先生强行拽起来见客,满脸的憔悴那个尴尬啊,都是老屋闹的。</h3><h3> 如今,老屋早已推倒,和大多数宅子一样换成了新装,却十分怀念旧时的老屋,那毕竟是我新婚的见证。</h3></h3> <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 ">2</p><h3> 战战兢兢地过了三天后,回到小镇上的单位。</h3><h3> 住房又成了首要的问题,我们各自单位的房子都很紧张,只得暂借住在某单位在街面上的一间房子。一楼是门面房,从外面的楼梯穿过上二楼就到了我们暂时的家。</h3><h3> 二十平方的房子放一张床,一张桌子,两个沙发,就拥挤地再也没有空间了,吃饭是在离我们不远的父母家。房子面朝东,夏天有大半天晒着阳光,屋里像是蒸笼,每天要从下面提上两桶水泼在地面上,才能安然入睡。冬天风呼呼地吹,又冷得瑟瑟发抖。房子的后面是镇上的一个加工厂,机器轰隆隆的声音常常震得玻璃发颤。虽然房子简陋,但总算有个暂时的家了。先生说,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哪儿都是家。</h3><h3> 房子的周围几乎全是店铺,南边是一家新华书店,店员是县里派来的刘姓夫妻俩。书店里的书并不多,顾客也不多。每年开学初夫妻俩会忙上一阵子,全镇中小学生所用的课本都要从这儿发放。北边是一何姓家的羊肉店,夫妻俩都是极慈善和蔼的人。一年后儿子出生了,给小家又带来了许多的欢乐。当我一个人照应不过来时,邻居们总是慷慨地过来帮忙,何婶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也总会给孩子送来。虽然只住了两年的时间,但与邻居们却结下了亲人般的情意。多少年后,我故地重游回到了那里,何婶已头发斑白,抓住我的手把家里的人问了个遍。书店的刘叔一家早已搬进了县城,当年镇上唯一标志着文化阵地的新华书店也早已不复存在。</h3><h3> 时光荏苒,大街上的店铺依然林林总总,行人依然熙熙攘攘,我们当年的小家也早已成为私铺,但是当年家的温馨却永远地刻在我的心里。</h3></h3> <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 ">3</p><h3> 后来,单位盖家属院,我们幸运的分到了两间主房的小院。从那时起,才拥有了属于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家。</h3><h3> 两间主房,一间厨房,院子小的像鸽子笼。在狭小的院子里,靠墙边砌了一个小小的花池,我种上了两棵月季花,一棵花开得洁白如玉,一棵玫瑰红色的开得娇艳欲滴,还散发着玫瑰的清香。两棵花没有嫌弃院子的窄小,一年三个季节热热闹闹的开个不停,每一个走进小院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发出惊羡。我还在墙角种了一棵丝瓜,丝瓜蔓悄悄地爬满墙壁,直到厨房的屋顶上,满墙油绿绿的叶子和黄灿灿的花给炎热的夏带来一丝清凉。摘下嫩嫩地还带着水露的丝瓜,或炒或做汤,又是一道开胃的美食。</h3><h3> 因为都是一个单位上的,邻居也好相处,做饭没有盐、酱油了,就到邻居家去拿。孩子一上午不回家,也不用去找,准是在谁家饭桌上呢。儿子整个童年都是在这个小院里和他的小伙伴们一起狂疯,每每想起童年快乐的往事,儿子都会无限深情地想起当年的小院。</h3><h3> 家属院地势低,有一年发大水,先生下乡扶贫半夜未回。估计夜里十一点钟,睡意正浓的我被院外一阵嘈杂声惊醒,细听似乎是“发大水了”之类的。我慌忙地拉开灯,睡眼朦胧的下意识地往床下找鞋穿,没想到鞋子没找到,却感到一股水的冰凉。心里一惊彻底醒了,往地上一看,水都快到床沿了,房子里的东西都在水上漂着。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这种状况,心里慌得不知道该干什么,站在床上不敢下来。恰巧先生回家,二话不说,我们俩开始找盆把屋子里的水往院子里舀。天明时分,屋子里没有水了,出去一看,整个家属院都被水泡在那里,与西边小河里的水连在了一起,据说有人在路上都抓着了一条大鱼。等水完全退却后,屋里的家具却又都生了毛,又只好把家具抬出来晒。</h3><h3> 大水过后,房子也开始一天天衰老,先是地上的水泥开始一处处突起,之后后墙的墙壁上有了一道裂缝。</h3></h3> <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 ">4</p><h3> 几年后,在小镇的街面上盖了一幢两层的楼房。楼下可以租出去做门面,楼上自已家可以住。从开始打地基一直到房子建成,我自始自终地守护着,一砖一瓦,一梁一檀,我像守护着自己的孩子一样呵护着它的一天天成长。房子建成了,我却留下了一后遗症,每年总会有那么几次失眠。真的,如果你恨一个人,就撺掇他盖房吧。</h3><h3> 最喜欢的地方是新家厨房上面的小阳台。从院子里的楼梯上去,便到了小阳台。阳台面积不大,几平方米而已。阳台前面是镇上的粮所,经济的调整,粮所早已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成了一个空旷的大院。大院里的花园正对着阳台,一年三季总有美丽的花儿开放,还有一假山石寂寞地守着花儿草儿。贴着阳台的下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生出一棵榆树苗,初时只有手指那么粗,两年后突然像一夜之间成长起来的少年,树干足有碗口那么粗,枝叶繁茂几乎笼罩了整个阳台。春节过后,便看到枝条上偷偷长出了暗红色的小骨朵,待到二月春风轻抚枝条,满树的榆钱便花枝招展起来。翠绿翠绿的,带着榆钱淡淡的清香,摘下一嘟噜放在嘴里,满口的甘甜,常常痴痴地站在阳台上望着那满眼的翠绿,不知身在何处。摘下满满一篮子榆钱合上面粉,做成一个个的小窝头,再配上辣椒酱,好像天下的美味也只有此了。自然,也会摘下一些榆钱送与邻居一些,一起尝尝鲜。</h3><h3> 邻居们很多是外地迁来的,原地居民也不少,邻里和睦,相处的也很融洽。对面住着一对八十岁的老夫妻。两位老人很勤劳,耄耋之年还在田地里劳作,老妇身体不好,老翁从田地里回来之后,就下厨房做饭。天气好时,把老妇人推到阳光下,两位老人愉快地唠着嗑,恩爱的样子羡煞了年轻人,就像有一首歌里唱的,最幸福的事就是陪你慢慢变老。老翁说话很幽默,又很乐观,空闲的时候,我喜欢和老人聊聊天。时间长了,我慢慢了解了老人的情况。老人高中文化程度,年轻时曾在聂荣臻元帅的手下任政治教员。解放后,家里人劳力少又回到了老家。我不解地问:“复员军人都去政府找待遇问题,您怎么不去提要求呢?”老人淡淡一笑:“我现在已经很满足了,有田种,有房住,比起我那些牺牲了的战友们,我还敢提要求吗?”</h3><h3> 许多年过去了,那位精神矍铄、和蔼可亲、令人敬仰的老人身体还好吗?</h3></h3> <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 ">5</p><h3> 又要搬家了。</h3><h3> 先生的一纸调令,只好再次举家搬迁。心有不舍地忍痛把小镇的房子卖掉,在县城买了房子。</h3><h3> 几次连续地搬家,家具都搬坏了,特别是我最喜欢的那个书橱也已经摇摇晃晃,随弃了全部的家具。几箱子的书,部分给了亲友,剩下的随我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工作生活了多年的小镇。</h3><h3> 小区的人大多很陌生,不似先前在小镇上人 与人的和睦融洽。白天匆匆忙忙地赶着上班,晚上回到家,住了几年也仅仅只认识同单元的几户人家。但是家是温暖的,诺大的客厅,摆上几盆绿植。很大的阳台,沐浴着阳光喝喝茶,看看书,听听音乐,觉得过去的日子都白过了,终于可以安稳下来,随心所欲地改造自己的家了。</h3></h3>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6</p><p class="ql-block"> 日子就这样在温馨的家里一天天滋润起来,儿子也由初中、高中、大学、研究生一路走来。本以为安居乐业,从此不再过颠簸流离的日子了。岂料政府要对街道改造,一张拆迁通知书又送到了家里。无奈之下,又搬到了父母县城的老院。</p><p class="ql-block"> 从此,便开始了漫长的翘首等待,在希望和失望中一次次徘徊。从合同上的两年半,一直到现在接近十个年头,焦急的人们与政府交涉了一次又一次,政府官员一次又一次的许诺,开发商换了一批又一批,房子终自没有建起来。似乎也没有期限,遥遥无期的房子让手无寸权的人们欲哭无泪。</p><p class="ql-block"> 活到半辈子,却突然居无住所。回顾我的几次搬家的经历,有辛酸的无奈,有欣喜的收获。但无论如何,有一个安稳的家,能够安居乐业,是我们小老百姓的最终心愿。</p> <p class="ql-block">  家大概还是要搬的,只是不晓得还要再搬几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