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小爸

玉灵珑

我家祖籍在甘肃，当地的风俗是把“小叔”叫“小爸”，奶奶养育了六个孩子，我的小叔是家里排行最小的，因此我们都亲切的喊他小爸。

小爸一生勤劳，为人和善，待人真诚！尤其对我们小辈更加好！他是我们生活中最忠实的倾听者，也是引领我们面对困难要乐观面对的长者，通情达理又善解人意。一辈子都怕麻烦任何人。我和我的小爸同一天生日、又是同一属相，他比我大整整一轮，遗憾的是我从来没有和他一起庆祝过生日。

本以为他这么好的一个人，会一生平安、颐养天年，可惜好人不一定有好命。小爸在他不到61岁的时候就永远的离开了我们，回想他的生前身后事，都让人无比心酸。

从得知小爸生病的日子说起，那是疫情肆虐的时候，我在云南支教结束回家的途中，未能幸免也被感染了新冠病毒，哥哥打来电话告诉我说，让我做好心理准备，他说小爸在医院已经报了病危，还剩多少时间都不得而知，这如惊雷的消息，让我瞬间崩溃痛苦，回家的路还需要时间，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我的小爸了，忍受着身心的痛苦，终于回到了家，哥哥们已经顶着阳了的身体，不顾寒冬腊月刺骨的寒冷，在爷爷奶奶的坟边给小爸打好了墓坑，家人们都忙着小爸的后事，我因为病着不能去看小爸，无法忍受对他的想念，于是打开了视频，看到了病入膏肓的小爸，他流着泪安慰着我，还说他挺好的…也许是小爸对我们万般的不舍，感动了上天，他战胜了病魔，在天气渐暖的时候，缓过来了，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他又去工作了，从此我心里就多了一份忧伤的牵挂，时不时互相打个电话，送去我的问候和关心，小爸都会说，他挺好的。

小爸得了不治之症，没有好好休息，一年后他的病情爆发，终于倒下了，仅仅二十天时间，就已经是天人永隔，今生最不能忘记的是小爸去世前那黑暗的七天。

四月份给小爸打去电话，就听出他的声音嘶哑，劝他回来住院治疗，他说他在家待不住呀，4月28号和小爸通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在电话里听出他的疲惫，5月8号给他打去电话，他的声音嘶哑的更加严重了，哥哥给我打电话说，觉得小爸身体不太好，我们相约去他家看他，敲开门小爸不在，婶子说小爸去了上海，从医生那里得知小爸得了肺癌，婶子家人劝他去上海检查，小爸拖着病躯没有告诉我们，自己去了上海，一路上他都走不成路了，下了飞机空乘人员用轮椅把他从上海机场推了出去，他几乎不能走路了，也离不开制氧机了。去了上海在医院做了pkct也许是因为检查过程药物辐射的作用，也许是他的病情发展太快，他的淋巴在三四天时间肿的像鸡蛋那么大小，癌细胞转移，他只能依靠药物止痛。最糟糕的是从上海回新疆，飞机拒载，他只能忍着病痛的煎熬，乘坐30多小时的高铁到达乌市，哥哥和先生去乌市接他赶着夜路5月20日临晨，他们终于到家了，一路的奔波劳碌，即使是正常人也难以承受，更何况像他这样的病人呢，他终于撑到了家里，到底是什么样一种的坚持，他才能受尽折磨也要支撑着回到家里？

5月21日清晨，我们去看望小爸，他被病痛折磨的完全没了人样，一分钟也离不开氧气管，疼的躺不下去，一会儿一口气喘不上来，眼睛瞪的大大的…他整整的坐了一夜，他说我们都是好孩子，他舍不得离开我们，看到他痛苦不堪的模样，我的眼泪奔涌而下，他也失声痛哭，得知自己将要永远的离开，面对至亲的人，他的痛苦无法言语。

小爸身体疼痛着加上呼吸困难，最后在我们的劝说下他还是答应了去医院，到了医院医生了解病情后，只能做临终的安抚治疗，我们全都在医院守护着，生怕少看了他一眼，到了晚上12点，他因呼吸困难，答应用呼吸机，因为他的左喉咙塌陷，插氧气管用了两个半小时，小爸承受的痛苦无法描述，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隔着病房玻璃揪心的痛哭，终于在临晨三点多的时候插好了氧气管，在镇静药物的作用下，小爸终于躺下来安睡了，我们紧绷的心情也终于放松了一下。

5月22日晚上，堂弟打电话说，通知我们，明天就要拔氧气管，我们作为小爸的亲人，无法接受这样的一个决定，插了氧气管不到一天婶子和堂弟就说后悔了，要拔氧气管，我们只能说听医生的，那一夜我和表妹都没睡，终于熬到天亮，我们一早就去了医院，询问了医生，医生说不能拔氧气管，如果拔掉了，病人醒过来会比之前更痛苦，一时也是走不了的，听了医生的话，婶子说不拔了，可是堂弟说他要再考虑。中午大家都轮班去吃午饭，我和哥哥回医院换班，堂弟说我们假关心、假慈善，我们是大赢家……其实真的是不懂，难道救治一个濒死的亲人，有错吗？谁又能看着这样一个病人，不去救治，放任他的自生自灭？

小爸的哥哥姐姐，还有我们这些小辈，都从成都、富蕴、布尔津这些远的近的地方赶回来了，只为再看一眼我们的亲人，只为在他身边多一些守候，每个人心里都无比悲痛。是否拔氧气管这件事，堂弟和我们完全站在了对立面上，其实我们做到的就是听医生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婶子哭闹着要停药，不让医生护士给小爸再治疗，还在小爸被痰憋醒的那一刻，和她儿子一起问，如果答应拔管子就摇头或者点头，小爸急的想说话，有时又瞪大眼镜，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眼泪就从他的眼角流出来了。

此情此景婶子和堂弟的解读是，小爸同意拔氧气管，结果主任医生来了，看到小爸的情况，气的把医生护士全部训斥了一顿，也明确的告知婶子和堂弟，如果放弃治疗，就把人拉回去，他们这样是违反医院规定的。医生一再的告知他俩，说我小爸心脏还很好，各项生命体征也不错，即使这样，他在世的时间也没多久了。

婶子和堂弟听不进去医生的告知，还是坚持拔管子，5月29日早晨，小爸的身边没有一个亲人，我们也没有见到小爸最后一面，医生在婶子和堂弟的软磨硬泡下，放弃了治疗，小爸真的就这样被憋了十几分钟后，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真的如小爸所愿，不再麻烦任何人，在医院这最后的七天，小爸年迈的大哥，疼爱他的姐姐还有敬爱他的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都守在他身边，不论我们怎么样不舍，终是没有留住他。亲人的离世不是一场暴风雨，而是一生的潮湿，到现在我依然没有接受小爸离世的现实。

星河长明，逝者安息，愿天堂无病痛，来世再续前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