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桥下的端午

宇文方水

今天是端午节，大部分人要吃粽子，S也不例外。

照以前，S是不吃粽子的，不仅不吃粽子，八月十五也不吃月饼。只要是过节，与过节相关的食品，他都不怎么吃，就是这么一个怪人。

可如今啊，S变了，变得越来越世俗，和大多数人无异。

今日，忽然的，G商场N体育品牌的Q又找S去刷单，S欣然而往，只不过一直挨到12点才去。

S以前吃饭很随便，几乎总是一碗面，可是现在到了饭点儿要吃什么，他也要挑一挑。

今天不是端午节嘛，S想起来附近的秋林应该有粽子，就发动了电动车，一股烟儿而去。

秋林是古城的标志性商场，里面塞满了各种小吃和美食。S一直没有来这里买过好吃的，他对美食没有好感，一直以来。

他钻进一楼，里面已经挤满了人。S看着玻璃柜里各种糕点和肉制品，禁不住垂涎三尺。他只是看了看，也没有去买的意思，他只想着买粽子，迎合一下该死的节日。

很快的，他看到一家柜台堆着高高的绿色三角包，走进了细看，发现是生的，须回家用锅自己蒸。我们哪里晓得：S不仅是不做饭的，而且家里也没有灶具，专吃现成的，几十年了都。

S继续往前走，不多时就看到另一家的玻璃柜里摆着好几座绿色的三角堆，他急不可耐地开口问：“老板，有热的没？”

“有。”

“有啥馅的？”

“红枣和蜜枣的。”

“有没有肉的？”

“没有。”

“好吧，那就红枣、蜜枣各来一个。”

很快的，老板拿了白色塑料袋装了，一并给S。S摸了摸，烫烫的，不能立即吃，又去别的摊上买了一个芙蓉饼夹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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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顺势问：“加火腿不？”

“加！”

“大过节的，平时不加都可以，过节尽管加。”S心里盘算着。

老板娘做好之后，再问：“是带走还是直接吃？”

“直接吃。”

“那我给你蘸点儿汁儿。”说着就把裹成三角型的像煎饼一样薄的叫做芙蓉饼的倒栽葱，用尖头蘸了料碗里的调料汁儿。

整个一楼大厅里熙熙攘攘，却没有坐下来就餐的地方。S问：“去哪可以坐下来吃？”

“上四楼。”

S想了想，就一个饼，不值当去四楼占个座。于是，他走出来，找到自己的电动车，坐了上去。尽管夏日里的太阳已经将车座晒烫，坐下那一刻还热辣辣的，再过一会儿，就没事了。

S咬开了这顾名思义的芙蓉饼，饼和别的煎饼也无大不同，里面除了火腿，还有鸡蛋，还有面筋，还有青菜，却要了10块多，S觉着不值，就准备拿出棕子来吃，可是再一摸，仍旧烫烫的，简直没法吃。

无法，S才想起来抓紧时间去G商场给Q先刷单，每刷一次，基本能得10元。

很快的，S就到了，照着往常将电动车放在Q商场的固定停车处，就踩着电梯上了五楼。等跟N接上了，三下五除二就刷了单。

刷完单，刚好饭点，正是外卖高峰期，无论如何不能耽搁。S也不管那么多了，拎出放在餐箱里的塑料袋，掏出两个用细绳绑着的粽子，虽然还是烫烫的，已经顾不得了。

停车处里已经塞满了电动车，几乎无立锥之地。而这里刚好和古城繁华中心的天桥合二为一，车子恰恰就在天桥之下。

S钻进局促的天桥角落，发现地下摆着一堆纸板，纸板上放着一个圆圆的木盖子，一看就是保洁阿姨的阵地。

S趁着保洁不在，也不把自己当外人，两腿一分，屁股就坐到了木盖上。

他拿起一个粽子，那绳子似乎绑了死结，无论如何解不开，只好往外撸。撸的时候，把芦苇叶子都撸变形了，连里面包着的糯米也挤出来。

好不容易解开了，S一口咬下去，不是很烫，温温的。第一个吃的是红枣，枣里面包着核。S吃了枣，把核吐在叶子上，他不敢吐在地上，怕保洁找他麻烦。

这粽子统共就俩枣，剩下的几乎全是白花花的糯米，好不似吃了一碗白米饭。

S想：“既然花了钱，就是硬着头皮也要吃下去。”其实这俩粽子，一共才四块钱。照以前，S但凡咬一口，稍有不香就扔了。但时下里，都沦落到跑起外卖来了，哪还有那底气。

S吃得有些腻，仍舍不得另一个，便一鼓作气，消灭完。

同样的，绳子还是绑了死结。S仍旧笨拙地往下撸，撸得三角形的粽子变了形，撸得里面的糯米挤出来，一切都不重要了，在没有桌子和椅子的天桥之下，吃了它就行。

S一边吃，停车场里不停地有外卖员进进出出，有黄衣服，也有蓝衣服；有男的，也有女的；有的朝这边瞅两眼，有的压根儿没时间。

有人瞅的时候，S就颇紧张，暗暗地低下头，害怕有人认出来。有的时候，S的目光和看过来的目光免不了交汇，他心里也坦然：都是外卖员，谁还笑话谁。

S见过很多外卖员不是坐在电动车上吃东西，就是蹲在马路边吃，总是急急忙忙、仓仓促促，吃饭感觉跟打仗似的。

S最怕熟人看见，他知道很多认识的人都爱逛G商场，这里的繁华就是放在全国，也是屈指可数。

S更怕S商场的营业员跑来。他常常看见化着浓妆的古驰（GUCCI）女店员在这里抽烟，她们穿着墨绿色的衬衫，和深绿色的裙子，颇为好看。只是今日这时候没有来，要是来了，看到S吃粽子的熊样，还不得笑岔气。

端午节，有人划龙舟，有人跑外卖，一个是爱好，一个工作。端午节，屈原跳进了汨罗江，没有失去气节；S为了生存，苟延残喘。

以前还有人端午节专门给S送过一盒粽子，S拿回老家，让母亲蒸，等一出锅，各种馅的，还有肉馅，好吃极了。如今，S买了俩极便宜的，躲在天桥底下，委屈的样子，真是天可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