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队的日子(九)亲历麦收(续)

(塞北豫翁)丁作义11759369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麦收是农村农民一年最忙的时候。静静地站在金黄色的麦田里,看着小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片、一块、一洼,随风金波翻滚,沉甸甸的麦穗压弯了麦秆,微微垂头,一层层此起彼伏,仿佛听到了大地的呼唤,嗅到了丰收的喜悦。闭上眼睛,就能想象得到那一袋袋的小麦,热气腾腾的白面蒸馍,飘着葱油花的白面条、疙瘩汤,顿时就来了精气神,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劲。</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龙口夺食”的夏收一般是不回家歇晌的,学生们和老弱者早早的在家里烧好“地椒子”水,或担或抬,大桶大罐地送到地头,给大伙降暑解渴。每逢午休的时候,各家就把带来的中午饭一起打开,有饼子、馒头、碗簸子,还有黄米干饭,咸菜等等,统统摆放在麦田边青青的草地上,于是,一摊共产主义大家庭的午餐便正式开始。我也从挎包里取出自己的饭盒,一打开,顿时傻了眼,清晨,牛玲在给我盛午饭的时候,我就在她跟前站着,装了满满一盒黄米饭,加上咸菜,最后在上面放一个剥好了的煮鸡蛋,盖好盖子,我接过来装在挎包里,提着镰刀,和社员们一起走向麦地,可是,现在的饭盒里,煮鸡蛋变成了三个,我心底猛然一热,抬头用目光扫向坐在地上的人们,希望能寻找出答案,然而,人们不是在低头吃饭,就是评论别人家的饭菜,没有人迎合我的目光,答案找不到。晚上我就问牛玲,并对她说,我总得知道是谁吧,不能无缘无故的接受别人的恩惠。她听后笑着对我说,这是好事啊,说明有人在暗地里关心你,爱护你,你在心底里领下这个情不就行了。悄悄给你放鸡蛋的,不是姨姨,就是嫂子,在不就是丫头们,总之一句话,你记住是七队的社员对你的好就行。在以后的麦收时间里,天天如此,我曾试图提高警惕,随时观察,但最终也没能找出给我的饭盒里放鸡蛋的人。在那个所有都贫瘠、生活都艰难的年代,我被这种关怀和大爱深深的感动着,也常常会让鸡蛋蘸着泪花吃进肚子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共产主义的午餐在人们的争抢、喧闹、嬉戏的过程中吃干掠净,填饱了肚子,便四下散开,随意组成意趣相投的各个小组。几个手巧的人用细细的麦杆为孩子们编起一个个精美、小巧的蚂蚱笼子,指挥着孩子们满地扑打捉蚂蚱;也有老中年人围坐在一起,听村里知识最渊博的老人兰广厚“三皇五帝”、谈古论今;最辛苦的是妇女们,她们似乎骨子里就生就不浪费一丁点儿时间的韧劲,早早的吃饱、喝好,三五人一簇,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鞋底、鞋帮、鞋垫,缝的缝,纳的纳,绣的绣,并不时的对比、吹捧、相互调笑,热闹得很。年轻人则是人群中最不安分的一派,一堆堆围在一起“争上游”,输得“下游”的人必须接受脖领里放进一根麦芒,不长时间就活象一只猴子,左抓右挠,摇头晃腚,惹大伙笑得喘不过气来。我则缺乏这种精力、精神上的储备,早早拉来一捆麦子当枕头,舒展了身体仰躺在地上,热烘烘的麦地蒸烤着疲倦的四肢,又舒服又解乏,小虫子和蚂蚁在身上脸上爬来爬去,有的还钻进裤腿里,痒痒的麻麻的,在微风的吹佛下从里到外感到一种少有的惬意,不知不觉便进入朦胧之中……仿佛听有人在喊“秀秀,去叫你知青大哥来打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知青大哥乏了,躺在那达睡着了,象个大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不对吧,明明是个太字,咋能是大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太子不是少一点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你个瓜女子,你真个没看见,那一点不是明明在那达长着尼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呸!呸!”,“哈哈哈……”山弯也跟着起哄,让那欢笑声很快拐了过去,传到很远很远。</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突然间被一阵嘈杂的喧闹声吵醒,原来不知是兰广来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招惹了蛋蛋的妈,这个在队里泼辣出名的女人把手里的针线活一扔,手臂一挥:“姐妹们,狗子欺负咱们,咋办?”“把他压倒脱光!”有人浇油。“好,那咱们就看看他这个狗蛋到底长个啥样子,一年能种一个带把的?姐妹们,上!”还未容得兰广来跑出二十步远,就被几个女人拦住摁倒,大家一轰而上,抱头的、抓臂的、抬腿的,闹闹嚷嚷向麦地深处走去。不一会儿,她们嘻嘻哈哈抡着兰广来的褂子、裤子走了回来,相互在耳边嘁嘁喳喳,有好几个居然笑得弯腰捂腹,直喊“肚子疼”……</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兰广成不愧是七队的“头镰”,他的膝盖上绑着两块麻袋片,或跪或蹲,不紧不慢,一镰二尺左右,麦子在他的手和镰刀下柔顺而听话,一拢一抓一刀,“刷、刷、刷”,割下的麦子安静地躺在他的脚上,随着身体的移动,一小捆一小捆整整齐齐的摆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娴熟和沉稳的动作,仿佛不是在割麦子,而是在展示着一种劳动的艺术,让人敬佩而羡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男劳力一趟六垄,女劳力四垄,而我,算是七队的“尾镰”吧,三垄麦子,让我挥汗如雨、竭尽全力跟上大伙而不至于掉队。刚转过山弯,旦旦奶奶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小伙子,可以了,看我跟在你的身后这么长时间,才拾了这么几根麦穗。”她走到我跟前,扬了扬手里的一把麦穗:“咋样,累了吧,要不你缓会,我来替你割几把?”我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回答她说:“不用了,姨,我能跟上。”她笑了,笑的很灿烂:“好,照这样干下去,你会越来越熟练。如果你能在我们这里呆到到明年的麦收,肯定是七队的一把好手!”我说:“姨,放心吧,一定会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山区的盛夏之夜,月亮是那么的圆那么的亮,亮得天空湛蓝湛蓝的。卸去了一天劳累的人们不约而同地聚集在村中心的一块空地上,三五成堆,串串笑闹声、镰刀在磨石上发出地“霍霍”声铺洒在房舍间的小路上,平静的夜晚被搅的沸沸扬扬。人们把自己所有的所有都寄托在那闪闪发光的刀片上,让积蓄起来的情感在明天的挥舞中尽情地宣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日月如梭,眨眼流过。离开麦田、离开那流金的季节五十多年了,弹指一挥间,每当想起那些我总是感到兴奋。手把镰刀抚摩麦穗的激情,麦田中头遮草帽、平躺在热乎乎的土地上、舒展着酸痛的腰身、任小虫在身上脸上爬来爬去、痒痒的舒服极了的田间小憩是那样地令我难忘。记得1986年,女儿所在的学校组织她们去帮助农民收麦子,手上磨了几个血泡,回家后流着眼泪一脸委屈。我便讲了当年我经历麦收的故事给她听,她不信,我伸出双手让她看那厚厚的老茧。她扳着我的手翻来覆去:“爸爸,老茧在那里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把手伸到眼前细细一看,心中一阵惶恐,真的没有了,手掌中原本厚厚的老茧一点儿也没有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奇怪,它们都哪儿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图片选之网络,感谢作者)</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