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思念

夏文瑶

冬天的思念(文/夏文瑶)

每一个雪花蹁跹漫舞的日子，当田野，房屋，冬日的荒芜全部笼罩在白茫茫的大雪之中时，我就会想起祖母，心中会隐隐的一阵疼痛！

也许是我来到祖母身边时就是一个风雪冬天？也许和祖母在一起的那些冬天是我一生中最刻骨铭心的日子？也许是因为我在那些冬天里曾对祖母许过的诺言？

我算过了，我是农历二月出身的，没到十个月父母就将我抱给祖母抚养，来到祖母身边恰好是冬天。那时的冬天真的冷，加之缺衣少食格外地冷。但有祖母做的棉袄棉裤，虎头鞋虎头帽，有烤火的泥火盆，有遮风挡雪门纳子（草做的帘子），有泥火盆里的棒头花噼里啪啦的响，有草屋檐下挂的“滴龙铛”被树棍敲碎声，还有祖母疼爱的呼唤，我不觉童年的冬天有多寒冷，甚至觉得很温暖很幸福。在很温暖很幸福的日子里，我的嘴也很甜，经常会说出让祖母眉开眼笑的话，祖母总会捏着我的小嘴说我是哄人精。

小时候祖母不仅说我是个哄人精，还我就是一个跟路精。到哪我都会跟着她。记得十岁那年冬天，一个清晨，祖母早早起床，她准备了一车的山芋、萝卜要到集市上去卖，我也哭闹着要去。万般无奈，祖母只好将我放在她的推车上，让我面背着风坐着，她一把扯下自己头上的头巾为我扎上。集市离家远，小脚的祖母推着小车，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坑坑洼洼，弯弯曲曲的乡间羊肠小路上。天阴沉着，寒风刺骨，突然天空飘起鹅毛大雪，辽阔的田野渐渐染上了白，集市却还未到，只见祖母的头上冒着热气，身上的棉衣敞开着，寒风拂乱祖母的白发，乱发和雪花一起飞舞，看着这一切，我一阵心酸，眼里噙满泪水。上高陡坎，祖母腰弯成了弓，头低到地，我要下地帮祖母拉车，祖母说："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再帮奶奶拉。"我说："等我长大了，我一定孝顺奶奶，奶奶老了，我照顾奶奶……"冬天寂静的原野上回荡着我稚嫩的声音，弯曲的乡野小路上留下了我对祖母的庄重承诺。气喘吁吁的祖母脸上笑成美丽的花朵儿。

长大后祖母说我光长人，没长心。我的一疼一痒都会牵动她的心。那年我结婚了，日子过不顺意。冬天的一天，我病倒了。多愁善感的我，怀念婚前无忧无虑的生活，想念一手把我养大的年迈的祖母，躺在床上竟像孩子的伤心地哭了起来。这时先生进屋说："奶奶来了！"我不相信，连忙下床，奔出门外，看到不远的河堤上有一个白发老人，肩上背着，手里提着，蹒跚地走来，那不是我的祖母又是谁呢？我连忙迎了上去，我的白发祖母，用她的三寸小脚走了几十公里烂泥路，背了二十多斤米和一斤豆油给我。我依偎在祖母的怀里，任祖母用她那粗糙而温暖的手在我脸上抚来摸去。祖母说她这两天心老慌慌的，不放心，就来看看我。我泪眼婆娑地对祖母说：“奶奶真好，等您老了，我一定孝顺您。”

又是一个冬天，特别冷。祖母倒下了，再没有起来。年青的我要上班，要带孩子，要做家务，忙得跟一只不停旋转的陀螺似的。哪里有时间陪伴祖母，侍候祖母？我只是偶尔抽着空儿去看望她。当又一天，我匀出空子去看望祖母时，我的步履未及家门口，就传来了她逝去的消息。我竟无缘再见她最后一面。姑姑说，祖母最后的时光想念我，意识迷糊时，还叫着我的乳名……听着姑姑的转述，我泪如泉涌，痛切肺腑。往事历历，我想起我对祖母曾许过的诺言，惟有清泪两行。

“孝道何尽？及时为贵。毋使亲年日短，而悔吾心之未尽；毋使子力日裕，而伤吾亲之不逮！”“烟霏霏，雪霏霏，雪向梅花枝上堆……”漫天风雪堆积成我心头的是对祖母的深深愧疚和永远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