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重发《久别重逢话沧桑》,纪念我们苦难的青春岁月。配乐:西口情。演唱:小甜瓜。2024年6月18日。</p> <p class="ql-block"> ( 重逢话沧桑)</p> <p class="ql-block">2014年4月3日,老同学杨承系从景德镇来南昌扫墓,姜公强同学邀请在昌的几位同学作陪,为他接风洗尘。</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杨同学有一个雅号叫“老山羊”,刚进高中时,他担任班上的最高领导团支部书记,领头羊,而“羊”与“杨”又是谐音,故有此尊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们自1968年分别至今,40多年了,见面后格外亲热,彼此望着对方苍老的脸,感叹不已,都觉得这时光老人太会开玩笑了,把人都整得变形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席间,他谈起了这些年的经历,饱经沧桑的脸上看不到刚见面时的欢悦。他先是下放赛湖农场,而后又在高安英岗岭煤矿下井挖煤,干了七年,几经周折,终于在景德镇落了脚。现在是景市文化馆钢琴老师,算是有了一个美好的结局。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杨承系在我们班上可以称得上是个人才。他不仅学习成绩优秀,而且写得一手好字,当年在我们学校可是数一数二的名人,学生会因此让他负责文体宣传工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更令人叹服的是,他还是运动场上的好手,每年校运动会,一般百米短跑、跳远,不出意外,他都能拿第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样一位全才型的人物,他本应有一个美好的前程,但一辈子颠沛流离落魄不偶,不能不叫人扼腕叹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杨承系彰显他领头羊的风采,是我们进高中后的第一次考试,他考了全班第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记得那时搞得挺隆重的,前十名同学的名字写在大红榜上,贴在教室里,每个人还得了一张学校发的“学习积极分子”的奖状(一张纸)。杨承系的大名赫然排在第一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也有幸跻身前十名。当然,从当时我们班同学学习水平来看,都是各个学校拼博上来的好手,学习成绩都很优秀,谁进前十名都不奇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杨承系从此名声大振,能文能武,创造了自己的一个辉煌。六十年代中后期,社会上强调突出政治,要思想革命化,又红又专。第二次考试只排名,不公布,再后来,考完后,名次也不敢排了,怕担“只专不红”的罪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杨承系的人生转折,发生在高一下学期(六四年上半年),他的书记职务被免了,原因很简单:出身不好。受此打击,杨承系曾一度萎靡不振,学习成绩排名也懒得去管了。除了每年的校运动会,他还可以风光一下,其他时间都默默无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让他跌入低谷的是六六年文化革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年的6月18日(离高考还有12天)中央广播电台突然宣布高考延期(实际上是取消高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们先是一楞,接着是迷惑,随后是轻松,高考的千斤重担终于卸下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们很快从短暂的失落感中缓过神来,我们想到了中国革命和世界革命(“世界革命”,那时的一种极左思潮),想到了这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的人没有解放,任重而道远,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全身全力地投入到文化革命中去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6月19日晚上,我们班的12个同学聚集在一起,准备给班主任写大字报。文化革命进行了这么久,老师好像无动于衷,对过去执行的错误教育路线一点认识也没有,运动中又没什么表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们挑灯夜战,大字报终于于第二天早上贴出来了。我们滿以为会得到学校同学的支持,不说当聂元梓吧,起码可以当个运动积极分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没想到正好相反,我们的大字报刚贴出来,反击的大字报马上贴滿了四周,速度之快令人吃惊。内容都是一个调子,说我们破坏运动,想混水摸鱼,激进的还说要揪出反革命份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看来学校领导也一夜未睡觉了。各种流言也不绝于耳,“利用大字报攻击党的领导”(班主任是学校党支部委员),“57年右派份子就是这样向党进攻的”......更有甚者,大字报标语校园贴滿了,又到教室里贴,教室里外贴滿了,又在走廊上拉根绳子,在上面掛大字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场景的确蔚为壮观,走路都得绕着走,不小心把大字报碰落了,那可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们从未见过这阵势,吓懵了,怎么会这样?!我们可是夜以继日的忙了一天一夜啊。我更害怕了。这回上大学的梦不敢做了,最大的愿望是,千万不能戴上反革命分子的帽子!每天晚上躺在床上做的惟一一件事就是祈祷:愿菩萨保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就是我们学校当年的“6.20”事件。 我们那份大字报就成了反革命的罪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杨承系的大名又高高在上(他第一个签名),我也不幸又跻进十一名里(有一个同学中途宣布退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回可没有“纸”(奖状)拿了,而且极有可能像五七年反右运动一样,戴顶右派分子“帽子”回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好在是运动初期,还比较文明,除了精神压力大点外,皮肉倒没受什么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最倒霉的自然是杨承系,枪打出头鸟,谁叫他排第一?加上他出身不好,这些都成了他被大字报围攻的背景材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们这些人当然也难过,每天战战栗栗的,走路都低着头,不敢抬得好高,别的同学也不敢多接近我们,害怕受牵连。</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读大学的梦再也不敢做了,最大的愿望,就是离开学校的时候,头上不要戴着反革命的“帽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正当我们忧心忡忡快要绝望了的时候,《南昌晚报》报社于6月27日给学校书记送来了一份大字报,贴在学校东边墙壁上,掲发书记(他原在晚报社工作)执行过资产阶级错误路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们无疑检到了根救命稻草,激动的心都快要跳起来,终于解放了!没想到的是,《南昌晚报》居然成了救命恩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时的校领导也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没有精力管我们,我们因此得以幸运逃过一劫。解放全人类的事,我们也不敢去想了,我们才刚解放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以后的日子过得倒也轻松,每天早上到学校去看看,没事便回家。兴趣来了,便相约到公路局篮球场打打篮球。虽无聊,却也自在,我们当上了消遥派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自大字报事件后,杨承系同学变得很消沉,他很少露面了。后来才知道,他一个人躲起来练习手风琴去了。他没有把宝贵的时间浪费掉,而是把全部精力投进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功夫不负有心人,不到二年,他的手风琴拉得非常出色,成了学校第一手风琴手。杨承系同学确有过人之处,他身上居然还有音乐细胞,而且能被他挖掘出来,再次体现出领头羊的风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当然,他还得“感谢”文化革命,没有这段经历,也许这笔财富将永远埋没在里面了。看来文化革命也不是一无是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短暂的同学聚会,给大家带来了美好的回忆和久别重逢的喜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们班大部分同学,都在七七年考上了大学,实现了多年的凤愿,现在都是教授专家级的人物。没考大学的,也都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作出了自己的贡献。</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杨承系同学长年在外漂泊,所处的环境差些,但他能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自学钢琴,在音乐领域里闯出一条自己的一片天地,成了上海音乐学院在景德镇市招生的考级把关老师,在景市音乐界取得了一席之地,这对于一个非科班出身的人来说,是很不容易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和同学们相比,我是大大的落后了。我深深地体会到,一个人要在社会上有所作为,必须要有真才实学,光读死书是没有用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酒酣,我望着大家微微泛红的脸,不禁设想,如果将同学们在工作事业上的成就再来一个排名,将会是如何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当然是一件难度系数很大的事情,它是无法用学历分数来判断的,但我认为,杨承系同学能在艰难复杂的环境中,顽强奋斗,取得这么大的成功,这在我们班同学当中,的确不是多见的。他名列前茅应该是当之无愧的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而我,只能到后十名里去找自己的名字了。</p>