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关中四大关塞

有鱼

去年秋天曾自驾汉中，从那以后就一直计划要去一次关中。

关中，位于陕西中部，一般是按照四个关塞来划定其范围的：东函谷关（东汉后被潼关代替）、西大散关、南武关和北萧关。这四大关塞在中国历史上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它们见证了千年的血雨腥风、金戈铁马的岁月。回望历史，了解它们的前世今生，也就能了解关中八百里秦川。

从北京独自出发，经山西、河南、陕西，直至宁夏固原返回。这次不自驾，打算靠火车、长途汽车、公交车和出租车拼车、打车来探访四关，虽然麻烦点，但可以行走得更自由更深入。

第一站山西运城。

顺道经过不能错过，运城简直是个宝藏城市。一下飞机就看见运城响亮的口号，真是牛气冲天独一份：国宝第一市 天下好运城。

运城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达到102处，仅次于北京，在全国地级市中排名第一。看这张地图，各县的国宝，像满天星辰叫人目不暇接。因为是路过，这次仅去了芮城县、永济县和万荣县。

运城是关公故里，关公出生于运城市常平乡常平村，村里建有关公家庙；运城解（hai）州镇建有关公祖庙。关公祖庙始建于陈隋之际，后历代王朝均有修缮扩建，关公被后世奉为武圣关公。

运城古称“河东”，意指黄河之东，因“盐运之城”得名，是中华文明的重要发祥地之一。运城的盐池，有着悠久的历史，被誉为“中国的死海”，盐分含量极高，是珍贵的自然奇观。如今为了保护生态环境，著名的七彩盐湖现在已退盐还湖，转型改产，祝愿盐湖焕发新的生命。

运城芮城县永乐宫。

永乐宫建于元代，是中国现存最大、保存最为完整的道教宫观。尤其是它的元代壁画，有1000平米之大，有工笔重彩人物和工笔山水连环画等多种风格的作品，是世界现存的古代壁画艺术宝库之一。

永乐宫的建筑内部和壁画都是禁止拍照的，这是运城博物馆里展出的临摹画的局部。

运城市万荣县东岳庙。

东岳庙内的飞云楼，被誉为“中华第一木楼”。飞云楼为元明风格建筑，高23.19米，全楼斗拱密布，玲珑精巧，与应县木塔并称为“南楼北塔”。

飞云楼体量虽然不大，但有四层屋檐、12个三角形屋顶侧面、32个屋角，楼木面不髹漆，通体显现木材本色。看到它一个个如飞鸟翅膀般飞檐，难怪当地有民谚说：“万荣有个解店楼，半截插在天里头”！

运城万荣县后土祠。

后土祠位于万荣西南40公里处黄河岸边庙前村北，是中华大地上最古老的祭祀后土（地母）的祠庙。看到它的圆形屋顶，让人联想到与它像似的北京天坛圆顶，它是天坛之源。

由于黄河改道，后土祠也几次重建。尽管和唐宋时期相比，现存的后土祠规模要逊色不少，但仍不失为一处庞大而辉煌的古代祠庙建筑群。尤其是这座秋风楼，因藏有汉武帝《秋风辞》碑刻而得名的楼宇，古朴精美，巍峨劲秀，实在是古建筑中罕见的珍品。

运城市永济市鹳雀楼。

鹳雀楼始建于北周时期，当时为了镇守蒲州，在蒲州西面的黄河东岸建造了一座戍楼，作军事瞭望之用，这便是后来的鹳雀楼。在金代（1222年）遭大火焚毁，现在的楼是1997年重建的。

鹳雀是黄河流域的一种嘴尖腿长，毛色灰白的鸟，它们经常成群栖息于高楼上，成为鹳雀楼名称来源。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诗人王之涣登楼远眺，触景生情，挥笔赋诗，千古绝唱造就了千古一楼。

黄河古渡风陵渡。

“风陵渡口初相遇，一遇杨过误终生”。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赋予这个古渡口多么浪漫与凄楚的爱情故事。

风陵渡并非金老先生杜撰的，它位于运城市芮城县风陵渡镇，黄河在这里拐了个九十度的弯。风陵渡南隔黄河，与陕西、河南遥遥相望，与陕西的潼关隔江相望，是晋陕豫三省的交通要塞。

潼关曾演绎过多少历史大剧？不说黄帝与蚩尤之战，不说秦晋河曲之战，不说康熙帝渡风陵意气风发，不说老慈禧过风陵仓皇逃难！单说抗战八年军民坚守潼关从未退后一步！“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

风陵渡不远处还有个浦津渡，据考自秦代就已在此处修建浮桥，唐代改木桩为铁牛，并加固铁链。后因黄河改道，铁牛被埋入河滩，近期才发掘出土了唐开元大铁牛等铁器群。

河南陕州地坑院。

陕州属于三门峡市，陕州以西为陕西。这里的地坑院是古代人们穴居方式的遗留，被称为中国北方的“地下四合院”，据说已有约4000多年的历史了。这种特殊的窑洞式民居，非常神奇有趣！

三门峡虢国博物馆

这​是建立在西周虢国墓地遗址上的一座专题性遗址类博物馆，是国家二级博物馆。

三门峡古称陕州，有着悠久的历史。早在西周初年，这里就是虢国的都城。这些青铜重器，都代表着虢国的国力，显示着周风虢韵；美玉灼灼、奇珍熠熠，神奇的小国，璀璨的历史，令人惊叹！

关中四关之东关—函谷关

函谷关位于三门峡市灵宝市的王垛村，因其地处“两京古道”，紧靠黄河岸边，关在谷中，深险如函，故称函谷关。战国时，秦惠文王从魏国手中夺取崤函之地，在此设置函谷关，因此它是中国历史上建置最早的雄关要塞。

这是函谷关的复原模型（网照），可以看出其“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峻地理位置。民间素有“天开函谷壮关中，万谷惊尘向北空”、“双峰高耸大河旁，自古函谷一战场”之说，为兵家必争之地。

今天的函谷关，是一个风景如画、面积颇大的旅游景区。

正好又赶上河南黄河旅游节，三门峡所有公园免票，所以游人如织，热闹非凡，天上还有“飞人”助兴。

老子像高28米，重60吨，为紫铜锻造贴金，所用黄金33公斤，总投资2588万元。真可谓“老子天下第一”。

记得福建泉州清源山老子石像，它是在一块巨大的天然山石上雕刻而成，更显得和大自然融为一体，它是我国现存体积最大，雕刻技艺最绝，年代最久远的老子石刻造像，感觉更应被尊为“老子天下第一”。

老子是中国古代伟大的思想家、哲学家、文学家和史学家，道家学派创始人和主要代表人物。老子所撰写的《道德经》，对中国哲学发展具有深刻影响，也是全球文字出版发行量最大的著作之一。

我们念着老子的名言前行：“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这里是太初宫。传说函谷关关令尹喜迎候老子到函谷关，行以师礼，求老子为其著书，老子便在此写下了《道德经》五千言。史载，太初宫始建于西周，现存太初宫主殿建于唐以前，元、明、清均有修葺。

太初宫内老子像，老子握笔的手很大，似乎超出比例。看我疑惑，宫中道长指点与我：这是为突出老子用心撰写《道德经》，而特意将手放大的。

函谷关原关楼已不存在，这是新修建的复古建筑。东门关楼呈凹型，坐西向东，控制入关的要道。关楼为双门双楼三层建筑，楼顶各饰丹凤一只，所以又叫“丹凤楼”。

关楼前宽阔的广场上，每天都上演仿古歌舞。

据传，老子五十六岁那年辞官不做，告老还家。一天他骑上青牛，离别家乡，一直往西，准备到秦国讲学。青牛成为老子及其道家思想的象征，而函谷关则成为中国文化史上的一个重要地点。

自春秋战国以来的两千多年中，函谷关历经了多少狼烟烽火，这里始终是进入关中的重要通道，是兵家必争之地。

战争风烟已经散尽，如今景区建设成气派宽的敞休闲娱乐场所。也许是我走错了方向，不应该从景区正门进入，应跟随老子的青牛，从崤函古道走吊桥进关楼，或许能找到些许雄关要塞的感觉。

关中四关之南关—武关。

沿着黄河一路前行。

从函谷关到武关，交通不便，没有公交长途车辆，只得在三门峡灵宝租车，沿着黄河向小秦岭山脉，也是华山山脉向东延伸的部分翻山越岭，进入陕西。

在灵宝老城吃了当地的酸苦哩汤和肉夹馍，味道不同于以前喝过的胡辣汤，味道不错，别有一番滋味。

这山里的土地面积不大，但沿途有河、水库，水源充足，气候温和，庄稼长势良好。

山高林密，夕阳下农人在劳作。山里的空气清新，真是山清水秀环境优美，竟然看到不少野鸡在田里啄食。

司机小伙子十分贪玩，他把车交给媳妇开，自己打起了野鸡。野鸡也是野生保护动物，好在他的技术不行，顶多是帮着农民轰一轰野鸡罢了。

武关位于陕西省商洛市丹凤县东武关河的北岸，我们赶到时天已黑了。

村口武关标识清晰，路修得也不错。可是按照这条路往前走，前面的路却断了，并没有看到武关。

往村里走去，只看到一块2013年立的石碑，记载了武关要维护重修。

还有这块陕西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武关遗址的石碑，这是1992年立的，碑后面能看到夯土堆。

这是高高隆起的夯土墙，用砖块砌起了护栏。

村里很安静，几乎看不到人，房屋也破旧了。

网上的照片起了误导作用。

这是公路隧道，看上去很像武关的老城关。

这两张网图，也不知是谁画的效果图。武关，并没有修建城关，也许就只有两块石碑与一堆夯土了。

关中四关之西关—大散关。

大散关位于宝鸡市南郊秦岭北麓清姜河岸，因置关于大散岭而得名，自古为“川陕咽喉”。

秦汉时期（前206年），刘邦“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就从这里经过；三国时期，曹操西征张鲁亦经由此地。散关是一个交通枢纽，具有很重要的战略位置。

清晨我到得很早，守门大爷提前为我开了门。尽管大散关的大门紧挨着公路，但城关在山顶上，还要登上许多台阶。

真是置身于崇山峻岭中，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山，苍松翠柏环绕，大散关空无一人，只有鸟儿们在为早行者歌唱。

台阶湿滑，护栏的铁链生锈，关楼不好爬。不过也正是这样的大山，正是这样陡峭的山路，才能感受到大散关的雄关巍峨。

“早岁那知世事艰，

中原北望气如山。

楼船夜雪瓜洲渡，

铁马秋风大散关。

……”

已是62岁的陆游所作。那时他闲居家中，山河破碎，报国无门，不由悲愤满腔！回忆起戎马一生，只能是“有心杀敌，无力回天”！

山河无言，山河有感！诗人的胸怀和那铁马秋风大散关，被我们后世代代牢记，传唱至今！

昔日的陈仓古道，今已建起了高速公路和宝成铁路。呼啸的火车穿山而过，群山回响。

今夕何夕，换了人间！

站在关楼的小窗前，看着太阳把群山一点一点唤醒，秦岭的风光无限好！

纵目远眺，大散关给了我无尽遐想。古大散关的关楼早已不复存在，但新修的关塞依然巍峨陡峭。群山叠嶂，古木蓊郁，两侧的山峰像密不透风的天然屏障。

好一个铁马秋风大散关！

宝鸡—又是一个宝藏城市。

原感觉城市名称有些俗，谁知竟是当年唐玄宗马嵬坡缢死杨贵妃，行至山顶无路可逃，是两只山鸡引路逃出困境。从此便取宝地神鸡之意，将陈仓更名宝鸡。

宝鸡竟有个中国青铜器博物院，不愧是青铜器故乡！

最著名的当然数何尊。

何尊内底铸有铭文12行、122字铭文，其中“宅兹中国”为“中国”一词最早的文字记载。

何尊由专馆特别展出。一个城市，哪怕仅此独一份，也必定能牛出圈！

但还有那么多镇馆之宝！

这是逨盘，西周青铜器，中国第一盘。盘内底铸铭文21行，约360字，记载了单氏家族8代人辅佐西周12位王（周文王至周宣王）征战、理政、管治林泽的历史。

这几个都是青铜器的局部，实在是太精美了，透着一股子灵气！

宝鸡市还有个周原博物馆。

周原博物馆是在周原遗址大规模考古发掘基础上，建立起来的一个专题性博物馆。位于扶风、岐山二县交界的京当等村，是先周居民的生活栖居地。这里出土了五万余件青铜器，宝鸡青铜器博物院的国宝，都是出自这里。

岐山周公庙。

岐山周公庙，位于宝鸡市岐山县凤鸣镇，地处城西的凤凰山南麓。《诗经》中描述此地为：“有卷者阿，飘风自南”，意思是蜿蜒弯曲的山阿, 旋风从南来飘过。周公旦晚年归隐于卷阿，逝世后即建祠祭祀，周公庙由此而始，是存世规模最大，形制最完整的周公庙，后世历代都有修缮扩建。

周公殿始建于唐。

这是八卦亭与周公像。

八卦亭为清代建筑，呈平面正方形，重檐阁亭，中顶悬挂八根，连为八角形，彩绘藻顶，装饰精美，为纪念周公将文王64卦演绎成384爻，并作爻辞而建。

为寻找关中四关之最后一关萧关，从陕西到宁夏固原。

固原须弥山石窟博物馆。

固原须弥山石窟，位于六盘山北垂须弥山上，现存洞窟162座，始凿于北魏，历经西魏、北周、隋唐各代大规模营及修葺重妆，是古代固原规模最大的一处佛寺禅院、中国十大石窟之一。

大佛楼大佛造像。

大佛仪态端庄而安详，身披袈裟，头梳螺髻；双耳垂肩，神情庄重。为唐代武则天时期开凿。这尊大佛造像虽是砂崖雕凿，但造型和雕凿的刀法却给人以泥塑一样的温柔，是全国大型石窟造像之一。

第51窟内七尊6米高的北周坐佛，姿态优美，面容安详，雕刻精美，规模宏大。

猛一回头，只见这几尊高大的坐佛，正被窟外一束阳光照射着，发出美丽的光泽，突然领悟，这就是被众专家赞誉的“须弥之光”。

这是被我誉为的最美北周菩萨像。

关中四关之北关—萧关。

萧关位于六盘山山口依险而立，扼守自泾河方向进入关中的通道。因此，萧关是关中西北方向的重要关口，屏护关中西北的安全。

萧关是关中抗击西北游牧民族进犯的前哨。汉武帝时，国力增强，重视北边国防。汉武帝曾两次出萧关，巡视西北边境，耀兵塞上，威慑匈奴。北宋时，党项人建立的西夏称雄西北。在宋夏之间近百年的对抗中，萧关一带为双方对峙前沿。

新建的城墙还能看见当年的夯土墙。

战国秦长城由西而东，横跨环江，越过萧关故道，沿河设塞，筑城建关。建在此交叉点上的萧关，是在长城上建的关口，是长城史上最早的关口之一，战略位置极为重要。

萧关不是一个独立的关塞，它与秦长城的战略地位是密切相关的。秦长城以及沿长城修筑的城镇堡寨，形成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另外，三大烽燧筑在萧关的制高点上，既可遥相呼应，又能高下纵横，形成立体防御体系。其设计之精心，布局之巧妙，令世人叹为观止。

这是瓦亭古城遗址，是当年立体防御体系的一部分。处在这一防御地带上的瓦亭，是萧关的重要屏障。

在文人墨客描写萧关的诗句中，最著名的当然是王维莫属：“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蓬侯骑，都户在燕然。”

今天站在萧关城楼上，蜿蜒巍峨的六盘山就在眼前。我们这一代，恐怕更熟悉的还是“六盘山上高峰，红旗漫卷西风”这样的豪迈诗句。

今天的萧关，在原址上修缮一新：既保留了原汁原味（旧城墙的夯土层）又有新的扩充（楼台亭阁），干净整洁，小而紧凑。但是景区大门紧闭，幸亏从网上看到可以从旁边小门进出。无守门人，无游客，可以把行李随意放着，放心去爬城楼。

至此，寻找关中四大关塞已全部完成，关于关中大致的地理位置和历史作用，以及它们前世今生的故事，有了大体的了解。

只是来不及再走一下关中主要城市，比如咸阳、渭南、铜川以及许多古老的县城，来不及去感受一下那里的市井生活与烟火气，欣赏一下那极具震撼力的秦腔和老腔。这些都等下回吧。

遥远的固原，竟有飞机飞北京，交通十分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