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柠檬花开》

杨天朋

作者杨天朋 （一） 官司难打，烂帐难收。陈小雪偏偏就与收债结了缘。眼下又近年关，确实是收债的最佳时期。陈小雪在妈妈的催促之下，再次踏上了收债的行程。三九寒天冷得令人打颤，远处的山岗完全脱下了秋夏的盛装，只有一棵枝杆高大的老榆树孤独地站在山嘴上。陈小雪信心满满地朝她的目的地——吴小东家走去。小雪妈常说陈小雪心肠不够狠，陈小雪内心却不服气，这一次她一定要多收些钱回来，好让妈妈无话可说。陈小雪一边走一边想，第一次收债的情景一幕一幕地浮现在她眼前。妈妈叫我去收债，我一个大姑娘怎么放得下这张脸，打死我也不去，一向温柔听话的陈小雪非常生气地对妈妈说。小雪的妈好说歹说，陈小雪硬是油盐不进。最后，小雪妈一哭二闹三上吊，陈小雪终于妥协了，将马尾辫使劲往身后一甩，捋了捋额前凌乱的头发，翘了翘小嘴，马着冬瓜脸，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开始了她第一次的收债之旅。陈小雪来到吴小东家门前。吴小东家前面有一个大大的柠檬果园。园中柠檬小树像是等待她检阅的士兵们，园内不时还传来淡淡的柠檬花香，这让陈小雪忐忑的心一下好了许多。陈小雪顺着柠间小道来到一座矮小的小青瓦屋前，望见屋里还闪着电灯，昏暗的灯光下，一个年轻人正在飞快地砍着猪草。陈小雪断定砍猪草的年轻人就是吴小东，出于礼貌，她放下公主般的身段上前问道：“请问，这是吴小东的家吗？”陈小雪很紧张，也很腼腆。“我有点事情找他。”陈小雪的突然到访，让砍猪的男子一惊，一刀砍下去，砍在他捏猪草的右手上，顿时鲜血直流。砍猪草的男子急忙起身往里屋走。“哦，你等我一会，我就是吴小东。”一刻钟过后，吴小东包好伤口从里屋走出来。陈小雪自我介绍说，吴小东，我是陈大华的女儿陈小雪，今天我是来收债的，你无论如何都得还上几千块钱，我爸买药急需用。吴小东客气地叫陈小雪进屋里坐，可陈小雪坚持站在门外。你把钱还些我行不，我还要到镇卫生院去给我爸拿药。吴小东只好递了一根小凳给陈小雪坐下。吴小东继续挥刀砍着猪草。“实在对不起，我手中没有什么现钱。这样吧，这段时间我在打摩的，挣得有点钱，但不多，我是不会赖帐的，到年底时我把猪卖了，加上我还能打一段时间摩的，凑个万元钱问题不大。”吴小东刚说完，正准备起身去拿钱，这时，陈小雪听到里屋传来一声长长的呻吟声，这声音听起来让人有点恐怖。陈小雪正迟疑之际，吴小东忙说：“哦，那是我父亲，长期卧床不起，都好几年了，不是我父亲有病的话，可能我早出去打工去了，应该是父亲要吃药了。对不起，我得先把父亲药喂了。”这时侯，猪圈里的猪好像在抗议陈小雪的到来，叫唤声不停。吴小东只好铲两铲猪草倒在猪槽里，随后又去给父亲的药喂了，然后到寝室里把用报纸包了几层的钱拿出来，数了一千伍佰元给陈小雪。吴小东说，剩下几佰元准备给父亲拿药。看着吴小东家里这一切，吴小东的话也在情在理。陈小雪再也就没有和吴小东起争执了。陈小雪把钱紧紧攥在手里，心想妈妈既然叫我来收帐，我必须得把吴小东的家庭真实情况摸清楚。“哦，陈小雪，外面雾大，你来屋里坐吧。”“好的。”陈小雪一边回答一边拿着小木凳走进吴小东屋里，但她并未立即坐下。她环顾室内：堂屋后壁上一张大红纸上写着 “天地君亲师位”几个字的香火，由于灯光昏暗，两边的小字看不清楚，陈小雪也没心情去看上面的小字。也许是为了获得祖宗的庇护，能让父亲的病早日康复，看起来香火墨迹未干，多少还是给破旧的堂屋添加了几分喜气。香火的右下边是一张床，紧靠着右墙壁，麻布蚊帐罩着，清晰地看出蚊帐上补有好几个颜色的疤。床的对面是一个破旧的大木柜。紧靠堂屋的左边就是吴小东的卧室，没门，用一张花塑料布做的门帘遮掩着。吴小东站在堂屋木柜旁边，腰紧贴着木柜，耷拉着头。陈小雪靠门边坐下，仰视着吴小东。吴小东个子不高，清瘦的脸上留着浅浅的头发，显得既老成又有几分幼稚，穿着一件破旧带脏的单衣，看上去目光有神，浑身很有朝气。 “走了几十里路，饿了吧？”陈小雪慌忙回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忙回答道：“哦……没有。”“我给你弄点饭去。”陈小雪连忙说，我吃了饭来的，不饿。你和我家打官司，我一点都不知道你家的情况。我一个女娃儿，本不可能掺和大人们这些事，唉，我问你，你年纪轻轻咋不出去打工？吴小东抬起头来，看了看屋顶，尽量回避着陈小雪的目光。 “唉，你不知道，我刚高中毕业，本打算外出打工挣钱，谁知父亲一病不起，需要人照顾，我哥嫂和两个姐姐都在外地打工，无法服侍父亲，万般无奈之下，我不得不放弃外出打工的念头，在家照顾父亲……你想一想，老家挣钱门路少，我又没有挣钱的手艺，看着邻里乡亲家家盖起了漂亮的别墅小洋房，我也不甘落后，只好去借了几千元钱买了一辆摩托车，去载客赚钱。一年下来我还存了好几万块，想来比外出打工也差不了多少，更重要的是我还能照顾我父亲。记得有一次，我载一个在镇上卖了柠檬的种植客户，一路闲聊下来，了解到种柠檬能发财，而且本钱也不大，技术含量也不高，如今又有县政府发展柠檬项目资金的扶持。那晚我回到家中，细细琢磨，我们这里属三面环水的半岛地形，天旱旱不到，水淹淹不着，土地肥沃，日照充足，加之外出打工的人多，家里都是些老人和小孩，大多良田好土都撂荒闲着，咱有这样天独得厚的自然条件，为何不种植柠檬发家致富呢？于是，我买了很多关于柠檬栽培技术的书抽空认真研读，申请了十万元的柠檬种植专项贷款，把村里的三十多亩撂荒地承包下来，全部栽上柠檬。吴小东说到这里，显然没有开始那样拘谨，还有点得意地指着屋前的柠檬园。你看嘛，外面这一大片柠檬树全是我家的，长势还不错吧。吴小东望见陈小雪没有吱声，又继续说道，我可不是一个懒人，只要柠檬地里没事，我还去打摩挣钱。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吴小东顿了一下，神情一下很沮丧，那天下午，我不小心把你爸爸撞飞在地，突来的车祸让我背上了十八万元的债务。陈小雪，你放心，我欠你家的钱，我一定会还清的，只是目前暂时有点困难。”陈小雪“哦”了一声。吴小东命真是挺苦的。吴小东望了一眼陈小雪，说：“你一个女孩子来收我的帐，确实怪难为情的，我真觉得很过意不去。”陈小雪红着脸：“唉，我家比你家稍好点，可也好不到那儿去。”我父母生了兄妹两人，哥哥结婚后就和嫂子外出打工去了，家中只有父母和我。我辍学后，也准备外出打工，谁知父亲突遇车祸，母亲又要照顾父亲，家里上上下下也需要人帮忙打理。说实在话，刚开始我真恨死你了，不是你撞了我的父亲，也许我现在就去大城市里生活了。由于父亲离不开母亲的照料，收债的重任自然落在了我头上。陈小雪终于知道了吴小东家境，吴小东每天料理家务，照顾父亲，陈小雪对吴小东开始同情起来。她想一个未成家的男子，不，准确地说他还是个男孩吧，在如今这个年代，像吴小东这样的实在人不多了。陈小雪将收到的钱交给了妈妈，同时也将收钱的过程告诉了妈妈。陈小雪心中多么盼望能得到妈妈的一句夸奖。可谁想到妈妈反而给她一通批头盖脸的责骂，妈妈怪她心太软，收债收得太少了。“妈，人家也有难处，不是人家不还钱，确实他父亲生病卧床，人家都说好了，这一冬打摩的，再加上年终把肥猪卖了，还能还上咱们一大笔钱。人心都是肉做的，妈要将心比心。”“将心比心，他撞你伤你老汉，加上医药费、精神损失费、护理费等等，法院才判十八万元。你老汉一个工程下来都不止挣这点钱。”陈小雪再也没有搭理妈妈，心里总觉得憋屈得很…… （二）一片片依恋老榆树的枯叶纷纷扬扬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打在刚冒热气的陈小雪脸上。紧接着一只飞鸟啁鸣，划破沉寂的寒空，打断了陈小雪的思绪。陈小雪爬上山嘴，来到老榆树下，一阵冷风吹过来，她打了一个冷颤。陈小雪快速赶往吴小东家，还未等陈小雪开口说讨债，吴小东就哭丧着脸说：“陈小雪，真对不起，我还是还不了你家的钱，我今年年都过不起了。”“你咋说话不算数。”吴小东的话像一击重拳，狠狠地打在陈小雪的脸上。陈小雪想发火，但她尽量克制住自已的情绪。 “说好的，年底前还我家钱，你把我当成讨口要饭的人吗？”吴小东低着头，用右脚在原地划了一个圈，硬咽着说：“其实我准备了一万贰千元钱，哪知道我父亲不久前死了，丧葬用了三万多元，我两兄弟每人负担一万五千元，哥哥看在我在家护理老汉的份上，只叫我给了一万元。不是我不讲信誉，实在没想到父亲去得这么快，现在我只有三千元钱，全部给你。” 陈小雪数数吴小东给的三千元钱，转身没走几步，忽然又折转身走到吴小东身边，从三千元中数了一千元给吴小东，你还是拿去过个年吧。陈小雪收到二千元钱交给妈妈，再次遭到妈妈的埋怨数落。“你说他年终能还一万多，可你现在才收回点零头，老娘不晓得要收到什么时候，恐怕收到猴子长尾巴都收不齐。”“妈，人家确实有难处，我们不是没有钱，何必苦苦相逼，人家又没说不还，我看吴小东也是尽力了。”“不管怎么说，你要给老娘想办法把钱早点收回来。你光替别人想，哪个又替我们想过，现在你老汉在床上一天躺起，找不到一分钱，还要一个人服侍，难道我们就不苦吗？”陈小雪在与妈妈的唇枪舌战中消耗了半月，妈妈老是唠叨吴小东欠家里的钱，陈小雪心里烦，小雪妈更是烦。如今你老汉能下床了，我扶着他勉强可以走路了。小雪，你明天再去催一下嘛，收点钱回来让你老汉高兴高兴。”小雪妈怕小雪再和她赌气，几乎用哀求的口气对她说。其实，陈小雪早就想去看看吴小东，当然不是单单因为牵挂吴小东的帐，也不知道为什么，陈小雪开始担心吴小东这个人来。大家都是同龄人，为什么生活的磨难早早地压在他身上，他那双稚嫩的肩膀能扛得起吗？仿佛在一夜之间，老榆树又换上了新装，站在山岗上显得威武高大枝舞婆娑。陈小雪来到老榆树下，远远望着吴小东的柠檬园就像一片绿色的海洋。一棵棵柠檬树在晨风的吹拂下轻轻地摇摆，柠檬花的缕缕香气随风飘扬。陈小雪顺手在路边摘了几朵柠檬花捏在手里，她迅速跑下山岗，冲进柠檬园。她高举着小花朵，慢步在柠檬树间小道上。陈小雪走着走着，突然看到柠檬园里倒着一个人，快速走上前一看，只见吴小东卷缩着身子，双手死死地按着腹部，一脸痛苦状。她立即掏出手机，迅速拨通了”120”…… （三）“请家属签字，必须马上做手术！”医务人员没有听到回音，又急切地大声催喊着：“ 家属，病人要马上手术！”陈小雪知道吴小东没有亲人在身边，她犹豫片刻，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拿起笔开始签字，她在病人关系一栏上填上“债主”二字。主治医生看了，突然鼓起双眼吼道：“你开什么玩笑，他是重症阑尾炎，要死人的！”陈小雪没有办法，又改为“ 朋友。”主治医生转身边走边说，这就对了，女朋友就女朋友嘛，今后嫁给他，你就可以慢慢地收他一辈子的债了。陈小雪把留给父亲拿药的几百元钱全部垫上，坐在医院的休息室里静静地等待。她想起主治医生刚才那一句 “你嫁给她，你就可以慢慢收她的帐”，陈小雪心中泛起了一阵阵涟漪。吴小东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好男子，如今社会有些男子这么大时还由父母供着，一天只知道玩手机玩电脑，甚至还常和父母顶嘴。看看眼前的吴小东，这么年经就承担起家庭重担，生病时居然连一个亲人也没有，他实在太可怜了。陈小雪本想拿了父亲的药就离开，但是拿药的钱又给吴小东垫了手术费。再说自己走了吴小东怎么办？正在这时，陈小雪的电话响了。哦，妈，我一时还回不来。我在镇卫生院，有事，很忙的。陈小雪说完就挂了妈妈的电话。小雪妈想着陈小雪的电话内容，担心小雪是否出了啥事，她安顿好丈夫，立马朝镇卫生院赶来。小雪妈来到医院，找到吴小东的病房时，看见陈小雪正在给吴小东喂药，小雪妈强压着怒火走进去。当吴小东看到小雪妈妈进来时，阿姨的“阿”字还没喊出口，就听到小雪妈说：陈小雪，你给老娘出来，老娘有事给你说！”小雪妈把陈小雪拉到没人的地方，环顾一下四周，紧绷着脸，上牙紧嗑着下牙，双目怒视着陈小雪，大声骂道：“死骒马儿，老娘叫你去收帐，你倒好，你却去服侍他，老子在戏里从没见过黄世仁服侍杨白劳，今天你确实让老娘大开眼界。”听着妈妈的骂声，陈小雪不恼不急地回答：“妈，我错了吗，要是吴小东死了，你找鬼要钱去，他可还欠着我们家十多万呢！他早点好了，好早点挣钱把我们的帐还了。”“走，老娘说不赢你，跟老娘回去。”“妈，总得给人家说一声吧，你又不来收帐，总叫我去收，把事情做绝了，今后咋去跟人家见面？”小雪妈觉得小雪说得也在情在理，没做声了。于是陈小雪在外面给吴小东买了饭，把身上余下的一百多元钱全给了吴小东，又拜托同室病人帮忙照理一下。陈小雪正要出门，吴小东摸出身上的钥匙无奈地对陈小雪说：“还有一事想请你帮忙，我家里还有三头猪，到现在还没喂食，请帮我喂一下另外我睡的那床下面还有几百元钱，请你想办法给我带来。”陈小雪出门回望了一眼吴小东，当她看到孤独无援的吴小东双眼流下一行热泪时，那一瞬间，心里五味杂陈。母女俩回到家中，陈大华正在院坝里晒着太阳。小雪妈一脸写着不高兴。陈大华叫陈小雪给他倒点开水，并把药拿给他吃。这时小雪妈气呼呼地当着陈大华的面，数落陈小雪不但没收到钱，反而在卫生院护理吴小东，把拿药的钱也垫去了。陈大华听了小雪奶的陈述，叹了叹气，其实陈小雪也没有做错，这个娃儿确实也怪可怜的，做点好事就当积点德嘛。陈小雪在厨房里做饭去了，陈大华对小雪妈妈说，吃了饭叫小雪再去卫生院拿药去。小雪妈鼓起大眼睛，死死的盯着陈大华：“你！你！，话没说出口转身走了。陈小雪没有去卫生院，直奔吴小东家，她把猪喂了，来到吴小东的卧室。吴小东的卧室虽然简陋，但是收拾得很整洁。墙上还贴有两幅明星照，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陈小雪从席子下面拿出用报纸包的小包打开一看，数了数钱。旁边还有一个小日记本，她打开一看，里面除了记录着吴小东借的帐款外，还记录着他每天打摩的的收入。当她看到：”我真是对不起陈小雪一家。陈小雪是个漂亮的姑娘，她特别善解人意，每一次来都没有为难我，我也知道，她每一次来收帐回去，一定会遭到父母的责骂，都怪我不中用，我一定要努力攒钱，她来的时候一定不让她空着手回去。每次陈小雪来了我都感到害怕，她不来又特别想她。可惜我们是冤家哟，不然的话…哎。这一切都是空想，人家有父母，而我孤家寡人一个，还欠一屁股的帐……”陈小雪看到这里，眼眶湿润了。她迅速关上日记本，拿起钱直奔镇卫生院去。 （四）秋高气爽，夜色朦胧。吴小东吃了晚饭，本想早早睡去，可他怎么也睡不着，想着陈小雪可能最近几天又要来收帐，欠人家那么多钱，自己生病又欠了人情，这债如何还得了。虽然父亲不在了，可出去打工也不现实。国家扶持资金贷了十多万元，眼看也快到期了，还有租人家地的租金在年底也要兑现。陈小雪家的钱不能这样长久拖着不还，人家一个女孩子，跑上跑下，实在是太难为人家了。陈小雪人不但长得漂亮还特别勤快，心地善良还有主见，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吴小东总想见到陈小雪。难道这种情结就叫思念，就叫爱的火苗，吴小东越想越难以入睡。吴小东起床，推开房门，柠檬果园内成熟的香味扑鼻而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脑海中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小洋房，熟悉的陈小雪，还有一群天真可爱的孩子……陈小雪自从卫生院看了吴小东后，好久都没有与吴小东见面了，不知道吴小东现在身体状况如何，心里总会产生一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情绪。想起那个主冶医生说的那句话，我要是真嫁给他，让他一辈子慢慢还我的债，这是件多么美好的事儿。那个主冶医生也不想想，人家一个大姑娘家，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陈小雪发现和吴小东几次接触后，吴小东都不敢正眼看她。难道因为他欠我家的债，感到矮人一等。吴小东现在正处在困难时期，若能够帮他一把，想着想着，一个大胆的设想诞生在陈小雪心中，那就是免除吴小东的债务。不，这样做，父母知道了岂不被我气死，怎样才能说服父母呢，干脆就用这十多万入股吴小东的柠檬产业园吧，这样即可以经常和吴小东在一起，还能名正言顺地分红来说服父母。就算万一不成功，也可以退股，亏也亏不了多少。退一万步讲，即使蚀了本，大不了今后嫁人不要嫁妆罢了。这一夜，陈小雪失眠了。第二天，陈小雪来到吴小东家。院坝里堆放着很多竹子。她发现吴小东正在忙活，就发问道：“吴小东，这么多竹子用来做啥？”正在专心忙活的吴小东听到有人叫他，心里一惊，忙抬头一看：“哦，哦，你来了呀。”吴小东放下手中的活。“我砍竹子主要是编竹篱笆，明年开春后，准备去买些小鸡养在柠檬树下，这就叫”生态养殖。”现在城里人不是喜欢吃土鸡吃土鸡蛋嘛。鸡粪可以作为柠檬的肥料，既节约成本又增加柠檬附加值，很合算的。”吴小东说这话显然底气不足，有点谨小慎微的感觉。“哦，你这个想法不错。”“陈小雪，上次不是你，我可能连命都没有了，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如今我还欠你家钱十多万，又欠下你的人情，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还清。”“唉，人情债免了，至于钱麻，我想……我想……陈小雪故意不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你想怎么样？”吴小东急忙问。“我想……你……用还一辈子来还。”“陈小雪，别开玩笑，我可没那福气哦。”吴小东低下头红着脸说。”你看我这个家像个什么家，是个人住的地方吗？况且还欠国家一大笔钱。我家这破房子好久没修整了，天上下雨屋里便漏雨。”“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了。”“我是想说，你欠我家的钱用作你这柠檬园项目的投股。”“这是你的决定吗？”“当然。”“那你爸妈知道吗？”“不知道。”“你能做主吗，陈小雪。”“当然。”“吴小东，你有意见吗？”此刻的吴小东好像一下掉进云里雾里。 “当，当，当然可以。”吴小东高兴着，磕磕巴巴地回答。 （五）也许是小雪妈太忙，陈小雪回到家里，小雪妈没有再问起收帐的事。吃饭的时候，陈大华看到陈小雪好像有心事，问起陈小雪今天收帐是不是受委曲了。陈小雪看看爸爸，看看妈妈，小心翼翼地说道：“钱暂时不收了。”“你疯了呀！”小雪妈妈睁大眼睛咆哮道。陈小雪不气不恼不紧不慢地把入股吴小东柠檬园一事说了。陈小雪还没来得及解释，小雪妈碗往桌子上一丢，碗底沿在桌上转了好几个圈才慢慢停下来。“死骒马儿，老娘看你中邪了！是不是吴小东那个龟儿子把你的魂勾去了。”紧接着又看看陈大华，说道：“你这老狗东西，你咋不说句话，什么事情都由这死骒马儿做主，两个狗日的真要把老子气死。” 陈大华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老婆，只是轻轻一笑。妈，你听我说嘛，我还没把事情说完你就提起半截就跑。老娘就是不听你说，他欠我们家的帐说不还就不还了，弄得不好老娘还要赔一个人。妈，你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你听我讲完嘛。老娘就是不想听，你安的什么心，难道老娘不晓得，你多半是被那个龟儿子迷住了。这时候，陈大华忙招呼道: 你就听雪儿说来听听，我们帮她分析分析，什么事拿起半截就跑，搞都没搞明白便开始闹。经陈大华这么一说，小雪妈才停止了吵闹。陈小雪不慢不快地说，根据我的了解，现在柠檬销路不错，用途广泛，价格也非常的好。要是我们入股柠檬园，明年绝对就有收益的。他拖我们一年帐不还。我们能把他咱样？这么做不但可以分到钱，今后年年都可以分红，只要几年时间，吴小东就是不还咱本钱，他欠我家的帐也当是收齐了。如果把他逼急了，吴小东单身一人跑外地打工，十年八年不回来，我们又能把他咋样，倒不如在关键时刻帮他一把。陈大华听着听着，紧锁的眉宇渐渐散开，脸上堆起了笑容。小雪妈听了，没说一句话，显然心里还是犹豫不决。半月后，陈小雪和吴小东就入股事宜签订了合同。小雪妈也给陈小雪约法三章：去柠檬园上班可以，热天每天下午8点钟以前必须回家，冬天每天6点半前必须回家。这是硬性规定，陈小雪必须服从。陈小雪便以股东的身份进入吴小东的柠檬园，并参加管理。“小雪，你怎么想起来要入股呢？”吴小东一边修着柠檬枝一边问陈小雪。 “人家还不是看到你那时经济困难，你多拖我们一年，又不给利息，还不如我家入股，幸许还能分红呢。” ”你真是一个人精啊！”呵呵。哎哟。我的手遭剪了一刀。吴小东一看，陈小雪左手正流着鲜血，赶紧撕下一块衣服，上前去给陈小雪包扎。“小东哥，你人真好。”吴小东看着陈小雪。陈小雪确实长得漂亮，典型的四川小家碧玉。吴小东趁着柠檬枝叶的遮档，顺势一把将陈小雪抱在怀里，嘴里不停地呢喃，”小雪，你长得真好看。” （六）陈小雪从包里拿出一叠一叠的钞票摆放在木桌上。小雪妈睁着大大的眼睛数了两遍，共计十叠。“这是纯赚的吗？” “是呀。”陈小雪回答妈妈话时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咱柠檬园今年的果子共收了六万多斤，除了一切费用每斤纯赚3元，共赚了一十八万多，土鸡和土鸡蛋共赚了十来万。除了给租地的租金三万多，我们共赚了25万。下年生产留了五万，我们一家各分十万。相信明年我们的生意会更好，前几天县政府组织召开了”柠檬花节”，我们的柠檬在展销会上因为品质好，大小适度，被外地一个大老板相中，直问我们一年能产多少柠檬果，还亲自到我们园子里实地考察，这个大老板决定明年全部收购我们的柠檬，并签下收购合同，合同价每斤八元，定金交了五万。陈小雪手舞足蹈地讲述着，妈妈脸上的笑容趋于平淡，一丝愁云爬上小雪妈的脸狭。陈大华也是淡淡说了一句，比你哥俩口子一年打工还强。小雪妈瞄了一眼陈大华，然后对陈小雪说：“小雪呀，你老大不小了，也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有人给你介绍了一个对象，一个房地产开发商的儿子，大学生，人也长得帅，只要你答应这门婚事，你嫁过去根本不用劳动，只管坐吃俸禄。”“我才不嫁，我还想多耍几年啰。”“你是不是和那个吴小东好上了？”“这个你管不着。” “狗日的骒马儿，有你这样回答老娘的话吗。”“妈，我又不是每天没按时回家，再说我凭一双手吃饭，也没那坐吃俸禄的命。”陈大华看到母女俩吵起来了，连忙说，这事今后慢慢说，今后慢慢说。随后的日子，天气底沉而闷热，也正如陈小雪的心情一样。陈小雪和吴小东及几个帮工正在给柠檬果套纸袋。下午时分，陈小雪正准备回家，吴小东说天要下雨了，我去家里给你拿把伞吧。陈小雪坚持说不要，这几天天气都这样，一时半会下不来雨。谁知陈小雪没走多远，天上突然雷电闪鸣，狂风大作，暴雨倾盆而下。忙活的工人纷纷跑去避雨。当吴小东拿着伞跑到陈小雪身边的时候，陈小雪已俨然淋成了一只落汤鸡。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一声巨响，炸雷就像打在他俩头上，吓得陈小雪直打颤。 “小雪，快跟我回去。”无奈之下，陈小雪只好躲在吴小东的伞下相伴回到吴小东家中。看着湿透了的陈小雪，吴小东到邻居家里借来一套衣裤。他深怕陈小雪感冒，熬了一碗红糖姜汤水叫她趁热喝下，然后将她的衣服清洗干净。窗外的雨持续下着，好像没有一点停的意思。雷继续轰鸣，一声紧似一声。看来陈小雪今晚只能住在吴小东家里了。吃过晚饭，吴小东将他的寝室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你住我的寝室吧，不过很简陋，我睡我父亲原来睡的那张床。”那晚，睡不着的不单是吴小东和陈小雪，还有小雪妈。小雪妈弄醒陈大华。大声骂道：”你给老子还睡得着，小雪今天晚上没有回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手机也打不通，真是急死人。”陈大华带着倦意回答：“我们雪儿是什么样的人，老子下的种，老子清楚她的为人。她是一个有头有脑有远见的人。小雪长这么大了，不会出什么事情，你放心睡吧。即便怎么样了，也未必是一件坏事，也省得你我瞎操心。”“老狗日的，睡到说话不腰痛，不是你当初支持雪儿入股，去年吴小东就把欠我们的钱还完了，现在吴小东跟咱们没半点关系。” “快睡吧，年轻人的事少管，女儿自己找的人户，今后怪谁也怪不着。”陈大华有点不耐烦地劝说着老婆。半夜时分，吴小东隐约听到陈小雪哭泣声，以为陈小雪病了。他从床上一跃而起，快步跑到陈小雪床前，点上一只蜡烛，关切地问小雪出了什么事。当陈小雪探出头来，看到吴小东赤裸上半身，又迅速地扫描了下半身，下意识地发出一声尖叫。吴小东这才发现自己未穿衣服和长裤。他双手下意识地蒙着自己的下体，躬着腰，像偷腥的小猫被主人发现一样狼狈逃窜。吴小东回到堂屋，穿好衣服，再次来到陈小雪床前。吴小东红着脸，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小雪，原来我父亲生病时，我只要听到父亲那边有什么响动，都会这样跑过去照顾父亲。小雪。你病了吗？”陈小雪从惊恐中回过神来。“没有”。“那你哭什么？”“我好害怕，外面的风吹着窗子哗哗地响，吹得房子好像要蹋了一样。”吴小东拿来椅子，坐在床边。“小雪，我觉得这几天你不太对劲，情绪很低落。”“你不知道，我妈想要我和王老板的儿子耍朋友，前几天在街上见了一面。人和家庭条件都很不错。”吴小东心里一紧，急切地问: “你答应了吗？”“没有，我在QQ中直接回绝了。为了不让我妈生气，只好说是王家不同意，说我文化低，不般配，我妈再也没有话说了。”“你是怎么回绝的呢？””我说我有男朋友了。”吴小东沉不住气了。“你真的有了吗？”小雪自信满满地说：“有了呀，就是不知道别人喜不喜欢我。“”你这么能干，人又长得漂亮，还有一颗聪明的脑袋，谁取了你，都是八辈子修来的福。“ “陈小雪，当初你为什么选择入股呢？”“吴小东，你这话问过我多少次了。”“今天，我明明白白清清楚了告诉你，吴小东，我要你这一辈子都还不清我家的债。”“陈小雪，其实，我很喜欢你。”“你喜欢我什么？““我刚才不是说，喜欢你聪明能干，喜欢你善良贤惠。”“嘻嘻，从我剪到手那次开始，我也偷偷喜欢上了你。”“哎，今天晚上你住在我家，你都在喊害怕，我这家不像个家啊。”“人家看上的又不是你的家。”“陈小雪，等我有钱了，等我把房子修好了，我一定要风风光光地取你进家门，让你一生都幸福。”那一夜，陈小雪和吴小东相谈甚欢，两颗相爱的终于粘在一起了。 （七）“陈小雪，这二十一万是你家今年的分红，你拿回去吧。”“不，就放你这儿。”陈小雪不慌不忙地对吴小东说：“你二十一万，我二十一万，两个加起来就是四十二万，你想想这四十二万加在一起能做多大的事啊，咱俩不能找一个钱用一个钱。我一直都在想，我们不是以柠檬园为依托，再搞一点新项目，扩大再生产，这样我们才会有更大的收益和发展。”“更大的收益，你说咋搞？”吴小东急切地问道。我都想好了，我们柠檬园旁边不是还有几十亩地吗，反正土地承包起来也就几百元一亩，现在又荒着，我们何不好好利用。”还种柠檬？ ”陈小雪故作姿态地挥了挥手说：“不，不，不？”“那干啥？””你不是说你家房子烂，不是一直想修房子娶我吗？那你就先把房子修起来，再把那几十亩的荒田承包下来，修成鱼塘养鱼，再用你修的新房子办一个农家乐，这样如果经营得好的话……陈小雪故意把话拉得很长很长。目前我们有我们的优势，鸡鸭鱼是自己养的，鱼塘可以开放垂钓，再在周边种上一些花草，即有娱乐性又有观赏性，何愁客源不来呢。陈小雪几句话说得吴小东面红耳赤，连连点头。正如陈小雪设想的一样，随后的两三年他俩一切进展顺利，收益比想象中还好，仅靠农家乐和垂钓收入就超越上年。笫三年的秋天正是柠檬大丰收的季节。秋天的天气像极了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上午还是秋高气爽，晚餐过后，天下起了大雨。待到客人散去后，忙碌了大半天的陈小雪来到二楼宴会厅。她依窗而立，眼前是秋雨沐浴后随风摇动挂满黄金似的柠檬果，波光粼粼游鱼嬉戏的鱼塘。“小东哥，你去那里。”陈小雪双眼盯住吴小东问。”哦，我想到鱼塘里玩两杆子。””你快上楼来，我有事要对你说。”吴小东跑上楼，陈小雪递给他一杯茶。”小雪，你找我有事？””你快过来看，你看窗外的风景好美，好迷人。”吴小东走到陈小雪身边，一边看着风景，一边看着陈小雪。”小雪，你今天真漂亮，特别是雨后的斜阳照在你的脸上。””真的吗？”小雪娇嗔地答道。”当然是真的。”此刻的陈小雪一朵红云爬上耳根。“小东哥，如今你房子也有了，钱也有了，欠我的债也该还了吧？”吴小东先是一怔，然后会意地一笑，张开双臂将陈小雪紧紧搂在怀里……”小雪，你看，天边有彩虹，好美的彩虹。”当时的陈小雪软得像一只小猫咪，双眼深情地望着吴小东。彩虹的一头连着他们的柠檬果园，另一头连着外面的世界，就像一串串柠檬金果连缀而成，不断地向远方延伸……吴小东的呢喃声在燥热的空气中响起，” 小雪，你今天真美，今生有幸和你在一起，我们今后的每一天都将是柠檬花开的日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