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的梦

风铃

老了，一个人过着，身体越来越差，有点走不动了，就想叶落归根，想着回老家去看看自己的哥哥妹妹们。然后就一路要饭回了浙江浦江。可是到了村口，我就犹豫了。一看自己破衣烂衫，一手拄着一根绿玉杖，一手举着一个碗。那根绿玉杖样子与洪七公的那根一模一样，不知道怎么从黄蓉手里到了我的手里，传说只要这根绿玉杖在谁的手里谁就是丐帮帮主。这个绿玉杖又好像不是黄蓉给我的，是我用了毕生精力为单位做工作、用毕生所学全身心教我的弟子学生、呕心沥血做公司赚来的钱，散尽家财还清了所有帮助过我的朋友们的情谊后，心里总算放下了，要回老家去叶落归根时，怕身上带着的钱财被人打劫，就把剩下的所有财产找了个人铸出来的，又好像是自己把这些钱财施加了某种精气神凝化而成的，然后我就老态龙钟了，走路也是步履蹒跚，身无分文。就这样我只好拿着这根绿玉杖，一路要饭，风餐露宿，衣服破了就垃圾堆里找个布条挂上，最后有点像九袋长老那样的穿着，到了村子的边上。

那个碗是海口大碗，白瓷蓝边，豁了个口。每次到了饭点，肚子饿了，我就走到人家的门口去要饭，主人从屋里出来，用一个长柄勺子盛着一勺白粥，有的人会是一勺带着菜叶的糊糊啥的，我就举起碗去接，主人就把勺子里的食物倒在我的碗里。我端起碗喝，吃完了用手一抹碗里边，碗就干净了，也不去洗。

就这样终于来到了村子边上，有一片树林，我走进了树林，透过树林的空隙能看到村里的房子、人、狗、鹅啥的，鹅在地上追着鸡，小孩子追着鹅跑。正好也是做饭的时间，好多房子顶上的烟囱里冒出了袅袅炊烟，随着白色炊烟的上升，烟雾慢慢地花开，然后消失在蓝天白云里，一派祥和的气象。从树缝里也能看到我自己家的房子，我盯着自己家看，看到了小妹有几次出出进进的，手里端着簸箕啥的，在忙乎。

我一边想着终于到家了，可以安顿下来了，好想着与妹妹哥哥们相逢的喜悦，可是又犹豫不前了，不敢走出这片树林，怕村里的人看到我这付乞丐的摸样嫌弃我，也看不起妹妹她们。村民们会对妹妹们嚼舌头：你们不是老说小哥在京城里当了大官吗，有好大的权力的，做出了好多世界上都有名的成果，老了回老家应该是衣锦荣归的，坐个至少八抬轿子吧，边上后面跟着一帮家夫，怎么现在倒是个身无分文、破衣烂衫、穷困潦倒的乞丐呢，你们以前说的都是骗骗我们的吧。我在心里辩解，妹妹们说的是实情，没有骗人，我真的辉煌过的，也有过很多钱的，只不过我不爱钱，钱是身外之外，我老了也花不了多少钱的，所以我就把大部分钱都给那些更需要的人了，所以你们现在看到我是一个比你们还穷的乞丐。我就是这付乞丐样子，也没有什么都比你们穷啊，我脑子里的知识要比你们多了去了，可以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没法比。再说财产，即使我只有这根绿玉杖，那也是价值连城，即使是全村人加在一起，你们在村里种粮食喂猪，每个人辛辛苦苦，风里来雨里去，节衣缩食，几辈子也赚不下我这根绿玉杖那么值钱的那些钱的。

我想着，这个绿玉杖真要是换成钱，堆起来要有全村割稻子时候的稻谷堆起来的一座山那么高。可是我这么说，他们又谁会信呐。他们说，你那个绿玉杖不就是一段看起来像湘湖边上斑点竹子那么粗细的绿皮竹子的东西吗，有那么值钱吗，有本事你去卖了它换成堆成山一样高的钱，我们才信你。

我想着，这些人真的是不可理喻的，你说什么他们都是不会相信的，只有看到现金才是钱，我这个宝贝不算钱。可是让我去把这根绿玉杖换成钱，那我岂不是又什么也没有了，这是我呕心沥血一辈子唯一留下的财产啊，是我的传家宝啊。让我去换了钱，我舍不得，我拿什么传给子孙呢！那我来了世上一趟，真的什么也没有留下了。

妹妹们心里也会和那些村民们一样想的，看到我这么破衣烂衫一路乞讨回来了，就是个穷鬼，我这个小哥给他们丢脸。

给妹妹丢脸不应该的，那我到底是从树林里出去和妹妹们相见呐，还是不去见呢？我犹豫着，踌躇不前，内心无比煎熬。

一直犹豫着，肚子饿了，附近的村子也不能去要饭了，都认识我，传到妹妹和村里人的耳朵里，一样会给妹妹们丢脸，造成心里伤害。我就静下心来，在树林里找了几块石头架起一个做火的炉子，然后树林里地上到处是残枝败叶，柴火根本不愁，这件事我很在行的，想起了小时候和发小玩过娃娃家的时候就做过，腊月初八时也帮着爸爸妈妈做过通天饭。树林也很稠密，哪怕下大雨的时候雨点也不会直接倾盆倒下来，树林的地上也密密麻麻地长着荠菜那样好吃的野菜，隔着树林到村子那块地里还有番茄呀、红薯呀、玉米种着，我可以偷偷跑出树林去摘一些挖一些吃，我就这样在树林里支起了火，一个人偷偷地住了下来。后来，还搭起了一个草棚那样的房子，也是心理淡然、悠然自得的了。

绿玉杖的样子像八仙过海里的铁拐李手上的那个，弯弯曲曲的，通体晶莹，透亮，阳光下发出幽幽的绿光，绝对的翡翠好玉，世界上再也找不到这么一根绿玉了，懂的人会认识到它是稀世奇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