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

寒鸥

山路 每年的冬天，秀水镇都要下几场大雪。第一年我刚来秀水镇的中学的时候，王文娟冒着大雪来看我，那一幕在我的心中刻骨铭心。因为我的懦弱和迂腐，终于将这份最纯真的爱给辜负了，终于将心爱的人拱手送给了别人。她今年十一已经结婚了，也许是她说的她身不由己，不得已屈服了父亲的安排，答应了这门政治婚姻，嫁给了一个她并不爱的男人。也许她是在恨我，恨我辜负了她，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报复我。总之，她已经为人妻了，说不定已经为人母了。 又是一个大雪纷飞的黄昏，雪和去年的这个时刻一样大。今天是农历腊月十三，再过十来天就要放寒假了。我抽着烟，听着那首熟悉的《Yesterday Once More》,出神地望着窗外。想着她去年年底冒着大雪来学校看我时的场景，不由得潸然泪下。 滴滴滴，我的传呼机响了。我打开一看，看到上面一条留言：“老五，速回电话！我要结婚了，老四！”我心里一惊，赶紧推开门往学校办公室走去。雪下得很大，我一步一滑地来到办公室，抖了抖军大衣上的雪，看见杨校长和刘主任正在围着火炉烤火。 “小马，天都快黑了，还下着大雪，这时候怎么来了？”杨校长让我坐下，“快烤烤火，天太冷了。” “杨校长，我想打个长途，我同学要结婚了。” “哦，行，刘主任，你把长途电话的钥匙拿出来，打开锁让小马打个电话。”刘主任应了一声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小钥匙插进电话机前段的锁孔里转了一圈说：“打吧，还是你面子宽，别人一般都不让打，前面加个零，然后再拨号。” 滴滴滴，几声过后，电话那头传来老四的声音：“老五，腊月十六我结婚，你一定提前一天来，数咱俩关系最铁。” “这么快？新娘是谁?换了没？还是许海霞？” “你四哥什么人？是那种喜新厌旧的人吗？从大学到现在都谈了快四年了。还是你那个嫂子。” “恭喜恭喜，是不是不结婚不行了？儿子都快出生了？” “这倒是真的，都四个月了。” “哎呀，真实双喜临门。婚礼在哪举行？我一定提前赶到。” “还能在哪？就在自己家的山庄举行，青屏山上。你坐车先到河阳市汽车站，我让我爸的司机去接你。” “行，到了汽车站我给你打手机。其它哥几个都通知了吗？” “都通知到了，除了老二和老六有事来不了，其它全来。对了，你和王文娟的事怎么样了？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小马，有事快说，长途很贵的，没事就别闲聊了。”刘主任在一旁催我。 “见了面再说吧，长途太贵了，先挂了啊，我一定提前到。”说完我挂了电话。 老四名叫刘飞，是我在滨城师范学院的同班同学。当时我们班一共有24人，其中16人是女生，8个是男生。正好我们8个同一个宿舍。从老大到老八依次排序，但是并没有按照年龄来排，而是通过抓阄的方式随机抽取。刘飞抽了老四，我抽到的是老五。老大是张岩，恰好也是年龄最大，办事也稳重，大家也都心服口服。刚才说的无法参加婚礼的老二和老六名字分别叫李真和刘继兵。老二为人老实，曾经暗恋过老四的女朋友许海霞。许海霞是数学系的，也是我们滨城师院的校花，很多人追都没追到手。 老四属于胆汁质的那类人，做事有魄力，大胆果断，有很强的领导才能。当时是我们英语系的学生会主席兼校学生会纪检部部长。在加上他家有钱，他爸是青屏山庄的董事长，所以在当时有很多女孩追求他。老四曾经谈过几个女朋友，但都是昙花一现的那种感情。直到他遇到许海霞，展开了猛烈的追求，最终我们的校花芳心被他俘获。老二知道后气的三天没有吃饭，我想这次他不参加老四的婚礼，应该是看到心爱的人和别人结婚心中难过。至于老六刘继兵，曾经和老四干过一仗，主要是老四为人太专横导致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老六毕业后去了广州，路途遥远，无法及时赶到。 腊月十五是周五，我和别的老师换成了前两节的课，九点二十下课后，我就乘车向县城赶去。十点半乘上了开往河阳市的汽车，由于大雪封路，汽车开的很慢。二百公里的路程整整走了六个多小时才到。河阳时属于焦城市的一个县级市，距离焦城不远。到达河阳市的时候，将近下午五点了，天上还下着大雪。这时整个城市已经万家灯火。联系了司机后，乘上日本蓝鸟王高级轿车，我们冒雪向青屏山驶去。 青屏山位于河阳市西郊，属于太行山的一部分，也是山西和河南的分界线。汽车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盘旋而上，山路上的积雪并不厚，看样子是为了迎接上山参加婚礼的宾客提前用推土机将路上的雪清理了一遍。 　　约莫七点半的时候，终于来到了青屏山庄。老四已经站在宾馆大门前的台阶上等着我了。见了我一把抱住说：“哎呀，老伙计，两年半没见面了，可把四哥我想死了。走走走，饭菜都快凉了，先吃饭。” 老四领着我进了一个豪华包间，刚一进屋，就看见老大、老三、老七和老八正坐在餐桌边等我。一见我进了，他们三个也赶紧站起来和我一一拥抱。 “这鬼天气，让哥几个受苦了，今晚咱们几个一醉方休。小李，赶紧上酒上菜。”老四带着歉意说。 看样子酒菜早就备好了，不到十分钟，八个凉菜先端了上来。我们这的规格是不管多冷的天，凉菜都是必不可少的。老四打开一瓶剑南春，挨个给我们倒上，然后举起酒杯说：“先干三杯，老大带头。” 老大是个忠厚之人，话不多说，端起酒杯一口气干了三个。老四连连称赞：“老大就是老大，永远都是我们的老大。既然老大带头，咱们也干了。”说着举起杯一饮而尽。 我酒量有限，于是说：“大家都知道我酒量不行，让我随意吧。” “不行，前三个必须干了，今天是我的喜酒，老五也不能例外。”老四不依不饶。 我没有办法，只得端起酒杯一连干了三个。三杯酒下肚，肚子顿时火辣辣地滚烫，脸也红了。 这时老大打圆场：“老五不能喝，我看前三个干了，后面让他随意吧。今晚我们难得一见，还想叙叙旧，喝醉了就没法说话了。老四，你明天就要当新郎官了，今晚也不能喝得烂醉，否则明天会耽误婚礼。” 老四还想说，老大以大哥的口气命令道：“老四，你是老大还是我是老大？别看今天你是主人，一切还得听我的。”老四这才不逼我喝酒。 我们边喝边谈，畅谈我们过去的青葱岁月和那些令人回味的日子，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 这时老四突然问我：“你和文娟的事怎么样了？” “别提她了，她已经结婚了。她结婚时没通知你们吗？” “真的？”他们几个都感到很意外，“没有啊。” “是的，她已经和郑副市长的儿子郑鹏结婚了。大概她不通知你们是怕我知道后伤心吧。” “这时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也不清楚，大概是今年十一吧。前几天我收到她一封信，说她已经结婚了。” “别伤感了，女人嘛，都爱有权有势的。四哥给你找个比她更漂亮的，包在我身上。” “不怪她，怪我。是我辜负了她，她也许是带着恨才嫁给郑副市长的儿子的。” “咋回事？说说。” “一言难尽！”我的眼里泛起了泪花。 “五哥是个情种，最重感情，一提起女人就抹掉眼泪。”老八说。 我于是将王文娟为了我从县城调到秀水镇中学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老五啊老五，让我怎么说你？眼前放着绝佳的机会让你白白给断送了。他爹是副县长，她送上门倒贴你都不要，没见过你这号的笨蛋。”老四感慨着说。 “你让我怎么办？难道让她跟我一辈子在那个落后的乡村中学教书？” “他爹是副县长，给你调到城里还不是易如反掌？你要是做了他的女婿，用不了多久就会将你调到政府部门，从此就会平步青云，节节高升。” “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总觉得他爹不会答应这门亲事，我不想被人看不起。” “你把生米做成熟饭，把肚子给她搞大，由不得他爹不答应。” “那样不道德，我想文娟也不会同意。她也是个很传统的人。” “迂腐，迂腐！不可救药！这都什么社会了？还信奉那老一套？女人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只要她爱上你，你让为你去死她都愿意，更不用说什么狗屁贞操了。”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老大举起杯打圆场，“一路颠簸，大家早就累了，我看我们喝了这杯酒早早休息吧。天又不好，明天一早还要早早起床迎接新娘呢，不能耽误正事。” “好，听老大的，酒不喝了，以免误事。走走走，唱歌去！”我们本想拒绝，但老四不依不饶。最后神秘一笑说：“今晚还有别人，她们来得早，吃过饭没事就在歌厅唱歌。不想看看都谁来了吗？”我们被说得心痒痒的，再说天色还早，才九点多，于是便答应了。那叫做小李的女服务员走到我们跟前鞠了一躬说：“请跟我来。” 我们跟着小李上了二楼，这里有一个装修豪华的歌厅，小李打开门，我们跟着走了进去。见里面坐着五个女生，一看，都认识，全是滨师同学。三个英语系两个数学系的。英语系的李丽红、乔素芳和李雨桐，数学系的曹静和秦莹。三个英语系的不必说了，数学系这两个我也认识。 她们见我们进来，赶紧站起来，将歌曲暂停，向我们打招呼。我们谈了一会儿，相互了解了对方目前的状况后，然后接着唱歌。这时候，门突然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短发女生。由于房间里的灯光有点昏暗，我一时没认出来是谁。坐着我身边的秦莹说：“小珍，快过来坐这，你看看谁来了？”那个短发女生于是走到我跟前仔细看了看我，带着惊喜失声说道：“马克，真的是你吗？” “啊？小珍？怎么是你？”我大吃一惊，思绪顿时回到了大学时代。 　　小珍姓霍，焦城市临武县人，和新娘许海霞是一个地方的。她们高中时代同一个学校，是否同一个班不得而知。大学时她和新娘许海霞都是数学系，住同一个宿舍。许海霞是校花，而霍小珍长得并不漂亮。身材不算高，不算胖但是也不瘦，剪了个短发，说话也咋咋呼呼的，好像个假小子，但是眼睛特别大，又黑又亮。霍小珍虽然不漂亮，但是很可爱。我们一帮男生最喜欢看许海霞，说实话我对校花也曾经动过心。只是被老四捷足先登后才断了这种念头。而许海霞几乎和霍小珍形影不离，一起上下学，一起吃饭，一起散步。那时候只见过她和许海霞天天在一起，并没有注意她叫什么名字，毕竟我们只关心美女，对不漂亮的女生并不关心。 和霍小珍认识是缘于她找我要做家教。那时候我是校学生会办公室主任，负责学校的家教联系工作。每天放了学，我们学生会都会搬一张桌拉一个红条幅坐在校门口联系社会上需要家教的家长。根据家长的要求找相应专业的学生做家教。 那时候大家都不富裕，很多大学生都希望找一份家教挣一点额外收入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我的工作就是给家长找合适的家教，而且是有偿服务。家长一方需交30元联系费，学生一方需交20元。但是想做家教的人多，需要家教的家长少。很多学生都在我们那里进行登记，等着我们联系他们。由于那时候没有手机，又怕家长登记后走了生意做不成，于是都是让家长现场等待，我们根据登记表的信息立即跑到学校找人。有的登记过的学生不在班里，于是怕家长等不及就在班里问有没有想做家教的。基本上不用问，百分之八十的学生都想挣点钱。于是很多登记过的学生半个学期也等不到机会，而有些没有登记的学生很巧在班里，便把机会给了他们。于是很多学生为了能等到机会，下了课便到学校门口坐在我们身边等。我们对此也乐此不疲，因为各科学生都在身边，现场让他们和家长谈，谈好了就交钱，我们也省得跑回去找人。 和霍小珍就是这样认识的。记得她每天没事就和我坐在一起胡侃。我问她家是哪里的，她说是焦城市山里的。她也问过我是哪里的，我也给她说了。我问她假期里都干啥，她说看书看电视。我说：“你真幸福，我放了暑假还得帮我娘在地里干农活。”她问我都干啥活，我说蹲在玉米地薅草、打农药。她说她其实也一样，也在玉米地里薅草。她还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我说没有。她不相信，说像你这样优秀的男生怎么会没有女朋友？我故意调侃她说：“我娘说我笨，长得不好看，腿也不直，是个罗圈腿。有一次一头猪从我裤裆里钻过去了，我竟然不知道。”逗得她咯咯直笑，笑得直不起腰。最后她红着脸说，你其实挺帅的，腿虽然罗圈，但是脸长得好看。还问我要不要她给我介绍一个女朋友。我开玩笑说，我等着。但是却一直不见她给我介绍女朋友。 后来她终于等到了机会，做了家教。按规定她应该交20元的家教服务费，但是她说服务费就不给了，请我吃顿饭可以吗？我那时候心软，尤其是对女孩更是如此。我于是就答应了她的要求，没有收她的服务费。她请我在学校的一个小餐馆吃了一顿拉面算是回报。吃饭时，她说她家是山里的。我家在平原，从来没有见过山。我说山上一定很美，希望有一天能去山里玩玩。她非常开心地给我讲山里的风景，她说她最喜欢一个人在黄昏时分在山路上漫步。我开玩笑说，“一个人多没意思，我陪着你一起在山路上走不是更好吗？”她高兴地拍手道：“真的啊？你记住说过的话，一定要去，我家就在山里。”我问她山上都有啥，她说每年春天都会种满新茶。我喜欢喝茶，就非常神往地说，“我真的很想去山里看看，顺便采点新茶。” 我还开玩笑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免除你的家教服务费？她说不知道，我说你说的难道都忘了？她这才想起说过给我介绍女朋友的事。我说说话要算数，如果不给我介绍女朋友，你自己就要做我的女朋友。她红着脸笑了，看样子很开心。其实我打心眼里没看上她，都怨我这张贫嘴。 后来她做了家教，去我那的次数也少了。路上偶然遇到有时候会红着脸打个招呼，有时候见了我看我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匆匆跑了。 　　后来我们到山里旅游，那一次王文娟和霍小珍、许海霞都去了。王文娟替我买了门票，我们在山上玩得很开心，还拍了几张合影。这一幕霍小珍也看到了，可能她以为王文娟就是我的女朋友，毕竟我们是同一个班，又是高中同学。再后来她就不理我了，见了面故意装作没看见，头一扭就走了。 岁月如梭，转眼到了毕业的那一年。有一天吃过晚饭，我和老八在操场上散步，看着一对对的情侣，老八很是羡慕。嘟哝着说：“看看人家多幸福，咋就没有一个女孩看上我呢？” 我说：“你不能等女孩主动来追你，你应该学会厚脸皮，主动去追女生。” 老八说：“我胆小，我不敢，万一人家拒绝了多难堪啊。” 这时候忽然抬头看见霍小珍独自一人坐在操场边发呆，我对老八说：“现在看我怎么追女孩，你学着点。” 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见了漂亮的女孩不敢说话，而见了不漂亮的女孩则什么都敢说，满嘴跑火车。正是因为霍小珍不漂亮，我这才敢拿她给老八做示范。 我走到霍小珍身边说：“霍小珍，你答应我的事早就忘了吧。马上都要毕业了，你什么时候兑现？” 霍小珍看我跟她说话，脸一红，冷冷地说：“我一直记着自己说过的话，可是你身边已经有了佳人相伴，哪里还需要我帮你介绍？” “你说的是王文娟吧？你误会了，我们不是男女朋友那种关系，你见过我和她单独在一起过吗？不信你可以问问老八。” “他俩真的没有。”老八在一旁说。 “真的吗？”霍小珍顿时高兴起来，“那我过几天就给你介绍一个。” “再过几天就要毕业了。我等不及了，你说过，你不给我介绍女朋友就要自己当我的女朋友。现在应该到了兑现的时候了，现在你就做我的女朋友吧。一会我带你先吃宵夜，然后再去看电影，你就算是我的女朋友了。过了年咱们就去你家的山路上去采新茶。” 霍小珍愣愣地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看样子很吃惊，又很害羞，又很高兴。最后捂着脸说：“你瞎说什么呀？你这张嘴，都不知道你哪句是实话。不过我一直记着你说过的话，我等着你去找我，我带你去山路上采新茶。” 我哈哈大笑，回头对老八骄傲地说：“怎么样？学会了吗？女朋友是不是很快就追到手了？”说完，我和老八走了，也没请她吃饭看电影。 毕业的前几天，大家在对方的留言册上相互写留言。我们班里的女生侯丽娟对我说：“霍小珍说想给你写留言。”侯丽娟和霍小珍是高中同学，侯丽娟学的是英语，而霍小珍学的是数学。 我将留言册交给侯丽娟说：“那就让她写吧。” 第二天侯丽娟将留言册交还了我。我打开一看，霍小珍给我写的留言是： 我好像答应过你，要和你一起走上，那条美丽的山路。那山坡上种满了新茶，还有密集的相思树。我好像答应过你在一个毕业的夏季夜晚而今夜，在灯下，翻起泛黄的日记忽然想起了一些没能实现的诺言一些无法解释的忧伤在那条山路上，少年的你是不是还在等我？还在急切地向来处张望…… 这首诗是借用席慕蓉的诗《山路》，略有修改。 上面附着她的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在北京八达岭长城上拍的，看样子是秋天，她穿着一件杏黄色的外套，短短的头发，笑得很灿烂。 我这时候才知道自己的耍贫嘴惹了祸，原来霍小珍一直在喜欢我。我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心想自己太不该这样，明明对人家没意思，却害得人陷入痛苦之中。 　　“小珍，你来一首！”秦莹将麦克风递给了霍小珍，同时也将我的思绪从大学时代拉了回来。 “你唱什么？我帮你选！”我对霍小珍说。 “我喜欢唱童安格的歌，你帮我找一首他的《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 “我也最喜欢童安格的歌，”我边搜歌边说，“这也是我最喜欢的歌。” 音乐开始了，“午夜里的收音机，轻轻传来一首歌，那是你我早已熟悉的旋律。在你遗忘的时候，我依然还记得，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我早已经了解追逐爱情的规则，虽然不能爱你，却又不知该如何……所有的故事，只能有一首主题歌，所有的爱情，只能有一个结果，我深深知道，那绝对不是我……”霍小珍的歌声中充满了悲切，我知道她专门挑这首歌唱给我听，希望我能从歌声中了解她内心的苦楚。 一曲终了，她将麦克风递给我说：“你也来一首吧。”我也没有客气，接过麦克风说：“那我也唱一首童安格的歌，你给我找找有没有他的《你不必太在意》？” “别在徘徊沉寂的心灵，别再留恋破碎的回忆，大地迎春雷，抛弃你满腹的忧虑，缤纷的彩虹等着你……你不必太在意，也不必隐瞒自己，你要寻觅亮丽的彩云……”我希望通过这首歌让他明白我当年他对我的误解，同时也希望她能找到她所爱的人。 老大和李丽红谈过，这次再次相遇，两人似乎有话要说，于是两人出去了。秦莹和曹静也借口困了回去睡了。歌厅里只剩下霍小珍和我，还有乔素芳、李雨桐和老八。乔素芳和李雨桐并不知道我和小珍的事，但是老八知道。老八想给我们俩一个单独说话的机会，于是拉着乔素芳和李雨桐也要走，被我一把拉住。我并不想和霍小珍单独相处，那样会使她陷得更深。 这时霍小珍已经开始唱童安格的另外一首歌：“爱一个人可以多久，心痛到哪里才是尽头……你的谎言像颗泪水，晶莹夺目却叫人心碎，花瓣雨，就像你牵绊着我……”我分明地看见，她的眼角流下了晶莹的眼泪。 唱完后，霍小珍将麦克风交给老八说：“你们唱吧，我想和你五哥出去透透气。”说着转向我说：“陪我到外面看看雪，这个要求不知道是不是过分？” 服务员小李赶紧说：“外面雪下得太大了，我去给你拿把伞。” 我和小珍下楼时，小李正好拿着伞上来，于是便把伞交给了我。 我们走出宾馆的大门时，已经晚上11点了。外面寒风呼啸，大雪纷飞。我系紧大衣的扣子，将伞撑开，我们开始在雪中漫步。 好一阵子，我们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有点尴尬。最后还是我先开了口：“你分配到了哪里教书？” “我们镇上一所中学，听说你去了广东，混的挺好吧？”她又恢复了当年的那种调皮。 “唉！一事无成，毕业后先在我们县里的建设局干了几天，被人家撵出去了。然后去了广东，被人骗了个精光。没办法，只得回到我们镇上教书。” “像你这样优秀的人到乡下教书有点屈才，英雄无用武之地，但是我知道，你走到哪里都是最优秀的。哪里也埋没不了你的才华和抱负。” “讽刺我不是？我都无地自容了。” “哪里有？我只是说了我的心里话。你和文娟现在怎么样？我知道她喜欢你，你也喜欢她，你不要否认。” 原来她还不知道王文娟结婚的事，为了让她不再心存幻想，于是我硬着头皮撒谎道：“看起来你一直在关注着我，连文娟和我的事你都知道。我们现在正处着，但是我怕她爸不同意。” “祝贺你们！”小珍凄然地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喜欢的是她而不是我。我有自知之明，长得不好看，也没一个有钱有势的爹。所以大学三年我一直等待着你的下文，可是你若即若离忽远又忽近，若隐若现忽冷与又忽热。当年你可知道，你一句玩笑，我真的信了，让我傻傻等了三年。” 　　我心里很是觉得对不起她，于是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小珍，当时都怪我嘴没把门，见了女生老是爱开玩笑，没想到你竟然当真了。我为当年的鲁莽与草率向你道歉。其实这些年以来，我一直喜欢的是文娟。不过上大学时，我只是心里喜欢她，其实我是个性格内向的人，从来不敢向别人吐露自己的心声。越是喜欢她，越是不敢靠她太近。” “越是不喜欢谁，就故意跟她胡说八道对吗？”小珍抢过话头说，“其实我也知道你是开玩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可是我却……谁让我那么贱？”说着小珍哭了。 “小珍，对不起，你不能这样说，都是我不好。”看着她寒风中因抽泣而微微颤抖，我心中一阵怜惜，掏出纸巾递给她。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说：“让你见笑了。” “其实，我喜欢文娟并不是因为她家有钱有势，你觉得我像是那么势利的人吗？” “其实你挺复杂的，真的看不透你。有时候你办事果断，有男子汉的气魄，有时候你又像邻家的小男孩，遇到困难也犯傻，不知所措。平时每天看见你见了谁都嘻嘻哈哈，可是有时候你又显得心事重重，仿佛又无尽的心事。特别毕业前的那几天，遇到你时，你总是闷闷不乐，我当时想也许是因为工作问题，也许是因为感情问题。每次总想鼓起勇气跟你打个招呼，或者开个玩笑，又怕你看穿我的心事，怕你笑话。” “没想到咱们属于一类人，表面看都属于外向开朗的人，其实都挺腼腆的，从不敢轻易吐露自己的心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也应该属巨蟹座。” “这么说你也是巨蟹座？是的，我查过，巨蟹座的人生性敏感，爱多愁善感，外表坚强，内心软弱。你和她什么时候结婚？” 文娟已经结婚两个月了，不知道她过的好不好。我不忍心再欺骗她，于是便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我望着漫天飞扬的雪花，深深吸了一口烟说：“唉，他爹是县长，我和她不般配。” “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你们。” “可是我不想被他爹看不起，也不想依靠他爹的关系升官发财。” “还是象大学时代那样执拗，书生意气，你一点都没变。” “小珍，走到哪里都会遇上所爱的人，这个世界谁都不是为另一个人而生的。即使没有文娟，我也可能会爱上别人。我想我并不是你一生等待的那个人，忘了我吧，小珍。” “我其实并没有奢望过和你在一起，但是我也不想也不会忘记你。我只想把这份美好的回忆永远珍藏在心里，在我孤单或者伤心的时候，偶尔回忆一下，我的心便不再那么孤单。每次想起你，心里总有一种暖暖的感觉。这种感觉真好，我希望能把它珍惜到永远，一直到我老去……” “小珍 ……” “每当我困惑迷茫的时候，想起远方的你，我的心里就会充满力量。我当时多么希望你看了我的留言后也能主动找我给我写几句留言，送我一张照片……” “我想过这样做，可是又不知道该写什么，写的不好怕你伤心，写的好了又怕你误会，我不想一直耽误你。” “不说这些了，你还记得说过要和我一起在山路上漫步吗？说过要和我一起去采新茶。” “记得，我其实真的很喜欢在一个微雨的清晨，在幽静的山路上漫步……” “今天也算兑现了你的承诺了，虽然不是我说的那条山路，也不能一起采新茶，毕竟这里也是山路，在夜雪的山路上漫步也别有一番情趣。” 我们边走边谈，在这寂静的雪夜，漫步在黑暗的山路上，我撑着伞，她仿佛恢复了往日的欢乐。 “你说今晚的场景像不像电视剧《上海滩》里的那一幕？” “可惜你不是冯程程，我也不是许文强。” “我知道，冯程程和许文强不是也没有结果吗？我已经知足了，谢谢你今晚陪我在雪中漫步。” 　　第二天天还不亮，老大就催我们起床。我们两个都是伴郎，要乘婚车和老四一起去焦城迎娶新娘。河阳其实也焦城市的一个县级市，距离焦城市仅仅30多公里。由于下着雪，路上不好走，因此我们早上五点就起来了。匆匆洗漱后，又简单吃了点早餐，大概6：20分，一切准备妥当后，我们便乘车下山向着焦城方向驶去。 雪还在下，但是比起昨天小多了，天空只有零星的雪花飘舞着。迎亲的车队清一色的黑色奔驰600，共20多辆，光车队就一里多地长，走在前面的是一辆白色奔驰，意味着白头偕老。还有两辆摄影摄像和鸣礼炮的车，一路浩浩荡荡，好不威风。 每个伴郎和迎亲的亲朋好友都发了两盒中华烟，一袋喜糖瓜子，还有几个红包，这都是在新娘家分发用的。 八点半，我们进入焦城市区，车队在头车的带领下左拐右拐，终于来到了焦城市第八矿区家属院。这里就是新娘许海霞的家。 新娘家的人早已在门口迎接，双方相互寒暄，相互递烟。约莫9：30，新娘终于从家里出来了。新娘一袭婚纱，胸口戴着宝石项链，手指上戴着婚戒，显得雍容华贵而不落入俗套。由于天气寒冷，新娘临时在婚纱外面穿了一件红色羽绒服。新娘身边两位伴娘，也都非常漂亮。仔细一看，认识。原来是新娘在滨师的同班同学张文丽和楚慧敏。 老四穿着笔挺的皮尔卡丹西服，打着一条星星红的领带，皮鞋擦得锃亮，头梳得油光可鉴，满面春风，挽着新娘的手上了车。 一阵鞭炮过后，我们将喜糖和红包散入人群，大家兴奋地抢着，车子缓缓启动了。 11：00左右，车队平安到达青屏山庄。婚礼在11：58分正式举行。大厅里暖气开得很足，丝毫没有寒意。按照主人的安排，我们被分配到了同学这几桌。我和老大、老三、老七、老八、李丽红、乔素芳、属于新郎的同学，当然坐一桌。霍小珍、秦莹、曹静，还有伴娘张文丽和楚慧敏属于新娘同学，她们和其他同学坐一桌。可是霍小珍不知怎地跑到我们这一桌来了。老八一看，赶紧从我身边挪开说：“你俩挨着坐。” 霍小珍仿佛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们那边坐满了，坐不下了，你们这还有空，于是跟你们凑一凑。”于是就坐在我的身边。 由于我们的同学大多数都是女生，男生就我们几个，女生尽量挨着女生坐，最后坐不下的李丽红、乔素芳才做到我们这一桌上，现在加上霍小珍共八人。 大家坐定后，距离婚礼开始还有十分钟，这时迎宾走到我们这一桌前鞠了一躬说：“外面又来了两位客人，好像路上不好走耽误了。这一桌还不满，如果大家不介意就让他们坐在这里吧？”大家纷纷表示欢迎。 过了两分钟，那位迎宾小姐带着两个人来到了我们桌前。我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是王文娟和一个男的。 “不好意思，雪太大了，路途又远，我们来晚了。”说着和那男的在那两个空座上坐了下来。我赶紧将头转过去，假装看舞台上的新郎新娘打在大屏幕上照片，心紧张得突突直跳。 “马克，你同学来了你怎么不打招呼？”霍小珍用胳膊捅了捅我。没有办法，我只得转过头来笑着说：“啊，原来是王文娟来了，这位是？” 王文娟也仿佛吃了一惊，呆呆地看着我，半天没有说话。和她一起来的那位也用胳膊捅了捅她说：“你同学跟你打招呼呢？你怎么不说话？” 王文娟这才回过神来，强装笑颜说：“不好意思，路上耽误了。昨天有事脱不开身，路途遥远，带了个司机。” “哦，原来是司机，不是他丈夫。”我心里暗暗想道。我站起来，抽出一支中华烟递给那男的说：“来来来哥，抽上。” 那男的也没客气，接过香烟点燃抽了起来。 “不行，我得问问他到底是谁？”我心里有点心虚，于是问道：“老兄贵姓？” “姓郑。”那男的似乎态度有点高傲。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姓郑，王文娟的丈夫也姓郑，难道他是王文娟的丈夫？”由于那人没有回头话，我也不好意思再问。 霍小珍望着王文娟，仿佛有点不好意思，站起来对王文娟说：“文娟，你过来坐吧，挨着小马。” 我吓了一跳，赶紧拉了一把王小珍，让她坐下，同时又对她使了个眼色。霍小珍不明就里，也不敢再说了，于是尴尬地坐了下来。王文娟低下头，从包里拿出一个手机，假装看短信。 “还是文娟有钱，都买手机了，咱们什么时候能买得起呢？”李丽红仿佛羡慕地说。其实她们都知道我和王文娟的事，也都参加了她婚礼。 　　这时候婚礼开始了，在盛大的音乐声中，新郎和新娘缓缓走上台。然后就是开始交换戒指，新郎吻新娘，接着又是宣誓，向双方家长敬茶。 我将目光偷偷从舞台上转移到王文娟身上，只见她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我们目光一碰，我吓得赶紧转移开来，不敢再和她对视。王文娟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只是呆呆地看着我，仿佛有一种凄迷的感觉。 这一幕恰好被坐在我身边的霍小珍看见，用疑惑的眼光看看我，又看看王文娟。坐在王文娟身边的那个司机仿佛也看到了这一幕，脸上仿佛不悦，一个劲地抽烟。 李丽红仿佛觉察出了气氛不正常，于是大声问我：“你看看你们老四的婚礼办得这排场，真让人羡慕，简直和文娟的婚礼一样盛大。老五，什么时候喝你和小珍的喜酒？” 王文娟脸色一变，急忙将目光转移到舞台上。这一瞬间，我看到了她眼角流下了泪水。 我料定那人很可能就是郑鹏，也就是王文娟的丈夫。怕他看出端倪，于是顺水推舟地将胳膊搭在霍小珍的肩上，假装亲密地说：“小珍，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霍小珍大吃一惊，惊慌失措地说：“你瞎说什么呀？”接着害羞地低下头沉默不语。那司机冷眼看着这一切，一言不发。 “各位亲朋好友，女生们，先生们，今日是犬子和海霞大喜的日子，作为家长，我希望你们永结同心，比翼双飞，风雨同舟，白头偕老。同时也非常感谢各位来宾冒着大雪参加犬子的婚礼，婚礼仪式已经全部结束，接下来请各位吃好喝好。招待不周，敬请原谅！”老四的父亲青屏山庄的董事长宣告宴会正式开始。 望着王文娟，我心里五味杂陈，又看看坐在身边的霍小珍，只觉得再次欺骗了她。心里的矛盾不知如何化解，我端起酒杯倒了一杯剑南春一饮而尽。 “老五豪爽！”老大说，“来来，大家干一个。”于是大家端起酒杯。 我一口气连干三杯，脸顿时红了。霍小珍又用胳膊捅捅我低声说：“不能喝就别逞能，喝趴下看你咋回去。” 王文娟默默地看着我，一言不发，眼圈红红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仿佛知道我内心的全部心事。 大家笑语欢声，觥筹交错，我却什么都没听见。为了和王文娟赌气，我又干了四五杯，最后实在不胜酒力，头一歪，倒在霍小珍的肩膀上。 霍小珍看着王文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个傻女孩，到现在她还没意识到王文娟已经结婚了。虽然李丽红刚才说老四的婚礼和王文娟的婚礼一样盛大，可能她没听清或者以为王文娟也会办这么大的婚礼。 “文娟，这……”小珍似乎怕王文娟吃醋，想向她解释。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被王文娟接过话头堵住：“今天咱们同学两年没见了，难得一聚，我今天借花献佛，敬各位一杯。为了表示诚意，我先干三杯。”说着，连倒三杯一口气干了。 我其实并没有醉，只是演戏给她看，同时也演给那可能是他丈夫的那个司机看。我的心隐隐作痛，“文娟，我知道你心里的痛苦，你又何必如此？” 倒酒先从老大开始，接着是老三、老七、老八。他们都痛快地喝了。 “老五，我敬你一杯，祝你和小珍永远幸福。”王文娟端着酒杯走到我跟前。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谢谢你！” “要论才华，没人能比得过你老五。今日是老四大喜的日子，又是我们同学相聚的日子，何不赋诗一首给大家助助兴。”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我突然站起来佯狂读起了陆游的《钗头凤》。 　　“文娟，老五喝醉了，来来，咱们姐妹干一个。”李丽红见情况不对，赶紧站起来打圆场。 王文娟眼圈一红，低下头说；“还没给小珍倒酒呢。”于是背对着那司机，悄悄擦了擦眼睛说道：“男士们都不懂的尊重女士，烟味太重了。小珍，这杯酒你喝了吧，就算我提前祝贺你和老五的婚礼了。” 小珍站起来望望我，又望望文娟，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她早就知道我爱的是文娟，文娟也爱我。 “文娟，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们……”小珍见了文娟有点发慌。 “我们应该接受文娟的祝福，我希望明年的这个时候就是我们的大喜之日。”我急忙打断霍小珍，怕他当着那司机的面说出我和文娟的事来，“喝了，不然就是不给我同学面子。”小珍没有办法，接过酒杯喝了。 “好事成双，我再敬你们来一杯，我陪一个。”王文娟给我和小珍各倒了一杯。 “他不能喝酒，刚才已经喝了七八杯了，你们是同学，应该了解他。这个就我喝了，就别让马克喝了。”小珍说着将酒一饮而尽。 “刚才马克朗诵了一首诗，你俩天作地合，才子佳人，要不你也朗诵一首诗？”王文娟虽然听着像是祝福，我能听出她语气中浓浓的醋意，还能感受到她心中的幽怨和痛苦。小珍也没推辞，幽幽吟道： 你好像答应过我，要和我一起走上，那条美丽的山路。那山坡上种满了新茶，还有密集的相思树。你好像答应过我，在那个遥远的夏季夜晚。 而今夜，在灯下，翻起泛黄的日记忽然想起了一些没能实现的诺言一些无法解释的忧伤在那条山路上，不再年轻的我，还在傻傻等你，还在急切地向来处张望…… 小珍已泪流满面。 这时候新郎新娘来敬酒，大家站起来为他们祝福。老四说：“今天都要喝痛快，一醉方休。今天都别走，下午还有节目。” 老大问他什么节目。 “现在外面的雪也停了，下午睡醒起来到后山去滑雪，后山是个大型的滑雪场。” 这一圈喝下来，我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王文娟也喝了不少。我知道她平时几乎一点白酒都不喝，也许以此来向我表明她内心的痛苦。霍小珍酒量倒是很好，也没多喝。 也不知道怎么回的房间，也许老大把我扶回去的。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四点，直到外面有人敲门我才醒。我打开门一看原来是小珍。 “老大呢？”我摇摇头，瞪着睡意朦胧的眼睛。 “老大、老三、老七和老八都已经回家了，他们说还有事。我给你倒了一杯茶，你快喝了吧。”说着将一杯茶递到我手里。 我正渴得要命，端起茶咕咚咕咚何喝了个底朝天。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我这个人有个特点，虽然不能喝，但是醒酒却很快。一杯茶下肚顿时感觉清醒了，“我没事，完全过来了。” “那咱们去滑雪怎么样？”小珍高兴地问我。 其实我并不会滑雪，对于运动也并不热爱，但是又不愿让她失望，于是便答应说：“走！咱们也赶赶时髦。” 这时天已经晴了，满天的红霞照耀着白雪皑皑的群山，银装素裹，粉妆玉砌，极目楚天，四周一片无边无际的雪岭，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美丽。 后山并不远，大约五六百米。我和霍小珍踏着雪来到后山，远远看见不远处有一大片用钢丝网围起来的雪场，里面有一排玻璃做的的高大的房子。 老四早有安排，服务员给我了和王小珍两幅雪橇和雪杖，我们便走出门去，踏上传送带向山顶而去。 　　雪场里人不多，零零星星十来个人。看起来应该是大多数客人都已经回家了。王小珍离家近，她之所以没有回家的原因我想是因为我喝醉了，想留下来陪我。 我和霍小珍相互搀扶着开始从山顶往下滑，我们俩都没滑过雪，刚滑了几步双双摔倒了。霍小珍非常开心，率先站起来将我扶起来说；“两个笨蛋，哈哈哈。” 滑了几次，霍小珍滑得越来越好，越来越快。而我却学什么都慢，每次都摔倒。霍小珍也不再等我，从山顶刺的一声滑到底，动作越来越娴熟。我累得气喘吁吁，最后坐在山下的一块大石头上说：“不行了，我累了，歇会，你先滑吧。” 我正抽着烟看霍小珍动作纯熟地滑雪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老五，怎么不陪着你女朋友滑雪？怎么一个人在这干坐着？” 我回过头来，看见王文娟和那个司机也来滑雪。于是强作欢颜：“啊，原来你们也没走。” “我们自己开车来的，都喝了不少。路又不好，怕路上出事，于是决定明天走。” “哦，那就痛痛快快玩会吧。我不会滑，滑了几趟老摔倒，在这歇会。这位是你……你……”我一紧张就结结巴巴。 “我老公，郑鹏，其实大家都知道，我结婚那天你正好在广东，于是也没通知到你。”说着挽着郑鹏的胳膊说，“那没事我们就去玩了。” “什么在广东，我就在秀水镇。”我心里说，看着他们二人恩爱的样子，我心里酸溜溜的。一股无名的嫉妒充满了我的胸膛，“文娟本来是属于我的，却被你这个王八蛋捷足先登将她霸占了，给我戴了绿帽子……” 郑鹏看了看我，朝着我吐了个烟圈，用一种仿佛嘲弄的口气说：“兄弟，你歇着吧，我和我老婆去玩了。”说着搂着王文娟的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又回头看了我一眼这才上了传送带。王文娟将头一扭，仿佛怕我看见他们的亲密举动。我目送心爱的人跟着她心爱的人上了山顶。快到山顶时，她悄悄转过身，向着我的方向飞快地看了一眼，发现我正愣愣地看着他们，又赶紧将头转了回去。 王文娟好像也不会滑雪，一连摔了几跤，郑鹏好像特别不耐烦。扶起来了她几次便将不再管她，自己则熟练地滑起雪来。 我也再次上了传送带到达山顶，从山顶滑到半山腰时，王文娟又摔倒了。由于雪橇很长，跌倒后没人扶很难站起来。我便停下来去扶她。 我拉着文娟的胳膊，将她扶起来。她低着头小声说：“你在恨我对吗？” 我假装没听见，赶紧往下滑去，怕被郑鹏发现，不敢和她多说话。由于技术不熟，又心里有鬼，啪的一声也摔倒了。这时候王文娟刚好从上面滑下来，见我摔倒，便伸手扶我。边扶边小声说：“你知道我的心里有多苦？”说着哭了起来。 我不敢搭话，头也不回地又向前滑。 “怎么哭了？”郑鹏这时候滑到王文娟身边，看看我，又看看她。 “疼死了，你也不管我，只顾自己滑。”王文娟哭着说。 “闪开闪开闪开……”王小珍从上面飞驰而下，由于郑鹏和王文娟正站在滑道的正中央挡住了王小珍的道，王小珍来不及刹车，一下这撞到了王文娟的身上。郑鹏见势不妙，飞快地往旁边一躲，王小珍和王文娟二人由于巨大的惯性连人带雪橇飞快地向山下跌去。卡嚓一声，二人正好撞在我刚才坐的那块大石头上。 二人“哎呀”一声，被撞得人仰马翻。我吓坏了，赶紧向她们奔去。由于带着雪橇行动不便，我顾不得寒冷，将雪橇甩掉，一路狂奔来的大石头旁。 只见二人直挺挺地躺在石头旁，王文娟额头撞到了石头上，满脸是血。霍小珍也躺在地上，但是看不出哪里受了伤。但是肯定撞得不轻，哎呀哎呀直呻吟。 我脖子上戴的正是王文娟送我的那条白围巾，来不及多想，我赶紧将围巾接下来，将王文娟扶起来让她靠着大石头坐下，用那条白围巾给她缠到头上。又用手绢给她擦脸上的血。 王文娟用感激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想对我说什么，但是又没说出来。 　　这时候，郑鹏到了，赶紧跑到王文娟身边问：“怎么样老婆，伤的严重吗？” “我不要紧，只是皮外伤。你快看看小珍。”王文娟对我说。 “小珍，你怎么样？摔着哪里了？疼吗？”我又将王小珍扶起来。 “伤到腰了，都是我不好，我愿意为这起事故负责。”王小珍哭着说。 “你他妈以为你是谁啊？你付得起责任吗？”郑鹏说着就要来打王小珍。我一见赶紧将小珍护在身后，“大家都是同学，都不是故意的。她是我女朋友，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么事朝着我说吧。” “啪啪”郑鹏打了我两个耳光，狠狠地说道：“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酒席上和我老婆眉来眼去，还背陆游的《钗头凤》给她听，你以为我是个傻瓜？说，你们以前是不是有一腿？” 王文娟顾不得伤痛，挣扎着站起来拉住郑鹏的手说：“你瞎说什么啊？小珍是他女朋友，我们只是普通同学。” “心疼了？刚才你摔倒他扶你，他摔倒你扶他，悄悄说了什么见不的人话。贱货，你以为我是瞎子？”说着又抽了王文娟一个耳光。 “有什么事朝着我来，打女人算什么英雄？”我看见王文娟受伤，本来就心疼得要死，又看见郑鹏打她，不由得怒火中烧。 “你他妈是不是也心疼了？我打我老婆，关你屁事？”说着郑鹏又扇了王文娟一个耳光。 我实在忍无可忍，积在心里的怒火瞬间爆发了。“你他妈的就不是人，是个王八蛋。”说着光着脚向他扑过去，扭打在一起。 “别打了，我大喜的日子，都给我点面子，大家都是同学，一点小事不值得伤了和气。”身后传来老四的声音。 我们这才住手，通过刚才交手，我自感郑鹏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这也许是他没有继续挑衅的原因。 不欢而散！我晚饭也没吃回到房间蒙头大睡。睡到半夜，忽然听到隔壁的房间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和打骂声，但是又听不清。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好像又在争吵什么。隔壁就是郑鹏和王文娟住的房间，另一边隔壁是霍小珍住的房间。我侧起耳朵倾听，忽然听见郑鹏大声说：“有什么不敢大声的，我就是要让他听见，你是我老婆，你得尽一个做妻子的义务。” 接着又传来王文娟低低的声音，听也听不清。过了一会儿，没了声音。又过了一会儿，又传来床咯吱咯吱响的声音，还有郑鹏大声的叫声…… 天啊！他们竟然在做那种龌龊的事情。听着隔壁心爱的人和那个男人在床上翻云覆雨，我的心瞬间好像被一万支钢针刺穿，鲜血淋漓。 “王文娟，你这个荡妇，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的心痛得如同刀绞一般，我拼命地用牙咬自己的胳膊，用指甲狠狠抓自己的胸口，胸口被抓得鲜血淋漓。 隔壁的床还在咯吱咯吱的响，郑鹏那肆无忌惮的叫声让我发疯，我用头狠狠撞墙，用巴掌扇自己的脸，狠狠骂着王文娟：“王文娟，你好不要脸，你死了我都不会心痛，你怎么不死？我永远都不会再见你……” 我跳下床，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声：“啊……” 笃笃笃，忽然传来敲门声。我发疯似的打开门，一看原来是霍小珍。 “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霍小珍一脸迷茫。 “他们……他们……” “谁？” “还能有谁？王文娟那个不要脸的。” 隔壁郑刚的叫声和床的咯吱声继续传来，霍小珍忽然明白了怎么回事，她羞红了脸说；“人家是夫妻，做那样的事很正常。你别再这里待着了，来我房间，咱们说说话，反正我也睡不着。” 　　进了霍小珍的房间，我一把将霍小珍搂在怀里，接着便去吻她的唇。霍小珍浑身颤抖地闭上了眼睛，双手紧紧地抱着我，疯狂地回吻着我…… “马克，我真的好幸福，我……我爱你……”小珍流下了眼泪，如梦中的呓语。 “王文娟，你个王八蛋，我要报复你……”我猛地将霍小珍推到床上，然后一个饿虎扑食，将她压在身下，开始动手解她的衣服…… 霍小珍浑身一震，她怎么也没料到我会对她做这种事情。于是开始躲闪，边躲便说：“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你在干什么？” “我不管，今晚我要要了你……”疯狂已经使我失去理智，小珍上衣的扣子已经被我解开…… “啪”的一声，小珍打了我一个耳光，一下将我推开。我顿时清醒过来，一言不发，趴在床上失声痛哭起来。 “我知道你爱的是她，看到她和别人那样你心里难受，于是就想报复她对吗？我虽然爱你，可是我并不是个下贱和随便的人。如果你真的爱我，那你就亲口对我发誓，娶了我。我今晚就随了你的愿。”说着将上衣解开…… “不！小珍，我错了，请你原谅我。我心里难受，把你当成了她。”我慌忙起身将衣服给小珍穿好。 “我就知道你不敢承诺，尽管她已经结婚了，我还是代替不了她在你心里的位置。” “小珍，我错了，你打我吧。” “我怎么舍得打你？刚才打你我的心都碎了。”小珍哭着说。 “小珍，原谅我以前的鲁莽和今晚给你的伤害。我现在真的不敢对你承诺什么，我不是个随便许诺的人。承诺意味着责任和担当，我如果口不对心，做了错事，那对你造成的伤害将是一辈子无法弥补的。请你给我一点时间，回去后让我认真考虑，我再给你答复。” “你这样说我才相信，我知道你不是个轻浮随便的人，不会轻易对别人做出承诺。如果你真的喜欢我，我可以等你，一年两年，哪怕一辈子也愿意……” “ 小珍……”我哭着将她抱在怀里，“你好傻…… “你也好傻……”小珍哭着说，“哪怕骗我的谎言你都不敢说……” 第二天一早，我发现自己睡在小珍的房间，小珍已不在身边。门外传来两个人低声的说话声。 “我知道昨晚的事他听见了，我真的好羞愧，可是我又能怎么样呢？他是个男人，我反抗不过。昨晚我听见了他在隔壁那声撕心裂肺的哭声，我的心都碎了……”门边传来王文娟的哭泣声。 “这件事对他的刺激挺大的，他昨晚吻了我，还要做那种龌龊的事情，我打了他一巴掌。要他给我一个承诺，他却不肯……” “他没有强迫你吗？” “没有，后来我自己愿意。说只要他给我一个承诺我就随了他愿，他却不敢。他爱的还是你，只不过想拿我来报复你。呜呜……” “是我对不起他，伤害了他。现在我把他交给你了，他是个好人，希望你能好好待他，告诉他，让他忘了我，我对不起他……我走了。最后请你把这个交给他，这是他的。” 打开窗帘，我看见王文娟上了汽车。我发疯似的跑下楼，望着远去的汽车，两行泪悄悄垂下。 “这是你昨天给文娟包扎伤口的白围巾，她让我交给你。”小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的身后。 那条白围巾是文娟第一次到秀水镇中学看我的那个冬天打的，我已经戴了整整一年，而小珍却并不知道这一切。白围巾上的血迹已经洗干净，但是还是隐隐透露着微红的血色。 “我们下山吧。”小珍说，“山下有通往市里的公交。” 天上又飘起了零星的雪花，我围上文娟送我的白围巾。小珍没有说话，她撑起伞，和我沿着山路向山下走去。山路上留下了四行深深的足迹……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