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牛鼻泉

冬天的雪

<p class="ql-block">  我出生在一个黄土丘陵的小山村,全村一百来户四五百口人,自然分散居住在一面土坡上,坐北朝南,我家则在村子最下面的窑院里,对面则是一座更高的山。</p> <p class="ql-block">  全村的土地一半分布在整个土坡上,呈梯田式自下而上,上去坡便是一个有着上千亩土地的平整小塬,又叫小南塬,土质肥沃,是一片优质农田,也是几个村的主要粮田。但就是干旱缺水,靠天吃饭。四周分散居住着大小三四个村庄,我们村在小塬的东南面。</p><p class="ql-block"> 村下的沟底有一条小河,由东向西的峡谷里流出,曲曲弯弯,长流不断。小河流到村子的下方进入了一个三面绝壁的石头峡谷,水流急转直下,形成一个十几米高的小瀑布,小瀑布冲刷出了一个好几米深的水潭,时深时浅,深时不见底,浅时有一米左右。头顶被南北两侧伸出的大石块覆盖,只露一线蓝天,小时候夏天水浅时我们一群小伙伴常常从瀑布的上边滑到水潭里玩耍。</p><p class="ql-block"> 水潭的北面绝壁靠下不到两米处有一小股清水流出,我们戏称“牛沟”(牛屁股)。</p><p class="ql-block"> 绝壁往前平行十几米,有一股碗口粗的清流喷出,先辈们用石头雕刻了个大约一尺多宽两尺多长的石槽,平放在出水口,把水引出,水槽的上边是一大片光溜溜的高低不平的天然的青黑色石头覆盖,靠水口上方的山石边缘自然翘起,看不见泉水的水眼,出水口的下方则放置一个一米左右人工雕刻的圆形青石盘,供挑水时放置水桶,冬天也可在此洗衣。泉水一年四季不论天气干旱还是雨涝不增不减,长年不断,水质清澈甘甜,冬天冒着热气,夏天冰凉刺骨,它有一个有趣的名字叫“牛鼻泉”,周边有名。流出后的泉水向南下方汇入小河,上边有水草青苔覆盖,四季常青,还有很多小虾米,小时候我们常捉着玩。全村人的吃水都是从这里挑,水桶往水口下一放,瞬间就是一桶。</p><p class="ql-block"> 靠着牛鼻泉的北侧五六米远,还有一股泉水从石头缝涌出,我们叫“泛水泉”。</p><p class="ql-block"> 这里是一年四季全村最热闹的地方,男人们在这里挑水,女人们在河里洗衣,孩子们在河里戏水。</p><p class="ql-block"> 一到冬天几个泉眼冒着热气,全村和邻村的女人们都到牛鼻泉、牛沟上和泛水泉边洗衣服,东家长西家短,嬉戏打闹,热闹非凡。</p><p class="ql-block"> 冬天在水里洗衣一点也不觉着冷,但手一旦从水里出来,立刻就感觉手指僵硬,再被冷风一吹,手背上全是裂开的小口子,生疼生疼的。冬天因洗衣服的人多,特别是到了过年前,一整天都有人在洗。所以一大早要早早的占位,如来的迟了,就要等好长时间。</p><p class="ql-block"> 男人们则挑着一担水沿着旁边二三十米曲流拐弯的石头小道左右换肩,很自然的躲过高低起伏的石头碰撞,再一路上坡的担水到家。若是冬天,因水桶左摇右晃,溅出的水洒在石头上,脚下全是冰,一不小心就会滑倒,桶破人伤是经常的事儿。看着若摔的不重,旁边的人则哈哈大笑逗起乐子;若摔的重了,则赶紧帮扶着安慰。</p><p class="ql-block"> 说“吃水贵如油”,在我们这儿一点也不为过。但庆幸的是我们村还有这远近闻名的牛鼻泉,成为了全村人依赖的生命泉!救命泉!</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那时候父亲是教师,在外村教书,每个周六下午回家一次,周日早上起个大早,就是下沟底担水,直到中午来回三趟才能把水缸担满。村里的小学校设在沟底上方不到五十米的庙院里,外爷在小学校教书,每天去学校时总要把水桶担上,下学后挑着一担水回家,看着外爷累的气喘吁吁的样子,很是心疼,期盼着我能快点长大。小时候最怕下雨,一到下雨天家里没水吃了,走在泥泞陡峭的小路上一步一滑,一边是地埝,一边是上百米的深沟,我和妈妈抬着一桶水,弟弟拿着小镢头,在前边陡峭处刨几个小脚窝,我们艰难的把一桶水抬回家,也只剩下了半桶水,现在想想都有点后怕,怕一不小心就会摔到沟底。等到我十三四岁时,就开始自己担水了,刚开始只担两半桶水,一路上坡,在中间要歇个两三次才能到家,到后来慢慢地长大、锻炼,有劲儿了,只歇一次就能把一担水担到家。</p><p class="ql-block"> 牛鼻泉的水特别清凉、清澈、甘甜,比我们现在喝的矿泉水好喝多了。记得小时候我们上学时渴了,下课就跑到牛鼻泉上喝几口冷水,冰凉解渴。在家里也从不喝热水,渴了直接到水缸里韬上一碗一口气喝完,那个爽啊就别提啦!离开家后每次回去,如有时间,就会跑到牛鼻泉,爬到水口上喝个水饱,也从不生病。</p><p class="ql-block"> 我二姑的家在街上,离我们家有七八里地,记得她每次到我们家(也是回娘家),总要迈着一扭一扭的小脚(她那时有六十多岁,是裹过的小脚),走到牛鼻泉亲口喝上几口凉水,才觉得心里舒服。因她们街上的水质不好,含碱量大,喝到嘴里涩涩的,洗了头发就会粘到一起梳不开。直到后来老了,走不动了,还心心念念着牛鼻泉的水。</p><p class="ql-block"> 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村里为改善村民的吃水问题,就在牛鼻泉的旁边十几米处修了个水池,开山放炮把牛鼻泉上面的石头盖子给炸开,找到了水口,修了一条小渠,把水引到水池里,再用水泵抽到村中间,后来全村搬迁到塬顶上,水也就直接抽到村顶上的大水池里,再接水管自流到各家,使全村人都用上了自来水。止此,村里的男人们再也不用下沟底担水了,女人们也慢慢地不再去河里洗衣服了,下沟底的路也早已坍塌,荒草丛生。</p><p class="ql-block"> 有好几次我和妹妹们回家说想去看看牛鼻泉,到底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但大弟弟说,早已不是原来的样子了,揭开了大石头盖子,露出了泉眼…</p><p class="ql-block"> 时代在变迁,生活条件在改善。遗憾的是再也不见了我的——牛鼻泉!想见它时,只能在心里!在梦里!在儿时的记忆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二零二四年六月十一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