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偶然听同事说,高师傅夫妻俩是从四望山上下来到我们学校当门卫的。向高师傅打听四望山,他说四望山是一座绿色的茶山,对浉河区的乡村振兴起到无足轻重的作用;还说四望山是一座红色的山,英雄的山,那儿曾发生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经他这么一说,我的心就活泛了,好想前往寻幽探奇,一睹四望山的神秘风采。</p><p class="ql-block">五月的信阳山花烂漫,树木葱茏,一派生机勃勃。五一小长假的最后一天,天气晴好,我们一行人驱车前往四望山。</p><p class="ql-block">从市区出发,车子沿着环湖公路行驶,路两边起伏的连山仿佛在跳跃,一棵棵白杨树迅速向后退去,南湾村、白庙村、睡仙桥……在眼前一晃而过,可我还以为车慢。车子经过经过黄龙寺时,高师傅说当年这座寺庙遭到了日军飞机的轰炸。这座寺庙后来虽然进行维修,但仍然看到轰炸的痕迹。恍惚间,我听到战火把房屋烧得噼啪作响,看到我们的僧人惨死前的惊恐。没想到日军竟然越过大洋进入中原腹地,对我们的先辈进行残酷屠戮。“到了,这儿就是浉河港的四望山了。”高师傅的话将我的思绪拉回来,我一看,真的来到了四望山山脚下。</p><p class="ql-block">从下面往上看,山势高挺,道路崎岖。顺着蜿蜒的山路行驶,一个又一个高坡在车前呈现,只听见发动机发出嗡嗡的声音。开车的丈夫说,可怜了他的车。坐在车上,看向窗外,似乎看见了一堵墙,禁不住恐慌起来。吭哧吭哧,车子爬上了一个高地,同行的高师傅、彭大姐(高师傅的妻子)说,这儿是四望山最高地之一,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从车上下来,站在平坦的公路上,只见群山连绵,岗峦起伏,沟壑纵横,林木遮天。心想,要是打仗,这儿多么便于埋伏啊,难怪这儿成为兵家必争之地。向远处看,雾霭茫茫,山上的风车不停地转动。高师傅说,那儿属于湖北桐柏。他还告诉我说,站在祖师顶上可望见信阳的平桥、桐柏、湖北省的随州、应山四县,“四望山”其名由此而来。彭大姐说,小时候,他们就生活在大山里,很少下山。山上有学校、诊所、代销点,他们世世代代就在山上繁衍生息,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多么精彩,就那么简单素朴地生活着 。山上的男孩儿长大了自然迎娶山里的姑娘,祖祖辈辈就这么过来了。高师傅也打开话匣子说,突然有一天,一个山里的姑娘嫁到山下去了,紧接着一个又一个姑娘嫁到山下。山上的老人慌了,山上的小伙子也慌了,这可怎么办?于是他们悄悄将目光向山下的世界窥视,有人就将外面的姑娘送到大山里来,这儿的人就用大山的茶换来的钱交给来人,换来了一个个姑娘,于是这封闭的大山里就有了四川、云南、湖北、湖南等九个外省人来生活,南腔北调,北调南腔,在幽深的山谷里交融。山门也打开了,年轻人开始将脚步向山外迈出,目光里包含好奇、兴奋、恐惧、眷恋。</p><p class="ql-block">“时间不早了,咱们赶紧走吧。”彭大姐催促道。重又将百十斤的身体塞进车厢,但平静的心泛起潮水。打开窗户,向窗外看去,窗外金银花的香气随着清风送进鼻腔,蔷薇花盛开得恣肆妖娆;苍翠的茶树层层叠叠地铺在山间。“哗啦哗啦”,这晴朗的天里,怎么有雨声?向前看,公路上水汪汪的,原来这水是从山涧流淌下来的,那哗啦的声音是从山涧那里发出来的。车子蹚过水,渐渐地进入更幽深的山里,遗憾的是只看见零丁的几户人家的房屋掩映在树林深处。</p><p class="ql-block">“从前面的两扇白墙进去,就到了我们村支书家。”高师傅说。顺着高师傅的手所指的方向,我看见一片白墙蓝瓦的房屋,四面用铁栅栏围着。白墙上写着“信阳市四望山胡岗村茶叶专业合作社”。 </p><p class="ql-block">从车上下来,我们见到胡岗村的陈德富支书,陈支书快步向我们走来,他目光炯炯,一身黑色西装显得干练利落,根本不像60多岁的老人。临行前 ,高师傅说,陈支书在四望山坚守几十年,对四望山的革命历史颇为熟悉的了。走进陈支书的茶室,他忙着沏茶,他说我们远道而来,一定要品尝一下他自家茶场的茶,四望山的茶。端起茶杯,茶汤翠绿,肥厚的茶叶在水中扭动笨拙的身子。高师傅说,高山茶与普通茶的区别,高山茶生长期长,从头一年的秋天到第二年春,大半年时间,茶叶肥硕是自然的了。轻轻抿一口,顿觉甘冽清香,回味甘甜。一边喝茶一边和陈支书攀谈,陈支书说他17岁初中毕业至今,从未走出大山。1990年,他将村里的农田改成茶田,自己辛苦经营一大片茶田。儿子长大后参军,退役后回到信阳市开茶叶店。2008年到儿子回到山上,和父亲共同经营茶场。茶农采茶,他们父子俩收购,在自己的茶叶制作车间精心制作。儿子还在信阳职业技术学院的天元宾馆培训农民厨艺、制茶、汽修。茶农散户的茶叶销售不出去 ,儿子就替他们跑销路。陈支书说,儿子返乡创业成绩突出,受到了上级领导的表彰,说话间,他拿出儿子的奖杯和证书,什么“信阳市浉河区第一届技能人才”,什么“大美浉河人”……。看着这些金灿灿的奖杯和证书,我感受到陈支书和儿子两代人的勤劳和智慧,正是这些茶乡儿女的努力,信阳茶叶一步一步地走出大山,走向世界。他们没有辜负四望山得天独厚的条件,将四望山的茶产业做大做强。</p><p class="ql-block">喝完了茶,陈支书带领我们参观了他家的毛尖制作车间,陈支书说,我们几天前要是来这里,这些机器都在忙碌地工作着。此时,杀青机、揉搓机、烘焙机、烘烤机,一行行,一列列,都在静默着,它们在做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有它们今年的忙碌,有对来年的憧憬。</p><p class="ql-block">走出了茶叶制作车间,我向陈支书说明了另一个来意:今天来四望山除了观赏茶园,还想在这里追寻红色足迹。陈德富支书说,不能想当然说四望山是革命圣地,咱们需要用事实说话,他起身拿起茶杯带我们前往寻找红色足迹。车子在蜿蜒的山路行驶,大约5分钟后,陈支书说停下来。走下车子,看到一栋高高的青砖黛瓦的房屋,原来这是新四军第五师旧址,打开手机,查看一下地理位置,位于胡岗村龚家湾。踏上高高的台阶,走进大门,这是一个20几间房屋围成的四合院,斑驳的墙壁彰显岁月的沧桑。墙壁上书写“军民团结一家亲”共产党万岁”“干革命只靠毛泽东”,这些标语具有典型的时代特征。</p><p class="ql-block">最后一排房子正在翻修,工人们正忙碌地在房顶铺上檩子,地上堆满黑色的瓦片。陈支书说,新四军第五师刚来时,这儿还是一座寺庙。</p><p class="ql-block">1939年1月,李先念同志率新四军独立游击大队从竹沟南下四望山,汇聚鄂豫边区抗日武装,整编为新四军鄂豫独立游击支队,独立自主开展敌后游击战争;1939年11月,中原局在四望山召开会议并报中央批准,成立中共鄂豫边区党委,统一领导鄂豫边区抗日斗争。皖南事变后,中共鄂豫边区党委领导的鄂豫挺进队改编为新四军第五师。由于豫南地区是一个孤悬敌后的战斗区域,没有巩固的后方,日军负隅顽抗,斗争环境尤为复杂和艰苦,以四望山为中心的豫南抗日根据地作为鄂豫边区的第一个立足点和重要组成部分,在鄂豫抗日根据地的创建、巩固、发展中,一直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四望山作为新四军的指挥中心,一山一石都浸透了革命先烈的鲜血。</p><p class="ql-block">参观了指挥部旧址,陈支书带着我们一栋两层楼前,彭大姐说,这是她小时候读书的村小。查看一下地图,这栋楼房坐落在胡岗村小溪沟。穿过这栋两层楼,就看到一个由几十间房屋围成的大四合院。陈支书说这就是新四军第五师医院旧址,当时叫黄家祠堂。一律的青砖黛瓦,雕梁画栋,院子种植有花草、低矮的树木,正中间建的有木结构的亭子,四角翘起。陈支书说,当时的医疗条件极为落后,药品少,房屋不够用,普通士兵受伤了,得不到及时治疗。得知这种情况,女革命家危拱之独自下山,采买药品。站在四合院的正中间,环顾这座建筑,我仿佛听见我们的战士轻轻地呻吟,依稀看见我们的白衣天使来回穿梭抢救伤员的身影。</p><p class="ql-block">从医院旧址出来,车子七拐八拐,就到了一座大山脚下,陈支书说,从这儿上去就可以到达祖师顶,山上有寨子,可惜都坍塌了。站在半山腰,遥想一个世纪前,一个夏夜,一个年轻人来到祖师顶的寨子里,他中等个子,穿一袭杭州绸布青衫,白净面皮,剑眉下二目炯炯有神,手摇一顶凉帽当凉扇。此人就是王伯鲁,受河南省委豫南特委派遣,八一南昌起义失败后,为配合赣、湘、鄂、粤、闽农民暴动,来到四望山争取农军的力量,发动农民起义。</p><p class="ql-block">四望山位于信阳城西南90华里,鄂、豫两省交界地带。这里重峦叠嶂,隐天蔽日。高山四周耸立,中间形成一个盆地,内有良田400多亩,通往山里有3条小路,皆为天险隘口。北路经杨家寨可通冯家庄,南路通湖北,有婆婆寨雄踞关口,西路过龙门新店到信阳城。杨家寨与冯家庄劣绅联成一气,对祖师寨上乡民最大的威胁。</p><p class="ql-block">1927年11月下旬,王伯鲁和黄修允扛起了武装起义的大旗,一举打掉杨家寨。,后配合山上婆婆寨的北乡光蛋会,纵横驰骋信阳县西南与西北,开创了以冯家庄为中心的红色区域。</p><p class="ql-block">这座曾是王伯鲁、李先念的大本营,又留下刘邓大军足迹的祖师顶,数十年风雨剥蚀的今天,她该以怎样的姿态,向世人描述她历经近一个世纪的沧桑风云呢?</p><p class="ql-block">从祖师顶的山脚下折返,走了一段路,路边草木蓊郁,陈支书说这儿是新四军第五师的枪械所。我很诧异,这儿没有房屋啊。陈支书说,树林中原先是有房屋的,后来房屋坍塌了,没有人维修,时间久了就自然消逝了,甚是惋惜。接着陈支书领着我们观看了新四军第五师后后勤部,他说后勤部就是这四间瓦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斑驳的土坯墙,青黑色的瓦,门口的长廊上堆满了劈柴。问问陈支书,后勤部做什么,他说给战士们供应粮草、衣物、印制钞票。走到一处宽敞的地方,陈支书说那儿是机要室,用以向外面发送电报,传递信息。</p><p class="ql-block">从山顶下来,我们回到了陈支书的茶场,这时看见屋子里多了一个汉子,陈支书说,这位先生也姓高,在这四望山流转几十母土地,开发四望山红色资源,现在正在建设公路。</p><p class="ql-block">高先生说,70多年过去了,新四军第五师的后代们,于2019年、2020年来到四望山,追寻他们祖辈当年的足迹。我想,四望山看着这一群人,或许能看到熟悉的面孔或者熟悉的一双眼睛,他们,是他们的化身,她和他们深情地对望。</p><p class="ql-block">今天,我走过王伯鲁当年走过的足迹,走过李先念当年的足迹,在爬满青藤的瓦砾上凝眸盘桓,听陈支书用四望山农民拿特有的纯情,缓缓地弹奏着一曲又一曲慷慨悲歌!遐想着这脚下每一寸土地、每一块山石上所镌刻的血与火的动人故事。</p><p class="ql-block">不知何时,太阳向山那边落下。此刻,一抹斜晖,透过层林,飘落在依稀可辨的九炮台遗址上,我们站在四望山的一处高地向远处眺望,云蒸霞蔚的四望山近谷远峰,显得无限的幽深、辽阔。远处吹来的,是荡漾着一树树茶叶馨香的清风,这徐徐的清风,这诗意般的落照,以及满山满坡开得正旺的金银花似乎也在向我们述说着一位农民起义领袖、一位新四军首长的如烟往事呢?</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2024年5月22日 信阳浉河 </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