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如山 沧桑厚重

桃子

　　写在父亲节。

父亲节又至，看着父亲生前珍贵而泛黄的照片，父亲的音容笑貌再次浮上心头，一篇《父爱如山 沧桑厚重》，再忆我亲爱的父亲，谨此献给那个坚强、善良、勤劳、朴实的——我最爱的男人！

　 昨夜，

父亲又一次入梦来，

唯有重温父爱，

尚可平抚心境......

　　上大学时，许多人问过我：“你爸在哪工作？”我说“在天堂”。

我不信鬼神，但我是这么希望父亲能过得好。在天堂，因为天堂在人们心目中是最好的归宿。远方的爸爸，今天，您的儿女们正如你的期盼，俱已成人，也都参加工作，生活也早已好转，您是否欣慰？

　　很久以前就想写关于父亲的文字，却一直不敢提笔。因为我的父亲并不出众。就在那个小山村里，他努力一生，也没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他读过高小，能讲一些道理，但不苟言笑，给人性格倔强、孤傲的印象。在村里生活一辈子，田里农活、园中种植、修建房屋、毛笔剪纸样样都通，却没有一手绝技可以称雄。起早搭黑地劳作，省吃俭用地生活。父亲终其一生，也未能给子女留下什么可以称道的财富，他甚至没有留下半句哲理名言，可以为我的文章增色添辉。

　　　　　　　　　　　　　　　　　　　　

　　父亲四岁丧母，由爷爷一人独自抚养长大，爷俩相依为命多年，生活清苦，但父亲积极上进，在生产队踏实肯干，年纪轻轻就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成为村里的民兵队长，村里不少人都是经由父亲推荐参军，走出了大山。

父亲的生活是艰难的。一生不知多少次累死累活，打石头、修窑洞、推煤斗，周身挂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其中右腿肚因过分使力臃结成团的茎脉最让我印象深刻。在煤矿推煤斗时，父亲怜惜来矿上打工的外乡小兄弟身体单薄，常常主动地帮衬他干活，这位小兄弟感念父亲的照顾，在父亲去世后几次登门看望母亲，逢人便夸父亲正直善良热心，是位值得尊敬的大哥。

昔日生活的窘困使父亲得了胃病，做了胃穿孔，胸前后穿了线，甚至后来肿瘤的切除，做了三十多针的大手术，他都不吭一声疼，都足以证明他与生命的抗争，向命运的挑战。他在我心目中是那么的坚强。　　

　　　　　　　　　　　　　　　　　　　　　　

　　在我刚记事时，村里缺吃少穿，我家兄弟姐妹多，情况更为严重，全家七口，常以稀饭、窝头充饥，姐妹间吃饭也常争谁多谁少，甚少主动想到父亲。有一点值得庆幸：母亲是一个细心又体贴的女性，常常经由着父亲的吃吃喝喝、冷冷热热，才不致使我们姐妹种下更多的惭愧与遗憾。

那时周末常跟着父亲去锄地，他总是一下锄五六席，锄头一抡一刨一拽，麻利地锄完他的后，总会返回来接着我们的半截地锄完，让母亲和我们姐妹到地头歇会喝点水，而他仿佛有使不完的劲，但回家后他总会累的连饭都来不及吃就打起呼噜，有好多次，下地回来的他简单吃几口饭，便披上大衣，匆匆赶往山上的林业去看果园，那样可以多挣3元钱用来贴补困难的家庭。

父亲对我的影响是深远的。我最初唱《大海航行靠舵手》是父亲教我唱的；我喜欢的团花剪纸最初是由父亲手把手教我剪的；我后来丢不开的毛笔字是父亲教我写的；我热衷的文学是在父亲影响下开启的。父亲那时候常常忙里偷闲地读书，我则私下拜读了他千方百计借回的所有的书。每到春节，他都会研好墨、铺开纸、叠好印，教我一笔一划地写春联，叮嘱我如何起笔如何收笔。每到正月，村里闹红火，家家需要糊花灯，好的花灯还会获奖，父亲就带着我构图、做造型、糊花灯，孙悟空、猪八戒等栩栩如生的花灯应运而生，父亲的花灯评比时总在前三等奖内。那时，村里为每位党员订了报纸，在那个信息不怎么发达的年代，报纸成了父亲关注外界、学习提升的唯一渠道，我最开心的时候就是父亲给我们分享报纸上的天下大事。我也会跟着父亲迫不及待地将报纸上连载的每期金庸小说《七剑下天山》剪下来装订起来慢慢欣赏。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精彩，这成为激励我走出农门、实现梦想最初的动力来源。

也许哪一天，我又会写到自己的童年与少年，我的那一段岁月充满了欢乐与幸运，但那是因为父母承担了贫困生活的全部重负而为我们撑起了一片天。

　　

　　父亲在生活的压力下，日渐消瘦，两鬓也染上了秋霜，虽然刚刚５０岁。纵然如此，他仍操劳不已，到了农闲，他编篮子、砌院墙；到了新年，他写对联、糊花灯；在别人举家团圆的大年夜，他又披上那件破旧的棉衣，夜宿山头，从自已的寒冷与孤独中抠几个钱来供我们更好地读书。

我终于进入了高中，这时候父亲像是年轻了几岁，满怀信心地为我讲我的幸运及他曾经的读书梦，在更加努力地付出中，父亲被一场感冒缠得脱不了身。

患感冒，记得是秋后的事，由于农忙，父亲直至第二年正月才去医院检查，在县医院、市医院、省医院均被诊断为肺癌，且为晚期。父亲，在他终于走完自已人生的那一刻，他都装作不知道这个消息。

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并未意识到它的严重性，我根本就不知道癌真有那么怕？要制止只得切除一个肺，为了他年幼的儿女们，他毅然自已走上了手术台。父亲终于有了好转。

　　　　　　　　　　　　　　　　　　　　

　　可好景不长，在手术后的原切除点上，又长了肿瘤，据说是淋巴系统。于是不到一年，父亲又第二次躺到了手术台上，回来后的父亲身体相当虚弱，不久又染上了肝炎，两次化疗后，作为家中唯一经济来源的父亲断然拒绝了继续去医院治病，只为那昂贵的医疗费。一场又一场的病魔终于将一个活生生的人逼到了死亡的边缘。

　　　　　　　　　　　　　　　　　　　　　　　　　　　

　　记得那是个星期日，我回家看父亲，傍晚，当我陪着父亲时，一向坚强的他那时眼里蓄满了泪花，身子动了一下，想挪出块地方让我坐在床沿，却又没有足够的力气。于是，在映着院外的晚霞中，他喘着气对我说：“华儿，我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把儿女们交待就这样离去，邻村的**是晚年未子撒手西去，我虽比他幸运，却也走得有些不甘，你不必老回来看我，好好学习才是正事，等到树叶再绿的时候，我要出不去，就没什么希望了……”我抬头看看窗外树枝发出的嫩芽，心里害怕极了。

　　　　　　　　　　　　　　　　　　　　　

　　不幸还是在心惊胆颤中来临了。那天下着雨，小姨与表姐夫开车到宿舍来叫我说我爸病，我心里一沉，放下刚打回的饭就走，当我一溜小跑进院子时，我惊呆了，院子中的人忙忙碌碌，中间窑洞的床上，父亲已被装敛了……我的脑袋一片空白，我的泪呢？我流不出，我相信父亲是不会死的，他会等我看他最后一眼。

　　那几天天老下雨，冥冥中总感觉父亲的离去之神奇，竟使久旱成灾的天气哗哗地下起雨来，那时求雨的人甚至私下说父亲是管雨去了，我不相信有神，但我从心底希望父亲再不要受人间这样的苦了。　　

　　出殡那天，我们哭得很厉害，母亲更是昏死过去几次，想起我小时候时常生病，被父母抱去医院的风风雨雨；想起父亲对我十九年的抚育深情；想起我从十四岁便常年在外读书而较少对父亲的关心，我的心跟刀割一样疼。

临出殡的那几天夜里，我一直坐在父亲的身边，我握着他的手，它是那样粗糙、那样冰凉。爸，你为何不等我这个星期日回来见我一面就忍心离去？想起你给予我的无数教诲，我唯一可作的事就是陪你在身边，为你拉扇。听姐说，你昏迷的时候说二女家怎么这么远，为什么还没回来？听姐说，你的眼是我回来前用乡俗给你合上的，我知道你不忍心走，你放不下你一个个还在上学的儿女和你一切的一切，我知道：你一直盼望着儿女们能整整齐齐地站在你面前为你送终，可这竟是一个永不能圆的梦。那年你才五十一。　　　　　　　　　　　　　　　　　　

　　　　　　　　　　　　　　　　　　　　　　

父亲，亲爱的爸爸走了，在安葬的那一刻，长姐怀孕不能到坟头送父亲一程，我按照乡俗被村里人放到爸爸的坟墓里为他扫尘，并从四角抓回了父亲长眠之处的黄土……看着棺木被黄土吞噬的那一刻，我并没有想到：父爱于我的烙印在时至多年后的今天还如此深刻、悠长。我会在清晨的朝阳中想起父亲的笑脸，会在渐落的夕阳中想起父亲的身影，会在别人嘻闹之时猛然一惊，我真的失去了父亲？会在别人酣睡的夜间，静静地任泪水洒满枕……

　　　　　

　　　　　　　　　　　　　　　　　　　　

　　我时常回忆父亲，并不仅仅因为他是我的父亲，而是他确实是一个坚强善良朴实担当且令人尊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